圖丨余秋里舊照
前言
石油作為一個國家的重要戰(zhàn)略物資，在新中國成立之后，石油匱乏一度成為我們國家的重大問題，第一個五年計劃中，各個工業(yè)部門絕大多數(shù)都超額完成計劃，只有石油工業(yè)部到“一五”計劃的最后一年，只完成了70%左右，當即引起毛主席和中央領導的高度重視......
“嫩點不要緊，鍛煉嘛”
“恩來，請你和彭德懷同志商量一下，從高級將領中選一位同志，接替李聚奎同志出任石油工業(yè)部長?！?958年1月的一天，毛主席對周總理說道。為了扭轉(zhuǎn)石油工業(yè)部的被動局面，毛主席決定對石油工業(yè)部做一下人事變動。
圖丨毛主席接見李聚奎
周總理很快向彭德懷傳達了毛主席的意見，并提出了三個條件：年輕、能吃苦、能打開局面。彭德懷一邊聽周總理的談話，一邊在心中考慮人選，不大一會兒彭德懷抬起頭來對周總理說：
“我看總后勤部政治委員余秋里行，他是高級將領中比較年輕的，有思想，有能力，有辦法?！?br/>
“這個確實是比較合適的人選。”周總理贊同地點了點頭。隨后周總理將人選意見匯報給毛主席，毛主席當即表示同意，并囑咐周總理先和余秋里談一談，讓他有個思想準備，過幾天自己再同他談話。
幾天之后周總理在中南海懷仁堂主持會議，散會之后周總理叫住了正要離開的余秋里，并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把你留下來，主要是想和你談談你的工作調(diào)動問題，中央考慮你出任石油部長，今天先和你打個招呼。”
圖丨余秋里軍裝照
毫無思想準備的余秋里思考了片刻，說自己承受不了這個任務。周總理聽完沒有多說，說自己就是先和他打個招呼，過幾天毛主席還要親自和他談話。2月初的一天，余秋里接到通知，當天下午去中南海頤年堂開會，還特地囑咐他早一些到，毛主席要和他談話。
當天下午余秋里按照要求來到頤年堂，剛剛坐定毛主席就走了進來，余秋里趕忙起身向毛主席行軍禮，毛主席招呼他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詢問了幾句他最近工作的情況，隨即話鋒一轉(zhuǎn)說道：
“總理他們提議你到石油部當部長，我們都贊成，總理和你談過了吧？”
余秋里說總理和自己說過了，但他考慮自己從未搞過工業(yè)，怕自己承擔不了這個任務，是不是另選其他人，在軍隊中比自己強的人還有很多。毛主席沒有直接回答余秋里的問題，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圖丨年輕時候的余秋里
“43歲?！庇嗲锢锘卮鹫f。毛主席哈哈一笑說：“43歲，兒童團嘛！”聽到毛主席幽默的話語，余秋里也放下拘謹，忍不住笑了起來。緊接著毛主席嚴肅地對他說，我們熟悉的東西有些快要閑起來了，不熟悉的東西正在強迫我們?nèi)プ?，必須學會自己不懂的東西：
“知識是從實踐中來的，打仗、搞經(jīng)濟建設都是如此?！?br/>
余秋里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毛主席的談話，毛主席看到余秋里穿著筆挺的軍裝，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不愿脫軍裝，余秋里趕忙說不是。毛主席笑著對他說：
“部長以上干部調(diào)動，是中央決定，不是轉(zhuǎn)業(yè)，你如果轉(zhuǎn)業(yè)，要發(fā)一筆財呢！”
在談話的最后，毛主席說李聚奎同志是個好同志，但年紀大了，余秋里還年輕，他們兩個換一換。這時參加會議的同志們陸續(xù)到達，余秋里向毛主席說自己服從中央的決定，努力把工作做好。毛主席再次囑咐道：
“好！你如果缺干部，可以指名要，軍以上干部，你愿意選誰就選誰?！?br/>
圖丨余秋里與李德生、李先念等人合影
幾天之后毛主席主持召開中央政治局會議，討論任免國務院若干組成人員的議案，在說到對余秋里的任命時，毛主席問其中一位參會的同志：“余秋里這個人怎么樣？我想讓他當石油部長，你看行不行？”那位同志回答說恐怕嫩了點，毛主席接著說：
“嫩點不要緊，鍛煉嘛！提起來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
