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兩個國家，一條邊境線，千里之外的陌生婚姻。一個女孩，帶著家人的期望和自己的恐懼，踏上了異國的土地。她用自己的青春換取生存，用眼淚澆灌著名為家的土壤。五年后，當她終于有機會回到故土，那個曾經(jīng)的自己還在嗎？那二萬塊錢背后，又藏著怎樣的秘密？
01
樸敏智看著窗外灰暗的天空，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裙角。咸鏡北道的冬天很冷，工廠里的暖氣時好時壞，她的指尖凍得發(fā)紅。二十二歲，本該是花一樣的年紀，她的臉上卻很少有笑容。
“智子，組長找你。”一個年長些的女工走過來，低聲說道。
敏智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布料，走向辦公室。在路上，她聽見幾個同事在竊竊私語。
“又一個要嫁到中國去的?！?/p>
“聽說能賺很多錢呢，比我們在這兒做十年都多?！?/p>
敏智沒有理會，只是加快了腳步。組長辦公室里坐著一個中年女人，穿著體面的羊毛大衣，看起來不像本地人。
“這就是樸敏智同志，”組長向那女人介紹，“我跟你說的就是她，手藝很好，性格也穩(wěn)重?！?/p>
女人上下打量著敏智，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很好?！彼D(zhuǎn)向敏智，“我聽說你家里條件不太好？”
敏智低下頭：“父親在鋼鐵廠，最近廠里不景氣，工資總是拖欠。母親是小學教師，收入有限。還有弟弟妹妹要上學...”
“我明白，”女人打斷她，“我可以幫你找到一條出路。在中國，有很多條件不錯的男人愿意娶我們朝鮮的姑娘。你只要過去，就能過上好日子，還能寄錢回家?guī)椭改?。?/p>
敏智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我...要嫁到中國去？”
“是的，江西省，那里氣候溫和，物產(chǎn)豐富。我已經(jīng)給你挑好了一個不錯的人家，男方三十五歲，有工作，家里有房子，條件穩(wěn)定，沒有不良嗜好。”
敏智沉默了。她想到那些嫁到中國去的女孩，有的再也沒有音信，有的偶爾會給家里寄些錢回來。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么，但她知道留在這里，家里的生活只會越來越艱難。
“我需要考慮一下，跟家里商量。”敏智最終說。
女人點頭：“明智的選擇。不過別考慮太久，這樣的好機會不多?！?/p>
回家的路上，敏智的心情很沉重。家里的平房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修繕了，屋頂在上次大雨中漏了水，墻角也有了裂縫。敏智推開門，母親正在灶臺前準備晚飯，鍋里只有幾塊蘿卜和一小把面條。
“爸爸還沒回來嗎？”敏智問。
母親搖搖頭：“今天廠里開會，說是討論工資問題，可能要晚一些?！?/p>
敏智幫母親擇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媽，今天廠里來了一個人，說...說可以介紹我嫁到中國去?！?/p>
母親的手頓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
“她說那邊條件好，我可以寄錢回來幫助家里...”
“不行！”父親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敏智嚇了一跳。父親的臉因為寒冷和憤怒變得通紅：“我的女兒不會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去！”
“爸爸...”
“閉嘴！這種事情不要再提！”父親把帽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我們家再窮，也不靠賣女兒過日子！”
母親輕聲勸道：“老樸，你先別生氣，孩子也是為了這個家著想...”
“不用說了！”父親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間，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
晚飯的氣氛很壓抑。父親一言不發(fā)，敏智低著頭吃飯，弟弟妹妹感受到了氣氛的緊張，也不敢說話。飯后，父親出去了，可能是去找同事商量工資的事情。
母親幫敏智收拾碗筷，小聲說：“你爸爸其實是擔心你。我們聽說過有女孩子嫁到國外去受苦的。”
敏智點點頭：“我知道，媽媽。不過那位介紹人說，她給我安排的家庭條件不錯，男方人也好...”
母親嘆了口氣：“你想清楚了嗎？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想幫助家里，”敏智輕聲說，“弟弟妹妹還小，需要上學。爸爸的廠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起來，你的工資又那么少...”
