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里,他輕輕推開我說:"龔蘭,我們做精神伴侶吧。"那一瞬間,我的心涼了半截,喉嚨像是卡了塊骨頭,說不出話來。

五十歲的年紀(jì)再嫁人,本就不容易。小區(qū)里的大姐們端著搪瓷茶缸,撂下一句:"蘭子,這把年紀(jì)找個伴兒湊合過得了,還講什么真心實意。"我不信這個邪,一輩子本本分分過日子,連吃糖都舍不得咬一大口,難道就不配有個好歸宿?

我叫龔蘭,九十年代下崗女工一枚。那年龔鋼廠關(guān)門,拆遷隊的鐵錘砸在廠房上,也砸在了我們這些工人的心頭。車間里的姐妹們抱頭痛哭,我卻沒掉一滴淚,只是緊緊攥著那本發(fā)黃的工作證,手心都捏出了汗。

比起廠子倒閉,我更擔(dān)心回到那個酒氣熏天的家。前夫小王是修車鋪的師傅,手藝不錯,能把生銹的自行車鏈條修得滑溜溜的。可一喝酒就變了個人,像是魂兒被換了似的。

"你個掃把星,我喝兩口怎么了?男人喝酒天經(jīng)地義!"他醉醺醺地拍著桌子,木飯桌被震得咣咣響,碗筷跳起老高。

小王的酒癮越來越大,我的委屈像門前那條小河,只能往肚子里咽。女兒小芳十二歲那年,我終于鼓起勇氣離了婚。抱著兩個小包袱,拉著女兒的手,住進(jìn)了單位分的那間筒子樓,十幾平米,天花板上的燈泡擰不緊,總是一閃一閃的。

那些年,我靠著給人洗衣做飯、縫縫補補,一天打三份零工,把女兒拉扯大。早上四點起來去農(nóng)貿(mào)市場擺小攤,中午到飯店洗碗刷鍋,晚上還要到附近的單位做保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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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歇會兒吧。"小芳心疼地看著我被堿水泡得發(fā)白的手。

"沒事,不累。"我呵呵笑著,把女兒遞來的熱水袋塞回給她,"你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好大學(xué),媽媽就滿足了。"

苦歸苦,日子卻有了奔頭,像是冬天在火盆邊烤紅薯,外面寒風(fēng)刺骨,心里卻暖烘烘的。后來小芳真的考上了大學(xué),我省吃儉用供她念完書,眼看她找了份體面工作,還嫁了個疼她的好男人,我這心里的石頭才總算落了地。

去年臘月,天寒地凍的,老舊的暖氣片"咯噔咯噔"響個沒完。隔壁張阿姨來串門,帶了自家腌的咸菜,還有前段時間做的凍梨糕。她一邊往我家砂鍋里加著煤球,一邊神神秘秘地說:"蘭子啊,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得了吧,我這老姑娘一個,誰能看上?"我笑著推辭,手里繼續(xù)縫著那件補了又補的棉襖。

"瞧你這人就是不自信!"張阿姨頭上的卷發(fā)棒還沒取下來,搖頭晃腦的,"人家李建國,咱們實驗中學(xué)退休的語文老師,老伴兒去世五年了,一個人住北山小區(qū)的單位房子,家里干干凈凈,沒有不良嗜好,脾氣好得很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走路被絆了一跤。老張頭兒當(dāng)年也是龔鋼廠的,知道我初中沒畢業(yè)就進(jìn)了廠。大字不識幾個的下崗女工,配得上退休教師?那不是班門弄斧,自討沒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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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人粗手粗腳的,哪配得上教書先生啊。"我搓著手上的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張不依不饒:"嗨,你這人怎么這么死腦筋!人家李老師可不是那種眼高于頂?shù)淖x書人,為人隨和著呢。再說了,你瞧你這么多年把日子過得井井有條,人也長得周正,哪里就配不上了?"