3月1日余秋里正式來到石油工業(yè)部上班，李聚奎對于余秋里的到來十分歡迎，熱情地介紹了石油部的詳細情況，在說到工作交接時，余秋里說想請李聚奎多留下幾天，幫助自己熟悉一下情況，李聚奎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當時辦公廳的同志要為余秋里準備辦公室，余秋里拒絕了這一要求，讓工作人員在李聚奎的辦公桌對面放了一把椅子，兩個人就這樣一張辦公桌相向而坐，交流起來十分方便，有些會議繼續(xù)由李聚奎主持，余秋里就坐在一旁聽。
圖丨余秋里下基層視察工作
每天晚上余秋里還讓秘書將會議上發(fā)言的同志請到家里來，請教一些自己在會上沒有聽懂的問題，尤其在一些專業(yè)問題上，余秋里總是反復詢問，一直到弄懂為止。這件事在石油工業(yè)部傳開之后，不少人對余秋里這個新到任的石油部長表示敬佩，但也有一些人不以為然：
“老革命打仗行，搞經(jīng)濟建設不行，連基本的專業(yè)名詞都不懂，還能當石油部長？”
在熟悉了十多天之后，李聚奎說想召開一次干部大會，讓余秋里和大家見個面，這樣自己就可以離開了。會上李聚奎首先講話，說自己完全擁護中央的決定，歡迎余秋里的到來，并希望大家全力支持余秋里的工作。
就在李聚奎講話的時候，余秋里仔細觀察了一下會場，發(fā)現(xiàn)大家并沒有在認真聽李聚奎講話，各自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有些女同志甚至還在打毛線。看到如此情景，余秋里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樣的作風怎么能行，必須得好好整頓一下。
圖丨余秋里在職工大會上講話
但余秋里也知道當天不是自己說這些事情的時候，因此在他講話的時候，他和顏悅色地說了一番話，肯定了李聚奎在石油部的工作成績，并表明自己虛心學習的態(tài)度，希望大家團結(jié)在一起，盡全力將石油工作做好。
李聚奎和余秋里講話之后，大家紛紛鼓掌，但掌聲既不零落也不熱烈，當時不少人都是抱著好奇的心態(tài)想要看看新來部長的風采，結(jié)果他們看到余秋里既不高大威武，講話也不激動人心，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懷疑余秋里能否帶領大家將我國的石油工業(yè)搞上去。
又過了半個月左右，余秋里再次召開機關(guān)干部大會，當副部長周文龍宣布大會開始，請余秋里部長講話時，余秋里起身向臺下掃視了一圈，和前一次一樣，臺下依舊有看書、交頭接耳甚至打毛線的，他壓下心中的怒火，開始在臺上“侃侃而談”。
圖丨在會上侃侃而談的余秋里
余秋里說了很多關(guān)于老部長李聚奎的事情，說他如何能打仗，革命的資格如何老，結(jié)果卻讓臺下的干部們覺得余秋里是心虛，是覺得自己比不上老部長。臺下的竊竊私語逐漸變成了大聲嬉笑。余秋里自顧自地睡了兩個小時之后，突然宣布：
“休息十五分鐘！”
15分鐘過后，干部職工們返回會場，當他們望向臺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之前那個滿臉笑容、身陷在椅子上的矮短的新部長不見了，變成了高高站著的、怒發(fā)沖冠的將軍部長了。只見余秋里舉起自己的右拳重重砸在桌子上，隨著麥克風擴音，讓整個會場都充滿了“嗡嗡”的回響：
“......我知道你們有人瞧不起李聚奎，更瞧不起我余秋里，有人說老革命打仗行，搞石油不行，連最基本的知識都不懂，我是不懂，李聚奎同志也不怎么懂，可李聚奎同志懂的你們懂不懂......驕傲，不是個好東西......唯我獨尊，那是要栽大跟頭的！”
圖丨余秋里在遼河油田視察工作
說到這里余秋里停頓了片刻，再次掃視了會場的每一個角落，臺下一片寂靜，大家都在認真地聽余秋里講話。余秋里接著說自己本來想講講石油生產(chǎn)的問題，但今天不講了，然后向大家強調(diào)了兩點要求，讓每個人都要記住：
“第一，天然油和人造油兩條腿走路的方針，必須按照中央和鄧小平同志的意見，堅持以天然油為主、人造油為輔的方針。第二，在勘探布局上要從實際出發(fā)，選準一個地方，堅決打開新局面！”
此時余秋里慷慨激昂的講話，讓臺下的干部職工們都看呆了，原本那個滿面笑容，看似不太強勢的新部長，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一頭可以氣吞山河的“雄獅”！緊接著余秋里用右手舉起了一個印有“石油工業(yè)部”落款的大信封：
“現(xiàn)在我講講機關(guān)作風問題，這是我們石油工業(yè)部的大信封，是發(fā)往外交部的公函，你們看看上面是怎么寫的！”
