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音樂先聲

音樂圈出了個勵志案例。

最近,山西運城榮河1+1生鮮超市創(chuàng)始人劉明軍小火了一把。在投資黃金獲利1000萬元后,他將其中913萬元分發(fā)給員工,引發(fā)廣泛關注。

據(jù)報道,工作時間兩年以上的員工730名,每人分10000元;工作時間一年以上、兩年以下的員工520名,每人分2000元;工作時間一年以下的員工790名,每人分1000元,共分出了913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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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劉明軍還有一個原創(chuàng)音樂人的身份。

而投資、賺錢、分錢,這些詞似乎與主流視野中音樂人窮困潦倒的形象,大相徑庭。那么,在行業(yè)普遍面臨生存壓力的背景下,他的經歷能否為當下音樂人的生存路徑和職業(yè)規(guī)劃提供了參考?音樂人又給他的創(chuàng)業(yè)之路帶來哪些助力?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們與劉明軍展開了一次獨家對話,試圖探尋當代音樂人如何在多元身份中找到熱愛與生存的平衡。

草根青年,拒絕變成“資本家”

“不是因為熱愛做生意,而是熱愛音樂、為了生計,才選擇了做生意?!?/p>

2003年,劉明軍從藝術院校畢業(yè),輾轉酒吧駐唱兩年后,22歲的他迫于生計,干起了個體戶。彼時,正值中國城市化迅猛發(fā)展,劉明軍在山西小鎮(zhèn)開了一間不到100平方的小門面,這也是山西榮河1+1連鎖超市的雛形。

一路風風雨雨,劉明軍用了20年,將最初的一間小店打造成了運城市25家、鄭州市8家的連鎖超市版圖。

根據(jù)一位員工自述,在疫情最艱難時,面對封控和物資緊缺,劉明軍不僅僅沒有漲價,反而自掏腰包30萬元,讓居民以極低的價格買到新鮮的水果蔬菜。特殊時期的無私付出,也讓劉明軍在當?shù)厥斋@了好口碑,被稱為良心企業(y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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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像許多傳統(tǒng)意義上的企業(yè)家,而是反復強調自己的草根身份、農民血液,掙夠了吃穿,剩下的共享給更需要用錢的人,“我發(fā)現(xiàn)掙足了吃穿就夠了,真的不需要太多錢?!?/p>

在此次分錢的群聊中,他發(fā)了一段長文說到,“馬克思說過資本家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作為農村出生的我,從小就很痛恨資本家很討厭有錢人,然而命運戲人,不知不覺中我成了那個我最討厭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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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分錢行動,則是“為了讓我變得像我”,并表示,以后希望分1個億或者更多。

在努力搞事業(yè)的同時,劉明軍對于音樂的熱愛也并未停滯。早在創(chuàng)業(yè)初期,劉明軍就在超市內拿起吉他,自己當起了“超市駐唱”。而在短視頻平臺上,他發(fā)布的內容大多是翻唱、原創(chuàng)的吉他彈唱,極少有超市的商業(yè)宣傳。

據(jù)音樂先聲了解,自2018年以來,他共在QQ音樂、酷狗音樂平臺發(fā)布了6首歌曲,吸引了1.4萬粉絲。其中,他在QQ音樂有5首歌進入榜單共57次,《將你還于人?!愤M入熱歌榜10次,飆升榜6次,流行指數(shù)榜12次;在酷狗音樂月聽眾106萬,累計495萬人聽過他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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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明軍還透露,一個月后他會發(fā)行兩首原創(chuàng)單曲??梢源_定,這并不是中年人驟富之后,急于堆砌文藝、風雅標簽,而是源于一如既往的熱愛。

劉明軍用自己的行動路徑證明,真正的理想主義,往往來自于在利益洪流中,仍然能夠安靜地堅持熱愛的那部分人。

錢賺了,夢也沒丟

理想與生活,能否雙線并行?