母親的眼圈紅了：“傻孩子，你總是為別人著想?！?/p>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一直很緊張。父親堅決反對敏智嫁到中國去，但當他聽說廠里可能要裁員時，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敏智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堅定了決心。
一周后，敏智找到了那個介紹人，告訴她自己同意了。
“你做了正確的決定，”介紹人笑著說，“放心吧，我會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準備一些日常用品，其他的都由男方來負責?！?/p>
臨行前一晚，敏智和母親一起整理行李。
“這是我的一點積蓄，”母親偷偷塞給敏智一個小布包，“不多，但緊急時候可以用。”
敏智緊緊抱住母親：“媽媽，我會給家里寄錢的，我保證?！?/p>
母親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只要你過得好，我和你爸爸就滿足了。記得有空就寫信回來。”
離別那天，父親沒有去送她。敏智知道，這是父親的倔強，也是他的不舍。母親送她到了車站，眼圈紅紅的，一直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有困難就回家。
車子啟動了，敏智透過窗戶，看到母親站在路邊，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視野里。她轉(zhuǎn)過頭，擦去眼淚，面對著未知的未來。
02
陳志強站在贛州火車站的出口處，手里拿著一個寫有“樸敏智”名字的牌子。他穿著整潔的襯衫和西褲，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一些。
“這就是我的丈夫了吧，”敏智想，心里有些緊張。她拖著簡單的行李，向志強走去。
“你...你好，我是樸敏智?！泵糁巧驳赜脻h語說道。
志強點點頭，臉上露出靦腆的笑容：“你好，我是陳志強。歡迎你來到贛州?！彼虢舆^敏智的行李，但猶豫了一下，怕冒犯了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孩。
“沒事，我自己拿?！泵糁菗屜日f道。
兩人一路無言，坐上了開往郊區(qū)的公共汽車。志強偶爾偷瞄敏智一眼，敏智則一直看著窗外的風景。江西的冬天比朝鮮暖和很多，街上的人們穿著單薄的外套，有的甚至只穿一件毛衣。
“你...冷嗎？”志強小心翼翼地問。
敏智搖搖頭：“不冷，這里比我家鄉(xiāng)暖和多了?！?/p>
“那就好?！敝緩娝闪丝跉猓拔壹以诼愤?，還要走一小段路，不過不遠?！?/p>
敏智點點頭，不再說話。
下了車，兩人沿著鄉(xiāng)間小道走著。道路兩旁是翠綠的田野，遠處有起伏的山巒。敏智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色，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好看嗎？”志強順著她的目光問道。
“嗯，很美?！泵糁禽p聲回答。
“我們這兒四季都很美。春天油菜花開，黃燦燦的一片；夏天荷花盛開；秋天是豐收的季節(jié)；冬天雖然有點冷，但比北方暖和多了?！敝緩娨豢跉庹f了這么多，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對了，你餓不餓？我媽在家做了飯，等著我們呢?！?/p>
敏智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志強的家是一棟兩層的磚房，雖然不豪華，但看起來結(jié)實干凈。院子里種著幾棵果樹和一些蔬菜，還有一只黃狗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汪汪！”狗看到陌生人，立刻警覺地叫了起來。
“別怕，它不咬人?！敝緩姲参康?，同時喝止了狗，“旺財，回去！”
敏智緊張地站在原地，看著那條狗不情不愿地退回了狗窩。
“志強回來了？”一個中年婦女從屋里走出來，看到敏智，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
“媽，這是敏智，我媳婦?！敝緩娊榻B道。
敏智趕緊彎腰行禮：“阿姨好?！?/p>
李阿姨上下打量著敏智，目光既有好奇，又帶著一絲審視：“進來吧，吃飯了?！彼D(zhuǎn)身進了屋，聲音聽不出喜怒。
志強尷尬地笑笑：“我媽就這樣，其實人很好的。你別介意?！?/p>
敏智點點頭，跟著志強進了屋。屋內(nèi)收拾得很整潔，雖然家具不多，但都擺放得井井有條。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四菜一湯，比敏智家里的伙食豐盛多了。
“來，坐吧?！敝緩娎_椅子，示意敏智坐下。