拗不過張阿姨的軟磨硬泡,我只好答應(yīng)見一面。那天我換上了那件攢了三個月工錢買的駝色呢子外套,還特意抹了點雪花膏,照了半天鏡子才出門。

那是個雪后初晴的下午,陽光懶洋洋地灑在小區(qū)的梧桐樹上,樹枝上掛著的雪珠亮晶晶的。北山小區(qū)比我住的筒子樓氣派多了,紅磚樓房,窗戶上都裝著防盜欄,樓道里還貼著瓷磚,干凈得很。

花園里,一位身材勻稱的男人正坐在長椅上讀書。頭發(fā)花白,卻梳理得一絲不茍,戴著一副細(xì)框眼鏡,看起來斯文秀氣。看到我們走近,他合上書,站起身來。

"李老師,這是我跟你提過的龔蘭。"張阿姨喊道,聲音響亮得把樹上的喜鵲都驚飛了。

他朝我微微點頭,笑了笑:"幸會。"聲音溫和,不急不徐,像是春風(fēng)拂過河面,聽得人耳根子發(fā)熱。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連忙點頭:"您好,您好。"感覺自己笨拙得像個大姑娘,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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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阿姨找借口走開,留下我們兩個人面面相覷。他打開話匣子,問我平時喜歡做什么,我老老實實說就是做飯、看看電視劇、串串門子。聽他談起書法、古董和詩詞,我只能傻笑,心想這哪是郎才女貌,簡直是雞同鴨講。

沒想到,李建國約我第二次,還有第三次。后來他邀請我去他家吃飯,我才知道,李建國是個地地道道的書生。連他家的裝修都透著一股書卷氣,墻上掛著幾幅字畫,客廳的角落里擺著一架二胡,桌上是一個沙漏計時器。

他家的書房里擺滿了古籍和線裝書,書架上的《紅樓夢》《三國演義》都是老版本的,書桌上總放著一把紫砂壺,窗臺上種著他親手培育的盆栽,有翠綠的文竹、精致的多肉,還有一盆開得正艷的蟹爪蘭。

第一次去他家,我像個土包子進(jìn)了寶庫,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他沖了杯茶給我,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聲謝謝,捧著茶杯卻不敢喝,生怕把這精致的杯子摔了。

"你喜歡下棋嗎?"他問我,眼睛里帶著笑意。

"不會。"我老實回答,心里嘀咕這下完了,肯定對我失望了。

"那我教你。"他從柜子里拿出一副檀木象棋,九十年代初買的,木質(zhì)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卻被保養(yǎng)得很好。他耐心地講解每個棋子的走法,聲音不急不徐,像是在上課。

"您別費心了,我腦瓜笨。"我不好意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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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么想,學(xué)習(xí)沒有笨人,只有不想學(xué)的人。"他的語氣溫和但堅定。

那天下午,我笨手笨腳,把"炮"當(dāng)"車"走,一會兒就滿頭大汗。他也不惱,只是笑著糾正:"車走直線,炮要隔子打。就像人生,有時候需要直來直往,有時候需要借力打力。"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像灌了蜜一樣甜。五十歲了,頭一次有人這么耐心地對我,不是因為我能做什么,而是真心想教我點東西。

慢慢地,我和李建國的距離拉近了。他帶我去古玩市場淘書,教我識別不同朝代的瓷器紋樣;帶我去公園聽評彈,解釋那些我聽不懂的曲折故事;晚上還給我念唐詩宋詞,告訴我那些詩人背后的故事。

"這首《雨霖鈴》啊,是宋代詞人柳永寫的,講的是一對戀人離別時的情景。"他輕聲念道,"'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你能感受到那種凄涼嗎?"

我點點頭,雖然不太懂,但他聲情并茂的樣子,讓我也跟著心里一陣酸楚。

"你不嫌我沒文化嗎?"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他。都說龍配龍、鳳配鳳,老鼠的女兒配耗子,像我這樣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呢?

他放下茶杯,認(rèn)真地看著我:"文化不是用來衡量人的價值的。你善良、堅強、樂觀,這比什么都重要。"

我的眼眶紅了。半輩子,沒人這樣肯定過我。前夫只會說我沒用,連廠子領(lǐng)導(dǎo)都嫌我手腳慢,就連女兒小芳小時候都曾埋怨過"為什么別人的媽媽認(rèn)識那么多字,而我的媽媽連學(xué)校的通知單都要別人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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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婚是李建國提的。初夏的晚上,我們坐在他家的陽臺上乘涼,風(fēng)扇"呼啦呼啦"地轉(zhuǎn)著,送來一陣陣涼意。他突然說:"我們年紀(jì)都不小了,找個伴兒互相照應(yīng),你覺得怎么樣?"