或許在早期的劉明軍看來,這個問題也會打上一個問號。

劉明軍回憶,2018年左右,在創(chuàng)業(yè)的過程中經歷了諸多不順,炒黃金下跌、生意艱難、家中發(fā)生變故,種種打擊讓他無數(shù)次在心底懷疑,是否還負擔得起對音樂的執(zhí)念,是否還能在現(xiàn)實中繼續(xù)走下去。

在這樣的背景下,劉明軍創(chuàng)作出了單曲《倒霉鬼》。這首歌的旋律線條沒有過分修飾,詞也有些怨懟,但在字里行間里,聽得見一個成年人在風雨中咬緊牙關活下去的真情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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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QQ音樂上,這首歌收藏1萬+, 4519條評論;酷狗音樂上收藏4萬+,1644條評論。正是這種赤裸裸的共情,讓無數(shù)人在一地雞毛中,看到了自己低頭前行的影子。也讓這位真正的尾部音樂人,也收獲了很多網友的認可和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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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到,“現(xiàn)在回過頭看來,生意是我的生活支柱,但音樂卻是我的精神支柱?!?/p>

劉明軍是一個幸運的孤例,卻又有著普世的一面。一個音樂人,穿行于商業(yè)世界,并取得了超出尋常的成就,但這種成功并非單純的運氣疊加,而是其音樂熱愛、資源積累與時代機遇交疊后的奇妙反應。

近年來,劉明軍雖然因事業(yè)繁忙,創(chuàng)作頻率放緩,但他始終沒有與音樂真正分割。甚至,音樂人的創(chuàng)造力、藝術感知,也被他落地到具體的體驗場景,轉化為商業(yè)模式中的軟實力。比如在農夫劉先生(旗下另一個品牌)超市鄭州店里,音樂元素并不是簡單的裝飾,而是被巧妙地嵌入了日常消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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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傳統(tǒng)超市以效率與功能性為導向的運營思路,劉明軍在場景設計上增加了情感維度,比如吉他造型的坡道、藝術視覺裝置,強化品牌記憶的同時,還以音樂作為情緒介質,延長了用戶的停留時間,讓消費者在瑣碎日常中獲得一絲不期而遇的精神慰藉。

空閑時,他也會親自登上超市內的小型舞臺,演唱原創(chuàng)歌曲,拍攝音樂短視頻,將個人音樂舞臺與商業(yè)場景融合。劉明軍告訴音樂先聲,未來將邀請更多本地有理想、有才華的音樂人,在超市的打卡點舉辦小型演出,盡所能對本地新興音樂人提供扶持幫助。

當然,劉明軍的案例也不能被簡單神化。

他的成功路徑中,仍包含著濃重的偶然性因素,比如投資黃金帶來的階段性高收益,以及多年累計的供應鏈管理與實體運營的實戰(zhàn)經驗。這些現(xiàn)實條件共同托舉了后續(xù)的跨界探索,讓他得以在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找到平衡點。

但重要的是,他提供了音樂人更多元化的職業(yè)規(guī)劃參考。

在今天同質化競爭加劇、用戶注意力碎片化的背景下,各行各業(yè)對情感表達與精神共鳴的需求日益增長。而在這個過程中,音樂人的浪漫基因反而擁有了意想不到的稀缺價值,在品牌、產品乃至空間體驗中構筑起深層次的精神內核。

理想背后,不該是悲情敘事

不知何時起,“找個班上”已經成為互聯(lián)網語境中對音樂人最具殺傷力的冷嘲熱諷。

屢屢有音樂人因這“四字真言”而破防,仿佛一旦未能速成名利,便被剝奪了繼續(xù)追夢的正當性。以至于,很多音樂人覺得似乎只有孤注一擲、背水一戰(zhàn)地投入創(chuàng)作,才能捍衛(wèi)所謂的純粹。