“爸，來吃飯了！”李阿姨沖著里屋喊道。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從里屋走出來，看到敏智，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坐到了餐桌旁。
“爸，這是敏智，從朝鮮來的?！敝緩娊榻B道。
“哦，哦，好，好?！崩先撕喍痰鼗貞?yīng)，開始埋頭吃飯。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沉悶。敏智不習慣用吃中國菜，動作顯得很笨拙。李阿姨看在眼里，忍不住搖搖頭。
“你...不喜歡這些菜嗎？”志強關(guān)切地問。
敏智趕緊搖頭：“不，很好吃，我只是...不太會用筷子。”
“沒事，慢慢來，習慣就好了?！敝緩姲参克?。
飯后，志強帶敏智去了二樓的房間。這是一個不大的臥室，有一張雙人床，一個衣柜和一張書桌。窗戶朝南，陽光充足。
“這是我們的房間，”志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算大，但住起來還算方便。那邊是衛(wèi)生間，有熱水器，你可以洗澡?！?/p>
敏智點點頭，環(huán)顧著這個將要生活多年的房間，心情復雜。
“我...我今晚睡沙發(fā)吧，”志強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剛來，需要適應(yīng)一下。有什么需要，你就叫我?！?/p>
敏智沒想到志強會這么體貼，愣了一下，輕聲說了句：“謝謝?！?/p>
志強笑了笑，轉(zhuǎn)身下樓了。
敏智坐在床邊，打開行李，取出母親給她的小布包。里面除了錢，還有幾張家人的照片。她看著照片，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離家千里，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度，嫁給了一個幾乎不認識的男人。
03
第一個月對敏智來說，每一天都是挑戰(zhàn)。早上，她常常被公雞的叫聲驚醒，不習慣鄉(xiāng)村的作息。志強總是起得很早，輕手輕腳地下樓，怕吵醒她。等她起床下樓，志強已經(jīng)出門上班了，留下的只有李阿姨那張不太友善的臉。
“你們朝鮮人都這么愛睡懶覺嗎？”李阿姨一邊擇菜一邊問，語氣里帶著些許不滿。
敏智低著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對不起，阿姨，我以后會早起的?！?/p>
“哼，我兒子娶你回來，可不是讓你當大小姐的?！崩畎⒁贪巡朔胚M籃子里，“去，把院子里的衣服收了?！?/p>
敏智乖乖地去干活。她其實很能干，在朝鮮的時候就承擔了家里大部分家務(wù)，只是不熟悉這里的生活習慣，做什么都顯得笨手笨腳。
午飯時，老陳也會回來吃飯。他很少說話，只是埋頭吃飯，偶爾抬頭看敏智一眼，目光復雜。敏智猜想，老人可能也不贊成兒子娶一個外國媳婦。
下午，李阿姨通常會去村里的廣場跳廣場舞或打麻將。這時候，敏智才能稍微放松一下，在屋子里走動，看看周圍的環(huán)境。
志強晚上回來，總會帶一些小東西給敏智，有時是一塊糕點，有時是一本漢語教材，有時是一些簡單的日用品。他教敏智基本的漢語，告訴她家里和村子里的規(guī)矩。
“我媽脾氣是有點急，但人不壞，你別往心里去?！敝緩姵３＿@樣安慰敏智。
敏智點點頭，沒有抱怨。她知道自己的處境，一個外國人，一個被買來的媳婦，沒有資格要求太多。她只希望能夠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不給志強添麻煩，有朝一日能夠寄錢回家，幫助父母。
第二個月，李阿姨帶敏智去了村里的集市。這是敏智第一次正式接觸村里的其他人。集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各種小吃和日用品琳瑯滿目。敏智緊跟在李阿姨身后，不敢走丟。
“哎呀，這就是志強媳婦吧？”一個胖阿姨拉住李阿姨，好奇地打量著敏智。
“是啊，從朝鮮來的?！崩畎⒁痰恼Z氣有些驕傲，好像在炫耀什么。
“長得挺標致的嘛，志強有福氣?！迸职⒁绦χf。
“也就是年輕點，”李阿姨撇撇嘴，“啥也不會，連話都說不利索?！?/p>
敏智聽懂了一些，臉紅了，但沒有反駁。
集市上的人們對這個朝鮮媳婦充滿好奇，有的直接上前打量，有的在背后竊竊私語。敏智感到自己像是一件展覽品，被人隨意評價。
“聽說花了不少錢呢?！?/p>
“這種外國的，誰知道會不會跑了?！?/p>
“志強也是，找個本地姑娘不好嗎？”
李阿姨聽到這些議論，臉色有些難看，拉著敏智快步離開了集市。
回家路上，李阿姨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向敏智：“你知道我兒子為你花了多少錢嗎？”
敏智搖搖頭，心里忐忑。
“十萬！整整十萬人民幣！”李阿姨伸出十個手指，“我們家攢了多少年的錢??！你要是敢跑，我跟你沒完！”
敏智被這突如其來的指責嚇到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阿姨，我不會跑的，我...”