我愣住了,手里的瓜子掉在了地上。"你,你是在向我求婚嗎?"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嗯。"他點點頭,耳根有些發(fā)紅,"我知道可能有些突然,但我想過了,我們在一起很合適。"

我有些猶豫,畢竟隔行如隔山,我擔(dān)心他的親戚朋友看不起我這個沒文化的下崗工人。"你女兒不會有意見嗎?"我問道。他女兒在外地工作,很少回來。

"她只希望我開心。"他笑著說,"她說只要不是騙我錢的,她都沒意見。"

我第一反應(yīng)是去問女兒小芳。小芳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媽,你確定他不是沖著你那點積蓄來的嗎?"

"他家條件比我們好多了,不缺那點錢。"我急忙解釋。

"那就好。"小芳松了口氣,"媽,這么多年你都是為了我活著,現(xiàn)在該為自己活了。如果你喜歡他,我支持你。"

婚禮很簡單,就在小區(qū)的活動室里擺了幾桌,請了幾個老鄰居和親戚吃了頓飯。我穿著一件嶄新的紅色唐裝,那是女兒專門從城里給我買的,頭一次覺得自己也可以像電視里那些闊太太一樣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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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的喜悅沒持續(xù)多久。那晚,我收拾完廚房,洗了個熱水澡,忐忑地坐在床邊,等著開始新婚生活。李建國從書房出來,看到我的樣子,臉色變了變。他在床邊坐下,輕輕拍了拍我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問道,心里"咯噔"一下。

他輕輕推開我,說了那句話:"龔蘭,我們做精神伴侶吧。"

我整夜沒睡,躺在床的一側(cè),聽著李建國均勻的呼吸聲,一遍又一遍問自己:是不是他嫌棄我老了?是不是后悔娶了我這個老粗?還是我哪里做得不對?

第二天早上,我照著鏡子,看到眼角的皺紋,頭發(fā)里的銀絲,苦笑了一下。五十歲的女人,還指望什么呢?廠里的老姐妹說得對,這把年紀(jì)了,找個伴兒湊合過就得了,哪來那么多講究。

生活照常進(jìn)行。我負(fù)責(zé)買菜做飯打掃衛(wèi)生,學(xué)著做他喜歡吃的清淡飲食;他照常教他的古詩文和象棋,周末還帶我去聽?wèi)?。表面上看,我們是一對恩愛的老夫妻,左鄰右舍都羨慕我找了個這么體貼的老伴兒。

"蘭子,你這運氣可真好,嫁了個退休教師,以后養(yǎng)老不用愁咯?。⒉耸袌龅耐鯆饠D眉弄眼地說。

我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只有我知道,我們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墻,像是隔著一層紗,看得見卻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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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李建國變得越來越沉默。他的書房門常常緊閉,一待就是一整天。我?guī)状蜗肭瞄T,又怕打擾他,只能在門外躊躇一會兒,又悄悄走開。晚飯我總是做得香噴噴的,擺在桌上卻常常涼了。

"建國,吃飯了。"我輕聲敲門。

"你先吃吧,我一會兒出來。"他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聽不出喜怒。

小區(qū)里的長舌婦開始嚼舌根:"聽說那個李教授有怪癖,結(jié)婚就是為了找個保姆。"

"他那個年紀(jì),家里條件又那么好,干嘛還找個下崗工人?指不定有什么毛病呢?。?/p>

這些閑言碎語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我把這些話藏在心里,沒敢告訴李建國,怕他難堪。女兒小芳打電話來,語氣擔(dān)憂:"媽,你把積蓄都拿出來裝修房子,他會不會是沖著錢來的?"