圖丨余秋里出席全國五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五次會議
說完余秋里將信封拿到桌前左右晃動，臺下頓時一陣騷動，后面看不見的同志干脆站起來，甚至涌到前排去看。余秋里拿起信封接著說：“這是我們教育司發(fā)往外交部的公函，居然把外交部的‘交’寫成了郊區(qū)的‘郊’，教育司長來了嗎？”
“司長請假了！”臺下有人卑微地說道。余秋里又問副司長來了沒有，站起來。只見第二排一位老同志低著頭站了起來，“顧德勤！”余秋里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個名字，他知道這是一位老紅軍，和自己還是江西老鄉(xiāng)。
隨后余秋里在臺上嚴厲地批評了顧德勤，批評他作為領導，對干部管理教育不嚴，隨后余秋里再次強調(diào)為了把石油工業(yè)搞上去，要堅決克服不良作風：
“今后凡是機關(guān)干部出問題，首先拿各級領導是問?！?br/>
圖丨余秋里聽取地質(zhì)勘探情況匯報
余秋里的講話，在石油機關(guān)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后來在一部書中曾有人這樣評價余秋里：“1958年余秋里同志到石油部任部長，石油工業(yè)開始進入大發(fā)展時期。”這一次的講話便成為石油工業(yè)大發(fā)展的起點。
“你下了這個決心，就好辦了”
1958年3月中旬，四川傳來找到油礦的消息，余秋里和幾位副部長都十分高興，并緊急派遣隊伍進入四川，沒想到半年之后的結(jié)果，令余秋里他們大為失望，當時挖下的油井只噴了幾天就停止了，有的甚至白白鉆了幾千米。
一年之后余秋里前往上海參加八屆七中全會，會上毛主席詢問余秋里，四川油井的情況怎么樣，余秋里慚愧地回答說情況不好，打了很多油井才發(fā)現(xiàn)那里油層薄，產(chǎn)量低，沒有找到大的油田。沒想到毛主席聽完之后微笑地點了點頭：
“那就到別處去找，東方不亮西方亮，中國這么大的地方，總會找到油的?！?br/>
圖丨毛主席在八屆七中全會上講話
帶著毛主席的囑托，余秋里在回到北京之后，來到李四光的家中請教。當時我國石油工業(yè)部署了兩條戰(zhàn)線，穩(wěn)定西部油氣區(qū)的產(chǎn)量，逐步開辟東部戰(zhàn)場。當年日軍侵占東北的時候，就為了找到石油到處鉆井，結(jié)果多年來一無所獲，很多人對東部能否找到油田信心不足。
李四光從書柜中拿出一張圖紙，向余秋里展示剛剛送來的薩爾圖地震構(gòu)造圖，李四光從勘測的數(shù)據(jù)推測，杏樹崗、薩爾圖和喇嘛甸子下面可能有大油區(qū)。聽完李四光的解釋，余秋里原本緊皺的眉頭突然舒展開來，甚至點起了一根香煙，愜意地吸了幾口。
李四光見此情景，詢問余秋里是不是準備將勘探重點放到松遼平原，余秋里點了點頭，說如果這里找不到大油區(qū)，情況就糟糕了。李四光頓時露出了欣喜的目光，自言自語地說道：
“你下了這個決心，就好辦了?！?br/>
圖丨大慶的地理位置
三天之后余秋里在部委會上宣布，將勘探重點放在松遼平原，部委會審議并通過了他的提議，將行動方案上報中央直至毛主席，征得了中央的同意。在余秋里的組織下，石油部成立了松遼石油勘探局，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將人員全部配齊，開始在薩爾圖一帶進行勘探。
7月末余秋里接到副部長康世恩的電話，說在薩爾圖附近的油井中發(fā)現(xiàn)了石油，經(jīng)過勘測前景喜人，同志們提議該井提前完井試油，但幾名蘇聯(lián)專家不同意這樣的做法，他們要求鉆完計劃的深度之后再進行測試。
余秋里意識到這一決策事關(guān)重大，雖然蘇聯(lián)專家經(jīng)驗豐富，但我們的同志也是經(jīng)驗豐富的實干家，他們的想法貌似和科學原理相違背，但也可能是一種大膽的創(chuàng)新。余秋里一時間難以決定，經(jīng)過一整晚的思考之后，他下定決心通知康世恩：
“我同意按你們的方案提前完井試油！”
圖丨工人們?yōu)榇髴c第一口油井出油歡呼
9月26日，隨著油井中噴出棕褐色的原油，周圍數(shù)千人發(fā)出了狂熱的歡呼，大慶油田就此橫空出世。余秋里的果斷決定，對大慶油田的發(fā)現(xiàn)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后來專家們分析，如果當時按照蘇聯(lián)專家的做法，不但會污染到油層，還可能將油層壓死，大大推遲油田發(fā)現(xiàn)的時間。