“少說沒用的！”李阿姨打斷她，“好好干活，照顧好我兒子，別讓我們家白花這個錢！”
敏智點點頭，淚水終于流了下來。
晚上，志強回來，發(fā)現(xiàn)敏智眼睛紅腫，便追問原因。敏智不愿多說，只是搖頭。志強去廚房問母親，兩人隨即爭執(zhí)起來。
“媽，你又欺負她了？”志強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我欺負她？我還不是為了你好！”李阿姨提高了嗓門，“這么多錢買個媳婦，萬一她跑了怎么辦？”
“她不會跑的，媽。敏智是個好姑娘，你為什么不能對她好一點？”
“我怎么不對她好了？我讓她干什么了？不就是收個衣服、掃個地嗎？這是做媳婦的本分！”
敏智聽著廚房里的爭吵，心里更加難過。她不想因為自己讓志強和母親關(guān)系緊張，但她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得到李阿姨的認可。
夜深人靜，敏智躺在床上，想起了遠在朝鮮的家人。此時的父母是否安好？弟弟妹妹是否順利上學？她好想給家里寫信，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寄出去。朝鮮和中國之間的郵件往來并不容易，特別是對她這樣的普通人來說。
敏智翻來覆去睡不著，志強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敏智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想家了吧？”志強坐起身，打開床頭燈，“我能理解，離開家鄉(xiāng)，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肯定不容易?！?/p>
敏智忍不住抽泣起來：“我...我想給家里寫信，但不知道怎么寄。”
志強思考了一會兒：“這樣吧，我?guī)湍阆朕k法。我廠里有個朋友，做邊境貿(mào)易的，說不定有渠道。你先寫信，我?guī)湍銌枂??！?/p>
敏智感激地看著志強：“謝謝你，志強?！?/p>
“別客氣，”志強微笑著，“我們是夫妻了，互相幫助是應(yīng)該的。”
這是敏智第一次感受到在這個家里有人真正關(guān)心她，心里的一些堅冰開始融化。
第三個月，敏智的漢語有了明顯進步。她開始能夠與村里人進行簡單的交流，也能聽懂李阿姨的大部分話語。志強給她買了一部便宜的手機，教她如何使用，這讓敏智感到無比新奇。朝鮮的普通家庭很少有人用智能手機，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奢侈品。
有了手機，敏智開始學習更多的漢語，也能看一些簡單的視頻和新聞。她發(fā)現(xiàn)中國的生活與朝鮮宣傳中的形象很不一樣，這里的人們看起來更加自由、富足。
1天， 敏智在集市上看到一家小服裝店在招工，需要會縫紉的人。她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走進去。
“老板，你好，我會縫紉，想來應(yīng)聘?！泵糁怯貌惶骼臐h語說道。
老板娘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上下打量了敏智一番：“你是外地人??？”
“我是朝鮮人，嫁到村里的?！泵糁抢蠈嵒卮?。
“朝鮮人？”老板娘驚訝地挑了挑眉，“會說中國話嗎？”
“會一點，正在學?！?/p>
“那縫紉技術(shù)怎么樣？”
“我在朝鮮的服裝廠工作過兩年?！泵糁亲孕诺卣f。
老板娘思考了一會兒，拿出一塊布料和針線：“你先縫一個樣品看看?！?/p>
敏智接過布料，熟練地開始操作。她的動作嫻熟而精準，很快就完成了一個完美的衣領(lǐng)。老板娘檢查了成品，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不錯，手藝很好。這樣吧，你先試用一周，日結(jié)工資，每天五十元。如果合適，可以長期合作。”
敏智心里一喜，五十元一天，一個月就是一千五百元左右，這對她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謝謝老板，我明天就來上班。”敏智高興地說。
晚上，敏智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志強。志強先是驚訝，隨后替她高興：“太好了！你有了自己的收入，會更有自信的。不過，你確定自己能應(yīng)付嗎？工作會很辛苦的?！?/p>