"別瞎說,人家條件比我們好多了。"我強裝輕松,"再說了,咱家那點錢,買他一個書架都不夠。"

我嘴上說沒事,心里卻七上八下。一天,李建國說要去學(xué)校參加退休教師聚會,我想著趁這個機會好好打掃一下他的書房。推開門,看到書桌上亂糟糟的,一堆藥盒子散落著,有降壓藥、硝酸甘油,還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藥。

心里一驚,他生病了怎么不告訴我?我一邊收拾,一邊暗自擔(dān)憂。書桌上放著一本日記,我不該看的,可又實在忍不住。鬼使神差地,我翻開了那本皮面筆記本,看到里面工整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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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她的日子又添一天。如果當(dāng)年我能更勇敢些,也許就不會有這么多遺憾。如今老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么給別人幸福呢?"

我的心像被浸在冰水里,冷得發(fā)抖。原來,他心里還裝著前妻。往后翻,一頁紙掉了出來,是一封醫(yī)院的回信。我拿起來一看,膝蓋一軟,幾乎跪在地上——李建國患有嚴(yán)重的心臟病,醫(yī)生警告他不能有劇烈活動,否則隨時有生命危險。

"你需要絕對的生活規(guī)律和安靜,情緒激動、劇烈運動都可能導(dǎo)致心臟病發(fā)作,一旦發(fā)作,后果不堪設(shè)想..."醫(yī)生的字跡工整卻冰冷。

我呆坐在書桌前,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知了聲嘹亮地響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個明亮的方格。一切都解釋得通了:他的疏遠(yuǎn),他的精神伴侶論,都是因為他不想讓我再經(jīng)歷一次失去。

想到這里,我心里酸澀難當(dāng)。原來他不是嫌棄我,而是怕拖累我。我的傻李建國啊,你怎么就不明白,相守本就是風(fēng)雨同舟呢?

當(dāng)晚,我決定攤牌。飯桌上,我看他胃口不好,只夾了幾筷子青菜,就放下了筷子。

"建國,你是不是有心臟???"我直接問道。

他筷子一頓,臉色變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深吸一口氣,把那封信放在餐桌上:"對不起,我打掃書房的時候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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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很久,眼睛里閃過一絲慍怒:"你翻了我的東西?"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哽咽著問,"我是你的妻子啊。"

他嘆了口氣,眼神黯淡下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fù)擔(dān)。你已經(jīng)受過太多苦了,一輩子操勞,好不容易熬出頭,我本想給你一個依靠,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先你而去。"說著,他的眼睛濕潤了,像蒙了一層霧氣。

"你想過我的感受嗎?"我忍不住哭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我嫁給你,不是為了你的健康,而是因為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我寧愿和你做幾年真正的夫妻,也不愿意一輩子做個被推開的精神伴侶?。?/p>

那晚我們談了很多,像是把半輩子沒說的話都說完了。夜深了,窗外偶爾傳來幾聲犬吠,月光透過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他告訴我,當(dāng)年他和前妻就是因為性格不合分開的,她外向活潑,而他性子內(nèi)斂,喜歡獨處。結(jié)婚沒幾年就離了,此后他一直內(nèi)疚,覺得是自己太書生氣,不懂得生活的艱辛。后來前妻去世,他更加自責(zé)。

"我害怕再次辜負(fù)一個人。"他說,聲音很輕,像是在懺悔,"尤其是你這樣善良的人。"

聽完他的話,我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原來不是我不好,而是他太愛鉆牛角尖了。

"傻老頭子,"我破涕為笑,"我是什么人你還不知道?龔鋼廠的老工人,什么苦沒吃過?你這點心臟病算什么,我連前夫那酒鬼的拳頭都扛過來了,還怕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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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去找了小區(qū)里的劉醫(yī)生。劉醫(yī)生是退休的心內(nèi)科大夫,在醫(yī)院干了三十多年,白大褂都穿破了好幾件。他聽我說完情況,笑著拍拍我的肩膀。

"李老師的病確實挺嚴(yán)重的,但只要按時吃藥,不過度勞累,保持心情舒暢,還是能過正常生活的。"劉醫(yī)生拿出一張紙,寫下幾條注意事項,"你照著這個做,準(zhǔn)沒錯。"

回家后,我默默在本子上記下醫(yī)囑,開始每天量血壓、記藥量。我把他的藥片分裝在小藥盒里,早中晚標(biāo)記得清清楚楚。我還去圖書館借了一堆健康食譜,學(xué)做適合心臟病人的飲食——少油少鹽,多蔬菜水果,粗糧細(xì)做。

"今天的飯菜怎么和平常不一樣?"他好奇地問道。

"健康飲食嘛,對你的心臟好。"我笑著回答,沒說是特意為他準(zhǔn)備的。

晚上,我偷偷翻他的詩集,查字典,試圖理解那些深奧的句子。有時候看不懂,就去問隔壁的大學(xué)生小李。小伙子人好,每次都耐心地給我解釋,我就記在小本子上,等李建國問起來,我也能答上兩句。

一個月后,我鼓起勇氣,敲開了書房的門:"建國,下盤棋吧。"

他驚訝地看著我:"你不是不喜歡下棋嗎?"

