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北方邦密拉特的四月悶熱難耐，蟬鳴聲穿透紗麗布料，黏在新娘曼塔莎的脊背上。她第27次調整頭紗位置時，鏡中映出母親塔希拉正在試穿嫁衣——那件本該屬于女兒的淡金色紗麗，此刻裹在45歲寡婦略顯臃腫的身軀上。梳妝臺上的檀香早已燃盡，銅盆里浸泡著曼塔莎化療時掉落的頭發(fā)，發(fā)梢卷曲如枯萎的藤蔓。
"別讓新郎發(fā)現(xiàn)。"嫂嫂沙伊達把兩枚金幣塞進塔希拉手里，沾著朱砂的指甲劃過對方手背的淤青。塔希拉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藥片在搪瓷杯里翻騰，紅色糖衣剝落時像極了曼塔莎手腕上未愈的燙傷。
阿齊姆握著玫瑰花束的手微微發(fā)抖。按照習俗，新郎不能提前見到 "以真主之名......"主持婚禮的毛拉剛念完誓詞，阿齊姆突然扯開新娘的面紗。刺眼的陽光里，他看見眼角的皺紋在顫動，無名指上的婚戒明顯大了一圈。賓客席爆發(fā)出騷動，椰子殼里的彩禮錢嘩啦啦滾落在地，其中幾枚沾著暗紅色污漬——那是曼塔莎上周吐在床單上的血漬。 塔希拉慌亂中碰翻銀制圣水壺，水流浸透了阿齊姆的白色長袍。他踉蹌后退時撞到供桌，濕婆神像的眼珠突然滾落，在瓷磚地面劃出蜿蜒的痕跡。角落里，哥哥納迪姆正對著手機點頭，屏幕上閃爍的"50萬盧比到賬"字樣，映亮了他金牙上殘留的檳榔渣。 三天前的新娘梳妝間還殘留著曼塔莎的氣息。梳妝臺上擺著未拆封的嫁妝清單：金腳鏈在玻璃罩里泛著冷光，絲綢床單捆扎成嬰兒襁褓的形狀，裝著現(xiàn)金的椰子殼盒子里塞著抗抑郁藥說明書。而現(xiàn)在，所有物品都出現(xiàn)在塔希拉的臥室，包括曼塔莎藏在餅干盒里的診斷報告——"重度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的印章還帶著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 深夜的閣樓里，阿齊姆翻出泛黃的出生證明。曼塔莎的照片旁標注著1999年4月12日，而眼前這個"新娘"的身份證顯示生于1978年。窗外的烏鴉發(fā)出刺耳鳴叫，像極了母親臨終前攥著他衣角的聲音。月光透過鐵窗灑在墻角的抓痕上，那些深淺不一的溝壑與塔希拉手腕上的淤青重疊在一起。 頭紗的材質。 "當年她被強暴后就瘋了。"沙伊達把玩著曼塔莎的發(fā)簪，簪尾刻著的數(shù)字在油燈下泛著藍光，"現(xiàn)在她媽頂替出嫁，債務就能一筆勾銷。"發(fā)簪突然斷裂，檀木碎屑紛紛揚揚落在阿齊姆的球鞋上，那是曼塔莎被賣進妓院時的編號。 阿齊姆的指甲摳進掌心。七歲那年，父親因債務自殺前夜，也是這樣把母親鎖在柴房。潮濕的墻角至今留著指甲抓撓的痕跡，和此刻塔希拉脖頸處的淤青如出一轍。腐爛的木梁上懸著干癟的椰子，那是曼塔莎最后一次逃家時藏匿的希望。 當阿齊姆舉著證據(jù)沖進家族祠堂時，供奉的濕婆神像前還擺著婚禮剩下的水果。納迪姆奪過照片撕得粉碎，碎紙片像雪片般落在曼塔莎的嫁衣上。"你以為娶的是處女？"他的金牙咬住半片芒果，汁液順著下巴滴在曼塔莎的出生證明上，"曼塔莎早在十二歲就被......" 玻璃碎裂聲驚動了鄰居。塔希拉突然從背后抱住阿齊姆，枯瘦的手指深深掐進他肩膀："別毀了我們唯一的機會。"她脖頸處的淤青在月光下泛紫，那是三天前被債主毆打的痕跡。阿齊姆聞到她衣襟上的藥味，混合著曼塔莎常用的檀香皂氣息，兩種味道在鼻腔里廝殺。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阿齊姆在神像底座發(fā)現(xiàn)本日記。曼塔莎用歪斜的字跡寫著："今天哥哥說要給我找婆家，可他帶回來的是醉醺醺的陌生男人......"最后一頁的日期停留在她"結婚"前三天，藍色墨水被淚水暈染成蜘蛛網(wǎng)狀，洇開了"救救我"三個字。 在警察局調解室，塔希拉顫抖著簽下和解協(xié)議。她腳踝上的鐵鏈還沒摘凈，鎖眼處結著褐色的血痂。"至少阿齊姆能給我們養(yǎng)老送終。"她撫摸著兒子童年照片，相框邊緣還粘著曼塔莎的發(fā)夾。當調解員問及是否自愿撤訴時，她突然抓起墨水瓶砸向墻壁，靛青色液體順著墻壁流淌，像極了曼塔莎咳出的血。 阿齊姆盯著調解書上的"自愿撤訴"字樣，想起昨夜在精神病院看到的曼塔莎。她蜷縮在墻角哼唱童謠，手腕系著染血的紗麗邊角料——正是婚禮當天"新娘"頭紗的材質。窗外的暴雨沖刷著鐵柵欄，曼塔莎突然抬頭微笑，眼角的皺紋舒展成曼陀羅花瓣。 三個月后的雨季，阿齊姆在精神病院墻角發(fā)現(xiàn)本相冊。曼塔莎穿著褪色的紗麗，和年輕時的塔希拉親密依偎。照片背面寫著："1998年，我們都是待嫁的新娘。"泛黃的照片邊緣卷起，露出夾層里的X光片——曼塔莎的肋骨處有陳舊性骨折，診斷日期停留在她被賣進妓院的雨夜。 窗外，塔希拉正給曼塔莎喂飯。她們手腕上的銀鐲叮當作響，那是用阿齊姆的彩禮錢買的。調解協(xié)議復印件被壓在相框底層，"自愿撤訴"的字跡被雨水泡得發(fā)脹，像極了當年父親遺囑上暈開的墨跡。當記者問及未來打算時，阿齊姆望向遠方焚燒的垃圾堆?；鹧嬷校瑹o數(shù)張新娘頭紗正化作灰燼，隨風飄向恒河上游的某個村莊——那里有他剛滿十四歲的妹妹，正在學習用頭紗遮住發(fā)育中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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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演繹，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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