敏智堅定地點頭：“我能行，在朝鮮的時候，我每天工作十小時以上，這里應(yīng)該不會更累。”
志強看著敏智，眼神中充滿了敬佩：“你真是個堅強的姑娘?！?/p>
讓敏智沒想到的是，李阿姨對她找工作的事情反應(yīng)強烈，當晚就找到了志強。
“你媳婦出去工作，像什么話？村里人會怎么說？說我們家虐待她，讓她出去賺錢養(yǎng)家？”李阿姨生氣地說。
“媽，現(xiàn)在什么年代了，女人出去工作很正常?！敝緩妱竦溃懊糁窍胗凶约旱氖杖?，這有什么不好？”
“那她還管不管家了？家務(wù)活誰來做？”
“我們可以一起做，我下班回來也可以幫忙?！敝緩妶猿值馈?/p>
李阿姨氣得摔了碗就走：“隨你們便吧！別人說閑話我可不管！”
敏智在一旁聽著，心里又愧疚又難過。她不想破壞這個家庭的和諧，但她也渴望有自己的一份收入，能夠寄錢回家，幫助父母。
“志強，要不我還是不去了吧，”敏智小聲說，“我不想讓阿姨生氣?！?/p>
志強搖搖頭：“你別管我媽，她就是老觀念重。你想工作就去，我支持你。等你有了自己的收入，我媽看到了，自然會改變看法的?！?/p>
敏智感動地點點頭，心里對志強的敬意又增加了幾分。
接下來的日子，敏智每天早早起床，做好早飯，打掃好屋子，然后去服裝店上班。晚上回來，她還要做晚飯，洗衣服。雖然很辛苦，但她沒有抱怨。志強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常常主動幫她分擔家務(wù)。
李阿姨起初還是不高興，但當敏智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買了一些水果和小禮物給她時，臉色緩和了許多。
“你自己賺的錢，給我買什么東西，留著自己用吧?！崩畎⒁套焐线@么說，但還是收下了禮物。
敏智微笑著：“阿姨照顧我這么久，我應(yīng)該感謝您。”
李阿姨看了看這個外國媳婦，心里的隔閡似乎少了一些。
04
春天來臨時，敏智已經(jīng)在服裝店工作了三個月。她的漢語進步顯著，能與同事和顧客流利交流。老板娘很滿意她的工作，提高了她的工資，每天六十元。敏智把自己的收入一部分交給家用，一部分存起來，打算寄回朝鮮老家。
志強幫她聯(lián)系了一個做邊境貿(mào)易的朋友，終于找到了一條可以寄錢和信件回朝鮮的渠道，雖然費用不低，但總算解決了敏智最大的牽掛。
“你寫信吧，我?guī)湍慵某鋈?，錢也一起寄，”志強說，“不過別抱太大希望，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到達?！?/p>
敏智感激不已，連夜寫了一封長信，詳細講述了自己在中國的生活，表達了對家人的思念，并附上了三百元人民幣，折合成朝鮮貨幣，在當?shù)厥且还P不小的數(shù)目。
寄出信件的那天，敏智忐忑又期待。她不知道家人會如何看待她現(xiàn)在的生活，也不知道他們是否會回信。但至少，她盡到了自己作為女兒的責任。
夏天的一個晚上，敏智和志強坐在院子里乘涼。夜空中星星點點，青蛙在遠處的稻田里呱呱叫著，蛐蛐在草叢中鳴叫。微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
“志強，”敏智突然開口，“我們...我是說...你有沒有想過要孩子？”
志強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著敏智，月光下，她的臉龐顯得格外柔和。
“你想要孩子了？”志強小心翼翼地問。
敏智點點頭：“我們結(jié)婚快一年了，村里人都在問，我想...也許是時候了?！?/p>
志強握住敏智的手：“只要你準備好了，我都聽你的。”
敏智靠在志強肩上，心里有種踏實的感覺。這一年來，雖然有很多艱難和不適應(yīng)，但志強的體貼和關(guān)心讓她漸漸接受了這個家，這個男人。
“阿姨肯定會很高興的，”敏智輕聲說，“她一直想抱孫子?！?/p>
志強笑了：“是啊，我媽天天念叨這事呢。你要是能給她生個孫子，她肯定把你當寶貝一樣?！?/p>
兩人相視而笑，在這寧靜的夜晚，他們的心貼得更近了。
兩個月后，敏智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李阿姨得知這個消息，激動得不得了，立刻去集市買了很多營養(yǎng)品，還找了村里的老醫(yī)生來看診。
