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混著血腥氣，在馬冰冰的病房里凝滯不散。林少云盯著兄弟纏著紗布的右腿，紗布邊緣滲出的暗紅血跡，像朵詭異的花。窗外暴雨如注，雨水砸在玻璃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是老天爺也在為這場江湖紛爭而憤怒。
“云哥，我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馬冰冰靠在床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你跟他談吧，一切都聽天由命吧。走江湖混社會，能狂的時候就狂，該低頭的時候就低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和談能怎么辦呢？你現在離開深圳，往哪兒撤呀？離開深圳，有可能我都得死在路上?！?他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抽走自己的力氣，聲音越來越弱，但字字都透著決絕。
林少云伸手拍了拍馬冰冰的肩膀，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他知道，馬冰冰跟著他南征北戰(zhàn)這么多年，是個硬骨頭，如今能說出這番話，心里該有多憋屈?！氨心氵@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去試試吧?！?林少云強裝鎮(zhèn)定，轉身走出病房，背后的門輕輕合上，隔絕了病房里壓抑的氣息。
走廊里，慘白的燈光忽明忽暗，林少云的影子在墻上搖曳不定。他摸出手機，手心里全是汗，在褲腿上蹭了蹭，才撥通了加代的電話。“加代，我是林少云啊。”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發(fā)顫，努力挺直的脊背卻還是微微佝僂著。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麻將牌碰撞的聲響，緊接著是加代懶洋洋的聲音：“哦，林老大，你有什么事啊？” 那語氣，仿佛完全不把這場紛爭當回事，卻又透著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威壓。
林少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加代，我這幫兄弟受傷的也挺多，暫時可能是離不開醫(yī)院了，也離不開深圳了。我手底下還有一幫兄弟是在深圳這邊開飯店的，開面館的，還有做其他一些小生意的。說實話，這幫兄弟不是在老家蘭州犯了事，就是在老家混不下去出來投奔我的。我想辦法讓他們能吃上飯。說實話，我現在很為難。你我都是帶兄弟的，代哥，你看這個事能不能先緩和一下？你是要一點兒賠償啊，或者是你想怎么樣，我們都可以商量。我得讓我這幫兄弟在深圳能吃上飯......” 他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后，幾乎是在哀求。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林少云感覺時間仿佛凝固了，心跳聲在耳邊格外清晰。他想起三年前，自己帶著兄弟們初到深圳，在城中村開第一家面館時的情景，那時的他們意氣風發(fā)，以為能在這座城市闖出一片天，卻沒想到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加代其實心里也清楚，像馬冰冰這種狠角色，如果繼續(xù)打下去，除非把他徹底解決，否則后患無窮。江湖就這么大，兩座山不碰頭，兩個人又怎么能保證一輩子不見面？一旦有機會，馬冰冰絕對不會放過他和他的兄弟們。設身處地，換位思考一番，加代終于開口說道：“好了，你們先看病，我們之間的事兒呢，以后再說吧?！?/p>
林少云如釋重負，連忙說道：“代哥，多謝高抬貴手。以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好了，先看病吧。我這邊不多說了。我這從全國各地來的朋友挺多的，晚上我還得招待這幫哥們吃飯呢。讓你手下的兄弟安心看病吧?！?加代沒等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林少云心里舒坦多了。加代雖然沒有明確說放過他們，但那句晚上要招待朋友吃飯，已經是一種暗示。在江湖里混了這么多年，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門道?？蓜偡畔碌男?，又很快懸了起來。他擔心加代喝多了，一時性起反悔，帶著人來醫(yī)院找他們麻煩。
接下來的幾天，林少云一邊安排兄弟們在醫(yī)院養(yǎng)傷，一邊派人四處打聽加代的消息。他動用了所有能聯(lián)系上的關系，得知加代雖然在江湖上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說過的話，輕易不會反悔。
得知這個消息后，林少云緊繃的神經才真正放松下來。他站在醫(yī)院的陽臺上，望著深圳繁華的夜景，霓虹燈閃爍，車水馬龍。這座城市，有太多的機會，也有太多的危險，有壞人，也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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