但這樣的期待,明顯不符合現(xiàn)實。

根據(jù)Spotify發(fā)布的《Loud & Clear》報告,2024年,平臺上上傳音樂作品的創(chuàng)作者數(shù)量已超過1200萬,但其中僅約27.4萬名藝人(不足2.3%)獲得了超過1000美元的版稅收入。換言之,1170萬創(chuàng)作者者的年收入收入低于1000美元。

更值得注意的是,雖然上傳者數(shù)量在一年內激增了200萬,Spotify估算真正試圖以音樂為生者仍維持在22.5萬人左右,增長幅度為零。

同時,平臺總版稅支付金額自2023年的90億美元上漲至2024年的100億美元,表面增長了11.1%。但搶食這塊蛋糕的人數(shù)卻激增了20%,分配結果的殘酷性,較之以往更甚。正如報告所揭示:“當我們談論1200萬創(chuàng)作者時,絕非意味著這1200萬人同時處于產業(yè)金字塔的頂端?!?/p>

國內的情況類似,根據(jù)中國傳媒大學音樂與錄音藝術學院張豐艷工作小組發(fā)布的《2023中國音樂人生存狀況報告》,近半數(shù)音樂人的稅前月收入停留在2023元以下;四分之一徘徊于2023至4999元區(qū)間;而稅前月收入能突破8000元者,僅占5.89%。

根據(jù)TME近期發(fā)布的2024年度ESG報告顯示,截至2024年底,騰訊音樂人平臺總入駐音樂人數(shù)超58萬;網易云也在2024年財報中披露,平臺注冊獨立音樂人超過77.4萬名。即便各類扶持計劃仍在繼續(xù),相對不斷擴大的創(chuàng)作者群體,但至少目前來看,真正能靠音樂賺錢的人,始終是鳳毛麟角的一小撮人。

2019年《樂隊的夏天》熱播之時,有網友統(tǒng)計過,31支參演樂隊、117名樂手橫跨教育、設計、互聯(lián)網、金融、建筑等20余個行業(yè)。

其中,刺猬樂隊主唱趙子建不僅是主唱兼吉他手,還是一名專職程序員;新褲子樂隊的彭磊,不僅導演過2006年現(xiàn)象級神曲《QQ愛》的MV,還曾擔任動畫片《可可可心一家人》的美術總監(jiān);“盤尼西林”的鍵盤手麻浩寧,本職是一位年均2000門診、200手術的骨科醫(yī)生;而在《新說唱2024》中以接地氣歌詞爆紅的艾里克,第一職業(yè)則是延邊地區(qū)的一家韓式烤肉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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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劉明軍看來,音樂道路初期,大多數(shù)音樂人都經歷過痛苦與艱難。正是這種草根狀態(tài)下的真實,以及與社會零距離的接觸,往往能孕育出最有力量的靈感與作品。

他對音樂先聲說道:“收入多少并不代表作品的分量,做小生意不丟人,找班上也不丟人,只要堅持創(chuàng)作,身份不會改變。真正熱愛的人,無論生活怎樣變動,都能在縫隙中為自己的音樂留出空間。生計是生計,音樂是音樂,它們并不沖突?!?/p>

正如崔健早年在采訪中所說,音樂是人的一種選擇,一個生存沒有自立的音樂人,不少一個很好的音樂人。一個無法為自己建立基本舒適生活環(huán)境的人,難以支撐起持續(xù)而有力的創(chuàng)作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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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劉明軍,每一位職業(yè)標簽中被冠以斜杠的音樂人,都在用行動證明,理想不是被保護起來的脆弱物種,而是必須在現(xiàn)實壓力中自行進化的力量。理想固然可貴,但“職業(yè)化”早已不再意味著單線依賴作品本身的經濟回報。

生存與理想,不應該是涇渭分明的對立命題。或許,藝術的生命力,來自于對社會的深入理解、對生活的真實體驗,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反思與表達,而不是自我放逐式的貧困美學。

靠自己的雙手,先吃上飽飯這件事,并不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