大慶油田的發(fā)現(xiàn)讓余秋里激動不已，他不顧嚴寒來到薩爾圖，親自看望了剛剛刨出的原油。元旦過后，余秋里趕往上海參加政治局會議，并向毛主席報告了這個好消息，并估計半年時間就能得知是不是大油田。毛主席滿意地對余秋里說：
“好啊，半年后聽你的好消息！”
“洋油”時代一去不復返
自從薩爾圖發(fā)現(xiàn)原油，余秋里就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薩爾圖油田，每天都要和康世恩通電話，了解油田的最新情況。1960年2月1日，石油工業(yè)部集中討論松遼石油大會戰(zhàn)的事情，余秋里多次慷慨陳詞，下定決心要拿下大慶油田。
所謂的大會戰(zhàn)，最主要的還是人，當時全國的石油工人不過才三萬余人，為了籌到更多的人，余秋里想到了退伍軍人，并立即飛往廣州，向正在那里開會的中央領導當面請示，沒過幾天中央軍委批示，同意將三萬退伍官兵劃歸到石油部，當天余秋里就返回了北京。
圖丨各路大軍奔赴松遼平原參加石油大會戰(zhàn)
3月初，余秋里帶著三萬名退伍官兵，八千多名石油工人，四千多位技術(shù)專家來到了冰天雪地的薩爾圖，開始了氣勢磅礴的松遼石油大會戰(zhàn)。四萬多人的龐大隊伍同時進駐薩爾圖，甚至連基本的生活都難以保障，但余秋里充分發(fā)揮出自己思想工作上的優(yōu)勢，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學習“兩論”活動。
通過學習毛主席的《實踐論》和《矛盾論》，幾萬名石油會戰(zhàn)人員學會了用辯證的方法看待眼下的困難，極大地提高了精神力量，大家思想統(tǒng)一之后，隊伍更加穩(wěn)定，生產(chǎn)的干勁也更加充足。
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下，余秋里身體力行，積極發(fā)揮帶頭作用，極大地鼓舞了會戰(zhàn)人員。當時余秋里住的房子十分破舊，尤其在下雨天漏得更是厲害，工作人員只能將能夠裝水的器具全部拿來接雨水，將床挪到不漏雨的地方，在上面蓋上雨布勉強遮擋雨水。
圖丨石油大會戰(zhàn)模型場景
有一次余秋里半夜回來，累到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躺到了床上，結(jié)果剛睡著雨布就傾斜下來，將余秋里澆得渾身濕透。后來指揮部搬遷，余秋里還是住在一間奶牛場的牛房，雖然條件艱苦，但余秋里總是樂呵呵地說：
“這比長征路上不知道好多少倍！”
三年自然災害讓大會戰(zhàn)受到了糧食困難的沖擊，余秋里一手抓生產(chǎn)，一手抓生活，將吃飯的問題放在第一位。他經(jīng)常到食堂檢查伙食情況，還挨家挨戶查看工人們的生活，發(fā)現(xiàn)特別困難的家庭，余秋里當即指示負責人盡快解決。
余秋里深知在工作中推廣典型，能夠有效地調(diào)動群眾的積極性。在一次匯報會上，余秋里聽說了王進喜的事跡后大為感動，在指揮部提出表彰“鐵人”王進喜，并發(fā)起了一場學習“鐵人”的運動。
4月15日，薩爾圖廣場上舉行了學鐵人誓師大會，王進喜披紅戴花騎在馬上繞場一周，余秋里拿著話筒帶領工人們一次次地高呼“向鐵人學習！人人爭做鐵人！”。誓師大會結(jié)束之后，油田上下掀起了聲勢浩大的比學趕幫運動。
圖丨石油大會戰(zhàn)誓師大會
隨著薩爾圖的油田相繼投入開發(fā)，1000多個日夜的石油大會戰(zhàn)終于以勝利結(jié)束。在三年多的時間中，大慶油田生產(chǎn)出1400萬噸原油，截止到1964年，開發(fā)油田面積達240平方公里，采油井700多口，年生產(chǎn)能力達到800萬噸。
自此新中國摘去了“貧油國”的帽子，迅速成為位居世界第五的石油強國。1963年12月，周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中，自豪地向全國人民，全世界人民宣告，新中國建設和人民生活所需要的石油，完全實現(xiàn)自給自足：
“中國人民使用‘洋油’的時代，將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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