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廳內(nèi)寂靜無聲。
氣氛好似在這話中瞬間凝固。
祁行硯僵住,臉色煞白。
他知道自己初次下廚,賣相并不佳,可是她竟說是狗食……
一旁侍女忿忿不平:“這可是九皇子親自做的!”
沈南嘉身形驟然一僵。
她不敢置信看了祁行硯一眼,聲音也低了幾分:“……請九皇子恕罪。”
心頭的難堪讓祁行硯說不上一句話來。
半響,他才自嘲一句:“無事,是我做得不好,不怪九皇子妃?!?/p>
此言一出,沈南嘉心頭越發(fā)怪異。
深深看了一眼祁行硯,她一行禮:“既如此,妾身還有事要處理,先回書房了。”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當(dāng)晚,也并未回房。
祁行硯孤零零躺在床上,第一次懷疑,自己是否真能挽回她……
次日,天色微亮。
沈南嘉便去了武場。
雖然被皇帝以九皇子妃不可掌實(shí)權(quán)免去將軍之職,但沈南嘉卻從未落下練武習(xí)慣。
待到沈南嘉歸來已是卯正一刻。
剛走入正廳,卻見祁行硯迎上前:“夫人,你回來了?!?br/>沈南嘉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她一身都是汗,以往祁行硯最嫌棄不過。
可今日,祁行硯沒有絲毫皺眉,甚至拿出手帕想要替她擦汗。
沈南嘉身子一僵:“我自己來?!?br/>“累了吧,聽說你愛吃糖糕,我特意找學(xué)來給你做了,嘗嘗?!?br/>祁行硯夾了一塊糖糕遞過去。
沈南嘉垂眼看去。
晨曦微光灑在祁行硯清俊的臉頰上,宛如朗月,叫人側(cè)不開目。
沈南嘉喉頭一緊,對上他那真摯充滿希冀的眼神,坐了下來:“多謝九皇子。”
兩人一起用完早膳。
祁行硯送沈南嘉出門不久,堂弟昌王世子便上門來。
“九兄!走!我?guī)闳タ葱狒[!”
不給祁行硯拒絕的機(jī)會,世子拉上他就走。
半刻鐘后。
九皇子府的馬車停在了全城最繁華熱鬧之地——雅風(fēng)閣!
雅風(fēng)閣內(nèi),玩樂雅趣豪賭,盡有應(yīng)有,進(jìn)場者非富即貴。
世子熟門熟路帶他進(jìn)去。
“行硯九皇子,昌王世子請樓上金座!”
所謂金座,乃雅風(fēng)閣最高處,能將閣內(nèi)最熱鬧每處都盡收眼底。
世子極其興奮地拉住他的手,指著前方的斗蛐蛐賭盤。
“九兄,我們押那只‘威武王’可好?就押一千金!”
一千金,足足抵得上邊關(guān)戰(zhàn)士半年糧倉。
這一千金,是前世的沈南嘉拼死也沒能求來的,此刻卻只是祁勁用來隨便玩?zhèn)€斗蛐蛐的賭金。
揮金如土,不過如此。
祁行硯望著這人人醉生夢死的一派景象,恍惚間,心沉重如山。
誰能料到,如今這盛世繁華,會在三年后淪為人間煉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原來亡國敗落之相,早在這時(shí)已有所預(yù)示……
“我不押!”祁行硯哀嘆口氣看了眼樓下,“祁勁,我們回去吧。”
“九兄今日怎如此掃興?”祁勁不解。
祁勁不肯走,祁行硯只好兀自離開。
誰知剛至門口,便遇見幾名紈绔鬧事,因祁行硯今日穿著低調(diào),竟毫不祁忌將他撞了個(gè)正著。
祁行硯被撞了個(gè)人仰馬翻,整個(gè)人往前摔去。
眼看就要撲地,一雙手從旁穩(wěn)穩(wěn)扶住了他。
竟是女狀元許青鳶。
她溫柔眉眼透出一抹擔(dān)憂:“九皇子,沒事吧?”
祁行硯一愣,其實(shí)他與許青鳶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都不過一面之緣罷了。
之前,自己是故意與沈南嘉置氣,才會口口聲聲將許青鳶與她做比較。
此刻碰見,祁行硯心里難免尷尬。
他下意識想拉開距離,可腳踝處的痛意疼得他無法站穩(wěn)。
許青鳶再度伸手扶住:“九皇子小心!”
祁行硯疼得頭冒虛汗,想要道謝。
不遠(yuǎn)處卻驟然傳來冷聲諷笑——
“九皇子真是好興致,竟這般光明正大帶著金科狀元來雅風(fēng)閣尋樂?!?br/>祁行硯心頭一滯,轉(zhuǎn)頭看去。
正好撞入旁邊沈南嘉那雙冰冷至極的雙眸。
第4章
“不是的!你誤會了!”
