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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時間前天(4月5日)凌晨,在繞地球南北極飛行三天半后,世界上第一個極軌載人航天任務前進2號(Fram2)順利返回。載人龍飛船首次在美國西海岸濺落,4名乘組成員自主出艙,目前已進入位于休斯敦的NASA約翰遜航天中心接受“醫(yī)學研究”。

來自馬耳他的華裔富翁王純(Chun Wang),是本次任務的出資人和指揮官。根據(jù)龍飛船5500萬美元一個座位的通常價格,他應該共支付了2億多美元。其他成員包括挪威攝影師詹尼克·米克爾森(Jannicke Mikkelsen),德國機器人研究者拉貝亞·羅格(Rabea Rogge)和澳大利亞探險家埃里克·菲利普斯(Eric Philips)。

四人都是太空新人。為其提供載人飛行系統(tǒng)的SpaceX置于人類航天史維度中來看也是后來者,盡管至此SpaceX已回收完成16次載人飛行任務、發(fā)射了17次任務——Crew-10任務目前還在國際空間站上,計劃今年末返回。

新的參與主體,新的路線,新的目標。加加林時代的航天從業(yè)者們可能不會想到,21世紀20年代的太空飛行會以這樣一種全新面貌登場。后者的指向不再局限于地球上的科技競爭大國角逐,而是將航天科學、技術(shù)與工程系統(tǒng)性地轉(zhuǎn)化為人類文明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核心支撐——既包括近地空間的資源開發(fā)與利用,更著眼于通過火星移民等深空探索計劃為物種跨行星生存構(gòu)建關(guān)鍵技術(shù)驗證平臺。

航天當然無法離開政治。不過,與地球上不斷升級的“關(guān)稅戰(zhàn)”等紛爭相比,前進2號任務已微現(xiàn)曙光:太空探索正在從國家主導的零和博弈向服務于物種存續(xù)終極使命的新范式過渡。

訓練8個月后上天

前進2號有特殊之處,但任務執(zhí)行似乎并無不同,用的是一枚六手的獵鷹9號火箭和一艘四手的載人龍飛船。“入軌的過程比我預想的要平穩(wěn)得多……我原本以為會感覺像是在突然下降的電梯里,但這種感覺從未出現(xiàn)過。”王純在社交媒體X上說。

太空飛行常見的空間運動病也襲擊了前進2號乘組。“進入微重力環(huán)境后的頭幾個小時并不是很舒服。我們所有人都得了空間運動病——感到惡心,嘔吐了幾次。這感覺與在汽車或海上的暈不同……即使喝一小口水,胃也會不舒服并引發(fā)嘔吐?!?/p>

經(jīng)過一夜睡眠,直到飛行第二天,他們才打開龍飛船透明穹頂窗的內(nèi)蓋,開始觀察地球。“到第二天早上,我感覺完全神清氣爽,暈的感覺都消失了。我們吃了早餐,拍了一些x光照片,打開了圓頂……就在南極的正上方?!?/p>

四人中最年長者62歲,平均年齡43歲。他們接受了大約8個月的訓練。此前,首個全部由非職業(yè)宇航員執(zhí)行的激勵4號(Inspiration4)任務,乘組訓練了5個月——其中一人還曾經(jīng)患過骨癌;俄羅斯上天拍電影的導演和女演員訓練時間更短,只有3個半月。而NASA航天員在執(zhí)行國際空間站任務前的訓練期為5年,歐空局航天員2到3年,俄羅斯長達6到7年。

當然,中長期太空飛行和非職業(yè)航天員執(zhí)行短期任務的具體要求不同。但前進2號再次證明,僅經(jīng)過幾個月短期訓練的普通人是能夠勝任太空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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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中的第一代數(shù)字游民”

(圖源:Chun Wang@X)

極地飛行的意義

“普通人”為什么有意義?因為終將乘航天工具飛向外太空延續(xù)人類文明的是廣大人民群眾,而不僅僅是幾個科學家或職業(yè)航天員。

“在極地軌道飛行的有趣之處在于,60%到70%的時間從窗戶向外看,只能看到白色?!鼻斑M2號選擇了載人太空任務從未涉足的路徑,就像19世紀末20世紀初首次實現(xiàn)南北極探險的挪威前進號船一樣,充滿探索未知的“第一次”張力。

這也是發(fā)起者的個人決定。王純出生于中國天津,后成為馬耳他公民,據(jù)媒體報道主要居住在挪威斯瓦爾巴群島(Svalbard)。這是最接近北極的可居住地區(qū)之一。他在X上說:“前進2號乘組所有成員都是在那里相遇的,我們喜歡那里的冰。這次任務是我住在那里時籌劃的。我們選擇飛越極地,因為在國際空間站那樣的軌道上無法看到我們住的地方。”

今年是太陽活動峰值年,極光頻現(xiàn)。乘組以每46分鐘飛越北極和南極一次的絕佳“機位”在軌拍攝,同時也為國際合作項目SolarMaX提供數(shù)據(jù)。該項目旨在創(chuàng)建開源的極光照片數(shù)據(jù)庫,供全球研究人員使用。

除此之外,一些科學家認為極軌飛行沒有特別的科學價值。但是,盡管這艘龍飛船426至450公里的飛行高度與空間站等載人航天器差別不大,同高度層高緯度的輻射更強;收集、研究輻射數(shù)據(jù),對于輻射劑量大、輻射防護難的未來載人深空飛行顯然是有意義的。