“你要多休息，別累著，”李阿姨叮囑敏智，“想吃什么告訴我，我給你做。”
敏智驚訝于婆婆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但也理解，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傳宗接代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懷孕后，敏智不得不辭去了服裝店的工作。老板娘很是惋惜，臨走還送了一套嬰兒衣服給她。
“等你生完孩子，還想工作的話，隨時歡迎你回來?！崩习迥镎嬲\地說。
敏智感激地點頭，心里已經(jīng)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
懷孕期間，敏智收到了朝鮮家里的回信。信是通過志強的朋友輾轉(zhuǎn)帶回來的，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月。信中，母親流露出對女兒的擔憂和思念，也感謝她寄回的錢，說家里情況有所改善，父親的廠子恢復了一部分生產(chǎn)，弟弟妹妹學習都很好。
讀完信，敏智既欣慰又想家。她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想著自己的孩子將來可能永遠不會見到外公外婆，心里有些酸楚。
志強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別擔心，也許將來情況會變好，國與國之間的來往會更方便，到時候我們可以帶孩子回去看看?！?/p>
敏智微笑著點頭，雖然知道這可能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
冬天來臨前，敏智順利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孩，取名陳小明。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讓整個家庭都洋溢著幸福的氣氛。李阿姨更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孫子身上，對敏智的態(tài)度也完全不同了。
“我兒媳婦就是好，生了個這么壯實的孫子！”李阿姨逢人就夸，那驕傲的樣子，讓村里人都笑她。
志強抱著兒子，愛不釋手：“敏智，謝謝你給我們家?guī)磉@么大的福氣?！?/p>
敏智看著丈夫和兒子，心里充滿了幸福感。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這個曾經(jīng)陌生的家庭里。
小明的滿月酒辦得很熱鬧，志強請了全村的人來喝酒。村里人這才徹底接納了這個朝鮮媳婦，畢竟她為陳家傳宗接代，還生了個大胖小子。
“你們那邊有什么習俗嗎？”志強問敏智，“滿月要不要做點什么特別的事情？”
敏智想了想：“在我們那里，滿月時會剃光寶寶的頭發(fā)，這樣將來頭發(fā)會長得又黑又亮?！?/p>
志強立刻同意：“那就按你們的習俗來！”
李阿姨原本有些猶豫，但看到兒子堅持，也就沒有反對。這是敏智嫁到這個家以來，第一次能夠按照自己家鄉(xiāng)的習俗做事，她心里既感動又驕傲。
小明很乖，很少哭鬧，日漸長大。敏智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但有時也會想起自己的家人，希望有一天能帶孩子回去看看。
志強看出了她的心思，一天晚上，他鄭重地對敏智說：“我聽說最近朝中關(guān)系有所緩和，邊境貿(mào)易也恢復了一些。也許過幾年，你可以申請?zhí)接H簽證，回去看看你的父母?！?/p>
敏智眼前一亮：“真的嗎？那太好了！”
志強點點頭：“我會幫你打聽的，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支持你回去看看?！?/p>
敏智抱住志強，心里滿是感激。
05
時光飛逝，轉(zhuǎn)眼間小明已經(jīng)四歲了，上了幼兒園。敏智也重新找到了工作，這次不是在服裝店，而是在家接單做加工，這樣可以兼顧照顧孩子。她的漢語已經(jīng)非常流利，除了一點口音，幾乎和當?shù)厝藳]什么區(qū)別。