祁行硯當(dāng)即推開許青鳶,緊張解釋:“我是崴了腳,許狀元正好碰見才好心扶我?!?br/>沈南嘉目光落在祁行硯那明顯不能用力的左腳上。
許青鳶也適時(shí)出聲:“下官是為護(hù)九皇子周全才不得已失禮攙扶九皇子,還請九皇子妃莫要誤解?!?br/>見沈南嘉神色依舊冰冷,祁行硯心里霎時(shí)涌上一抹委屈。
他忍著痛想走上前去,突然,整個(gè)人就懸了空,竟是沈南嘉將他一手拉上馬來!
祁行硯猝不及防。
霎時(shí),所有人注目過來。
沈南嘉又看向許青鳶,語氣冷淡:“多謝許大人相助,我先帶九皇子回府,改日再登門致謝?!?br/>回了九皇子府。
尋來太醫(yī)開了藥,太醫(yī)將藥膏遞給侍女囑咐:“這跌打膏需先用掌心搓熱,再揉至九皇子腳傷處。”
“是。”侍女正要接過來。
沈南嘉卻先一步從太醫(yī)手中接過藥膏。
“我來吧?!?br/>待侍女去送太醫(yī),屋內(nèi)只剩兩人。
沈南嘉屈膝半跪在祁行硯身前,雙手掌心搓熱藥膏后包裹住了他的左腳。
她溫?zé)岬恼菩囊稽c(diǎn)點(diǎn)按揉著,腳踝被揉得發(fā)熱,祁行硯心頭也跟著發(fā)燙。
“這幾日九皇子就好生在府內(nèi)休養(yǎng),莫要出門了。”沈南嘉沉聲開口。
聽出她語氣中的關(guān)心,祁行硯眸中亮晶晶看她,溫聲道:“那你每日能不能早些回來陪我?”
沈南嘉按揉的動作稍稍一頓。
她許久沒有吭聲,祁行硯眼神也漸漸黯然。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答應(yīng)時(shí),沈南嘉卻低聲道了一句:“好?!?br/>祁行硯不由抿唇笑開。
沈南嘉看著他的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臉上竟是有酒窩的,那酒窩讓她猝然有些手癢,竟生出用手戳一戳這大逆不道之感。
當(dāng)晚。
沈南嘉照例拿出被褥。
祁行硯叫住了她:“不必打地鋪了?!?br/>這話讓沈南嘉動作一頓,她看了眼祁行硯,挑了挑眉:“九皇子這幾日行動不便,還是算了吧,妾身怕會傷著您?!?br/>“……”
祁行硯自然明白她是何意思,臉上頓時(shí)臊熱一片。
“我的意思是讓你以后不必打地鋪了,上床來睡即可,不是非要做那事才能睡床!”
沈南嘉神色一怔,卻未動:“九皇子不嫌妾身臟了?不怕妾身睡壞了你這金絲楠木床,蓋壞了你的綾羅綢緞被?”
這些,都是之前祁行硯理直氣壯要她睡地上的理由。
祁行硯忙搖頭:“以前都是我說的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我的夫人,夫妻本就要同床共枕的。”
聞言,沈南嘉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是在斟酌他話里的真假。
片刻后,她終究還是放下了手里的地鋪,應(yīng)話上床來睡了。
雖然她上床后便背對著他睡,可祁行硯的心里不免甜滋滋的。
接連一段時(shí)日。
沈南嘉日日都很早回來陪他,祁行硯腿腳不便,想去什么地方,都是她攙扶去的。
這讓祁行硯幾乎有種他們就此能好好過日子的錯(cuò)覺。
腳傷痊愈那天。
正好到了沈南嘉的生辰。
前世,祁行硯從未給沈南嘉慶祝過生辰,甚至是直到她死后給她立碑,他才知她生辰日。
既然重來一世,他自然要好好替她操辦一番。
這日,祁行硯便在府中忙活了一整日,就等著沈南嘉歸來給她驚喜。
然而左等右等,日日準(zhǔn)時(shí)回來的沈南嘉今日卻遲遲未歸。
沒多時(shí),沈南嘉派人回來告知:“九皇子妃說今日她有事要晚歸,讓九皇子不必等她,早些歇息。”
祁行硯失落不已。
想了想,他還是不死心的裝了幾份沈南嘉愛吃的膳食,提著去武場尋她。
遠(yuǎn)遠(yuǎn)便見她身影河邊樹蔭下。
“我自己過去。”
祁行硯從侍女手里接過食盒,欣喜走過去。

滿腔的歡喜,在見到她身旁的徐書辰時(shí)驟然消散。
背靠樹的兩人未曾發(fā)現(xiàn)祁行硯。
徐書辰給沈南嘉遞上一只玉鐲:“南嘉,生辰快樂?!?br/>“每年也只有你記得我綠?的生辰?!鄙蚰霞蔚恼Z氣是祁行硯從未見過的柔情。
一時(shí)間,祁行硯心口仿若被重重一錘。
而后,他聽見徐書辰感嘆——
“南嘉,若當(dāng)年我父親未曾被陛下降罪,若你未曾被逼著嫁給九皇子,我們能履行婚約的話,如今我與你應(yīng)當(dāng)是兒女成群了?!?br/>轟然一下。
祁行硯如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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