去年開創(chuàng)商業(yè)太空行走的北極星黎明號(Polaris Dawn)任務,可能也有類似考慮。飛船將乘組帶到了遠地點1400公里的太空——1972年阿波羅17號以來載人任務達到的最高高度,有利于收集環(huán)繞地球的高能粒子輻射帶“范艾倫輻射帶”的數(shù)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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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船經(jīng)過北極斯瓦爾巴群島

(圖源:Jannicke Mikkelsen@X)

他們不是游客

在NASA還不接受太空旅游的2001年,美國企業(yè)家丹尼斯·蒂托(Dennis Tito)花2000萬美元從俄羅斯買到船票,隨聯(lián)盟號TM-32乘組進入國際空間站,成為世界上第一位太空游客。

現(xiàn)在,SpaceX改寫了“太空游客”的定義。在其商業(yè)太空飛行中,付費參與者將不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到此一游”,而是要全面參與包括空間出艙在內(nèi)的載人航天活動,并開展空間技術(shù)試驗和科學實驗——第一批抵達火星的人類,可能并非NASA航天員。

前進2號任務也不例外。聚焦人體在微重力環(huán)境下的變化,乘組開展了22項實驗,第一次在天上種蘑菇,第一次拍攝了人在太空的X光照片。

X射線是人類最偉大的發(fā)現(xiàn)之一。1895年12月,德國科學家威廉·康拉德·倫琴(Wilhelm Conrad R?ntgen)為手上帶著戒指的妻子拍下了世界上第一張X光片。前進2號拍攝的第一張X光照片與之類似。不知是無意還是刻意致敬,這張照片提醒我們,“人”永遠是科學突破與技術(shù)進步的核心。

插個冷知識。X光被發(fā)現(xiàn)7個月后,我國晚清重臣李鴻章出訪德國,應邀到醫(yī)院拍X光檢查身體并親眼看到了日本刺客留在自己身體里的那顆子彈,成為體驗“照骨術(shù)”的第一個中國人。

作為醫(yī)學影像檢查的重要手段,X光成像有利于實時診斷骨流失、肌肉萎縮和創(chuàng)傷性骨折等太空疾病。更重要的是,深空任務通信延遲大,航天員傷病處理無法依賴地面醫(yī)生實時指導,而飛船上的X光設(shè)備可幫助乘組自主診斷,還能提供在軌手術(shù)支持——畢竟,未來星際飛行中像俄羅斯電影《挑戰(zhàn)》(Challenge)那樣專門發(fā)射一個醫(yī)生上天是不太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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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中第一張人體X光片(右)致敬倫琴首片(左)

(圖源:SpaceX)

探尋普通人的能力邊界

前進2號乘組是實驗操作員,也是實驗對象。飛行時間不長,但該做的都做了,包括監(jiān)測采集自身生理數(shù)據(jù)、使用設(shè)備運動鍛煉、穿戴對抗失重生理負荷的“企鵝服”等。

返回地球后,四人慢慢地、一個接一個爬出龍飛船,然后微笑著站直重新適應地球重力。媒體評論說,“他們的靈活性似乎只受到航天服的限制”。顯然,在沒有醫(yī)療和支持團隊精細協(xié)助下自主出艙,也是實驗的一部分——當人類第一次降落在火星地表,不會有人抬著擔架前來迎接。

“他們是這次進行太空旅行的4個人。而在廣義上,他們代表了地球上的70多億人,為我們打開通往太空的大門。如果他們可以去太空旅行,我們也可以?!?021年的激勵4號任務紀錄片說。

這些頗具創(chuàng)新元素的商業(yè)太空飛行一邊測試普通人的生理邊界,一邊打破半個世紀以來航天所構(gòu)建的高不可攀與神秘感。當然,“祛魅”不意味著輕慢。航天仍然是地球上最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之一,仍然是挑戰(zhàn)技術(shù)極限的壯闊事業(yè)和人類科技能力的巔峰體現(xiàn)。

當航天發(fā)展進入部分商業(yè)驅(qū)動的新階段,包括載人飛行在內(nèi)的航天活動的確“變樣”了,新的面貌著眼未來星際飛行,新的模式呼喚“業(yè)余”飛行者參與其中。也許斷言“全民太空時代已經(jīng)來臨”為時尚早,但未來僅取決于想象力和時間。

人民群眾,永遠是創(chuàng)造歷史的主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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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出艙(圖源:SpaceX)

參考文章

1. Josh Dinner,SpaceX's private Fram2 astronauts splash down on Earth, ending historic polar orbit expedition,

https://www.space.com/space-exploration/private-spaceflight/spacexs-private-fram2-astronauts-splash-down-on-earth-ending-historic-polar-orbit-expedition

2. Joey Roulette,SpaceX's private Fram2 crew returns to Earth after polar-orbiting mission,

https://www.reuters.com/science/spacexs-private-fram2-crew-returns-earth-after-polar-orbiting-mission-2025-04-04/?utm_source=chatgpt.com

3. Jacqui Goddard, SpaceX mission’s stunning images of Antarctica on first polar orbit,

https://www.thetimes.com/us/news-today/article/spacex-mission-stunning-images-antarctica-first-polar-orbit-fwvn8h0nv?utm_source=chatgpt.com&region=glob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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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zhuǎn)載自“語宙”,原標題《人類首次極地飛越:普通地球人的太空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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