志強在這幾年里也有了變化，從建材廠的普通工人升為了班組長，收入增加了不少。家里添置了新家具，還換了一臺大彩電。李阿姨的身體不如從前了，但有孫子陪伴，每天樂呵呵的。老陳也退休在家，喜歡帶著小明在村子里轉(zhuǎn)悠，向鄰居們炫耀自己的外國媳婦生的孫子多聰明。
敏智雖然適應(yīng)了這里的生活，但對家鄉(xiāng)的思念從未減少。每逢朝鮮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她都會做一些家鄉(xiāng)的飯菜，給小明講朝鮮的故事，希望孩子能了解母親的文化。她定期寄錢回家，金額也從最初的幾百元增加到了上千元。家里的回信雖然不多，但每次收到都讓她欣喜若狂。
2023年初，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朝中兩國關(guān)系因為某些政治原因出現(xiàn)了短暫的緩和，邊境口岸增加了通行名額，允許一些在中國的朝鮮公民短期回國探親。
志強從朋友那里得知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敏智。
“你可以申請回去看看了！”志強興奮地說，“雖然手續(xù)還是很復雜，但至少有機會了！”
敏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五年了，整整五年沒見到家人，她幾乎忘記了父母的模樣。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回去了？”敏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不過需要準備很多材料，還要交不少錢，”志強解釋道，“我朋友說大概需要兩萬到三萬元的費用?！?/p>
敏智心里一沉，這么多錢，是他們一家小半年的收入。
“太貴了，”敏智搖搖頭，“我們還是再等等吧，也許以后費用會降低。”
志強堅定地說：“不用等了，我已經(jīng)存了一些錢，足夠你回去看看了。五年沒見家人，你肯定很想他們?！?/p>
敏智感動得淚流滿面，她沒想到志強如此理解她的心情，愿意為她花這么多錢。
“謝謝你，志強，”敏智抱住丈夫，“你真好?！?/p>
志強笑著擦去她的眼淚：“別哭了，我們明天就去縣城申請材料，看看具體需要準備什么。”
申請?zhí)接H簽證的過程比想象中還要復雜。首先，敏智需要證明自己的朝鮮公民身份，這對一個已經(jīng)在中國生活多年的人來說并不容易。其次，她需要提供在中國的合法居留證明，這也是個問題，因為她當初是通過非正規(guī)渠道嫁過來的，沒有辦理正式的移民手續(xù)。
志強跑了很多部門，找了很多關(guān)系，甚至不得不支付一些“額外費用”，終于把所有材料都準備齊全。整個過程花了他們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和兩萬多元的費用。
這期間，敏智也在做著自己的準備。她織了毛衣給父母和弟弟妹妹，買了一些中國特產(chǎn)，還準備了一些小明的照片，想讓家人看看自己在中國的新生活。
終于，在2023年6月，敏智的探親申請獲得了批準，她可以回朝鮮停留兩周。拿到通知的那一刻，敏智和志強緊緊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夢想成真了，我終于可以回家看看了！”敏智激動地說。
李阿姨得知這個消息，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一方面，她為兒媳婦感到高興；另一方面，她又擔心敏智回去后不愿意回來。
“你會回來的，對吧？”李阿姨忍不住問敏智。
敏智堅定地點頭：“當然，阿姨，這里也是我的家，我的丈夫和孩子都在這里，我怎么可能不回來？”
李阿姨這才放心，還幫敏智準備了一些朝鮮人喜歡的禮物，讓她帶給岳父岳母。
出發(fā)前一晚，志強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敏智：“這是兩萬塊錢，你帶回去給你父母。這些年他們不容易，你又不在身邊，希望這些錢能幫助他們改善一下生活?！?/p>
敏智看著信封，再看看志強，心里滿是感動。這兩萬塊錢對他們家來說不是小數(shù)目，幾乎是志強一年的工資。敏智知道，為了湊這筆錢，志強一定省吃儉用了很久。
