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手指剛觸到麥稍尖，整片原野便漾起青銅編鐘的嗡鳴。老農(nóng)立在田壟上，看十萬青鋒劍在風中翻腕，劍光里藏著去年深秋埋下的月光。最東頭的麥苗突然抖落露水，將晨霧撕開道翡翠裂縫——原是南風裹著咸澀的海氣，正往每株麥管里灌注液態(tài)的日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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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渠邊的稻種在暖泥中脹裂時，驚醒了穴居的螻蛄。這土行孫頂著新蛻的軟甲鉆出地面，正撞見苜蓿芽用卷須勾畫螺旋狀的晨星。農(nóng)婦挎著竹籃走過田埂，發(fā)間木梳墜落的桐花籽滾入墑溝，轉眼被蘇醒的蚯蚓拱成碧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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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頭曬軟了阡陌，麥浪間忽然騰起細碎的金粉。赤腳少年追著飄忽的蒲公英奔跑，草帽被風掀翻的剎那，看見無數(shù)稻芽正用嫩黃舌尖舔破水膜。他彎腰掬水的指縫間，游過剛褪去腮線的蝌蚪，那墨色的小逗號撞碎倒映的云影，驚起整片麥田的穗花簌簌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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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過第七道灌溉渠時，新插的稻秧已在月光里舒展腰肢。守夜人蹲在田埂抽煙，煙鍋明滅處，去年深埋的豆莢突然爆裂，滾出的綠珠子被夜露染成星芒。遠處麥叢傳來隱秘的拔節(jié)聲，像春蠶咀嚼桑葉，又似大地在濕潤的黑暗中，將星辰嚼碎成灌漿的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