"我想多學(xué)點你喜歡的東西。"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正好最近看了本棋譜,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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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點了一盞燈。那盤棋我輸?shù)煤軕K,棋盤上我的"帥"被他的"車"和"馬"圍得水泄不通,可我心里卻樂開了花。

從那以后,我們每天晚飯后都會下一盤棋,討論一首詩,或者只是聊聊各自的過去。我告訴他工廠里的趣事,他給我講學(xué)校里的糗事。慢慢地,那層隔在我們之間的紗,變得越來越薄,直到有一天,它消失不見了。

冬去春來,我陪他晨練,他陪我逛菜市場。公園里的早操隊認(rèn)識了我們,每天早上都要跟我們打招呼。我學(xué)會了分辨唐詩宋詞,他也學(xué)會了包餃子搟面條。小區(qū)里的鄰居都說我們越來越像一對老夫妻了,連走路的步伐都一致。

一次檢查,李建國的心臟狀況有所改善。醫(yī)生說這是他按時吃藥,生活規(guī)律的結(jié)果。李建國握著我的手,眼里滿是感激:"是你讓我的心臟變得更強壯了。"

那個夏天,我們?nèi)チ艘惶饲鄭u,坐在海邊的石階上,看日落染紅了半邊天。他突然拿出一個小盒子,里面是一對簡單的銀戒指。

"我們正式結(jié)婚那天忘了買戒指,今天補上。"他有些局促地說,像個害羞的大男孩。

我心里一熱,伸出手指讓他套上。他的手有些顫抖,好不容易才把戒指戴好。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是年輕了二十歲,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去年冬天,我對他說:"今年我們一起包餃子過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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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著摸摸我的頭發(fā),手指輕柔地穿過我的發(fā)絲:"好,聽你的。"

那天晚上,我們在廚房忙到很晚。他包的餃子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的手工作品,但他卻樂此不疲。我偷偷看他認(rèn)真的樣子,滿是皺紋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暖,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樣甜。

電視機里傳來春晚的歌聲,窗外煙花"噼里啪啦"地響著,照亮了夜空。我們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吃著熱氣騰騰的餃子,感受著難得的團(tuán)圓時刻。

他突然轉(zhuǎn)向我:"龔蘭,謝謝你。"

"謝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

"謝謝你教會我,精神伴侶不是疏遠(yuǎn),而是一起成長。"他的眼里閃爍著溫柔的光芒,"有你在身邊,我的心病比心臟病好得還快。"

今年我五十二歲生日,他送了我一本手抄的詩集。古舊的宣紙,工整的字跡,每一頁都能看出他用心的痕跡。翻開扉頁,上面寫著:"你是我靈魂的伴侶,也是生命的摯愛。"

。我們?nèi)缤瑑煽美蠘?,在風(fēng)雨中相互依偎,共同生長。那道曾經(jīng)隔在我們之間的墻,早已悄然消失。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溫暖地流淌著。我們有時吵架,因為我做的飯?zhí)蹋蛘咚顺运?;有時和好,他會送我一朵從樓下花壇偷摘的小花,我會做他最愛吃的豆腐腦。我們有時健康,一起在小區(qū)的健身器材上鍛煉;有時生病,輪流照顧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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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里的大媽們不再嚼舌根了,反而羨慕起我來:"龔蘭啊,你這個老伴兒找得真好,多有文化?。。?/p>

我只是笑笑,心里明白,不是我找到了他,也不是他找到了我,而是我們找到了彼此最好的樣子。

人到中年,才發(fā)現(xiàn)愛情不是轟轟烈烈的宣言,而是細(xì)水長流的陪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