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里的男女情事,往往寫的很隱晦。像賈寶玉和襲人“初試云雨情”,也只是說“偷試了一回”,賈璉戲熙鳳,也只由周瑞家的聽見笑聲,隨后平兒出來,拿著大銅盆讓豐兒打水進(jìn)去。可能唯一比較露骨的就是賈璉與多姑娘的偷情,但此后便都是隱晦文字,并不刻意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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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說《紅樓夢》中情色意味最濃的一段描寫,卻要屬賈璉管尤二姐討要檳榔的幾行文字,堪稱是超越尺度的露骨之詞。

此時伺候的丫鬟因倒茶去,無人在跟前,賈璉不住的拿眼瞟著二姐。二姐低了頭,只含笑不理。賈璉又不敢造次動手動腳,因見二姐手中拿著一條拴著荷包的絹子擺弄,便搭訕著往腰里摸了摸,說道:“檳榔荷包也忘記了帶了來,妹妹有檳榔,賞我一口吃?!倍愕溃骸皺壚频褂?,就只是我的檳榔從來不給人吃?!辟Z璉便笑著欲近身來拿。二姐怕人看見不雅,便連忙一笑,撂了過來。賈璉接在手中,都倒了出來,揀了半塊吃剩下的撂在口中吃了,又將剩下的都揣了起來。(引第六十四回)

這段文字表面看似沒有不妥之處,實際卻是驚心動魄,萬想不到尤二姐會與賈璉做出這等無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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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日賈敬死后,賈璉因早聽說尤氏姐妹與賈珍父子聚麀之誚,便也想要分一杯羹。便在葬禮上對尤二姐、尤三姐百般試探。尤三姐對他不予理會,尤二姐卻頗為意動,與他眉目傳情,暗通了情意。只是人多眼雜,沒有機(jī)會親近上手。

這次賈璉聽說賈珍要派賈蓉回來向尤老娘取銀子,主動請纓了這件事,也是想要趁機(jī)接近尤二姐,再作圖謀。

所以,當(dāng)他見尤老娘和尤三姐都不在場時,對尤二姐百般試探各種挑逗。其中索要檳榔,更是一種赤裸裸的性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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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詩詞中,常將檳榔當(dāng)作隱喻男女情事之物。比如南唐后主李煜在《一斛珠· 曉妝初過》就寫到:“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薄盃€嚼紅茸”就是指嚼碎檳榔,“笑向檀郎唾”更是生動刻畫出男女情欲的場景。

賈璉向尤二姐索要檳榔,就是公然向尤二姐調(diào)情。尤二姐的表現(xiàn)卻更是不堪入目。她說什么:“檳榔倒有,就只是我的檳榔從來不給人吃。”哪里是良家婦女能說出的言辭,分明也是語帶挑逗回應(yīng)。

賈璉一聽她這么“有意”,就干脆欺身近前,搶了尤二姐的荷包,從中挑揀出尤二姐吃剩的半塊檳榔,放入口中吃了……要說什么叫高級的文字,這一段描寫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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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什么都沒有寫,就是吃個檳榔而已。但就像李煜的那首詞,已經(jīng)將什么都隱晦表達(dá)了出來。這是公開場合不能便宜行事,如果是在私人空間,只怕早不是這般情景。

比較起來,之前一段寫尤二姐將嚼碎的砂仁吐了賈蓉一臉,要更加的露骨,也側(cè)面說明尤二姐與賈蓉的關(guān)系,早已經(jīng)脫離了姨娘與外甥的簡單親緣。

這里就不得不說尤二姐這個女人,她的形象要比多姑娘那種放浪形骸,要更顯得不堪。

都說禮義廉恥,尤二姐是一個也不占。好歹她也是尤氏的繼妹,既改姓了尤,也是有資格嫁給官宦人家的小姐,與多姑娘那種底層奴才完全不同。不說從小受禮儀教化,起碼也應(yīng)該有身為女兒最起碼得底線。

可她委身姐夫賈珍,與外甥賈蓉不軌,面對賈璉的勾引,又是欲拒還迎的表現(xiàn),都表明她是既無恥又毫無底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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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時代,禮教森嚴(yán),對女子的行為規(guī)范遠(yuǎn)比如今嚴(yán)格。即便放在如今,像尤二姐這種與人家父子、兄弟、叔侄亂行一氣,也是敗倫悖德的無恥行為。

人無恥則無所不為。盡管尤二姐在嫁給賈璉后,表現(xiàn)出一派寬仁大義,實際只是想要洗白上岸而已。比較尤三姐最終“情小妹恥情歸地府”,曹雪芹給她一個“恥”字,證明尤三姐雖然也配合尤二姐行事,舉止言行放浪形骸,卻最終還是堅持了女兒的底線,保住了清白之身。

反觀尤二姐,以色侍人,一心謀求進(jìn)入富貴豪門,以至于無所不為,真正是淫邪陰毒。

從尤二姐身上,能夠明顯看到《金瓶梅》中李瓶兒的影子,二人的結(jié)局也基本一樣,就說明曹雪芹對她的刻畫,是故意以褒代貶的。真實的尤二姐,就是包裹在白蓮花外表之下的惡心臟污。她最終吞金自盡,妄圖求個干凈,更是對她貪慕富貴虛榮的極致反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