“這太多了，”敏智搖搖頭，“我們家里也需要錢。”
志強堅持道：“拿著吧，我知道你一直想多幫助家里。這些年你在這邊很辛苦，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敏智抹著眼淚，接過信封：“謝謝你，志強。我一定會把錢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志強抱住敏智：“你路上小心，按時回來，我和小明等你?！?/p>
第二天一早，志強開車送敏智去了邊境城市丹東，那里有直達朝鮮的班車。臨別時，志強再三叮囑敏智注意安全，有什么情況立刻聯(lián)系他。
“兩周后，我會在這里接你，”志強說，“記得按時回來?！?/p>
敏智點點頭，依依不舍地與丈夫告別，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車子緩緩駛向邊境檢查站，敏智的心情既興奮又緊張。五年了，她終于要回到闊別已久的故土，見到日思夜想的親人。她不知道家鄉(xiāng)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父母是否還健康，弟弟妹妹是否已經(jīng)長大成人。那些曾經(jīng)熟悉的街道、房屋、鄰居，是否還如記憶中一樣？
檢查站的工作人員仔細檢查了敏智的證件和行李，態(tài)度嚴肅而冷漠。通過邊檢后，敏智登上了開往朝鮮的班車。車上只有少數(shù)幾個乘客，大多是做生意的商人或者和敏智一樣探親的人。
敏智靠窗而坐，看著窗外的風景漸漸變化。從中國繁華的城市，到邊境地區(qū)的簡樸村落，再到朝鮮整齊劃一的建筑和道路。她的心情也隨之起伏不定。
“終于要回家了，”敏智在心里默默地說，“但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06
班車停在了咸鏡北道的一個小鎮(zhèn)上，這里離敏智的家鄉(xiāng)還有一段距離。敏智下了車，熟悉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家鄉(xiāng)特有的氣息。雖然只離開了五年，但她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敏智拿出手機想給家里打電話，才想起在朝鮮，普通民眾的通訊受到嚴格限制，她的中國手機在這里根本無法使用。她只好攔了一輛摩托車三輪車，用帶來的朝鮮貨幣支付了車費，向家里趕去。
一路上，敏智貪婪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家鄉(xiāng)的變化不大，依舊是那些熟悉的建筑和街道，只是似乎比記憶中更加破舊和蕭條。路上的行人衣著樸素，表情嚴肅，與中國人民的生活狀態(tài)形成了鮮明對比。
敏智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全家福的照片，照片上的小明笑得那么燦爛，志強站在一旁，眼里充滿了幸福和滿足。她把照片小心地放回口袋，心里有些不安。家人看到她現(xiàn)在的生活，會有什么反應(yīng)呢？
三輪車在一棟老舊的公寓樓前停下，敏智付了錢，拿著行李走向那個熟悉的單元門。她的心跳得厲害，手心冒汗。五年了，她終于回來了，站在了自己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敏智深吸一口氣，敲響了家門。門內(nèi)傳來腳步聲，隨后門開了，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婦女出現(xiàn)在門口?？吹矫糁堑哪且豢?，婦女的眼睛睜大了，嘴巴微微張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媽媽...”敏智的聲音哽咽了。
“智子？真的是你嗎？”母親的聲音顫抖著，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都泣不成聲。母親摸著女兒的臉，像是要確認這不是夢境。
“你回來了，真的回來了，”母親一邊哭一邊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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