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詹是2000年春搬到廣華軒小區(qū)的。

當時,首都機關開始實行市場化分房,

經(jīng)濟日報左挑右選,相中了廣安門西邊不遠這家小區(qū)

近百名中層干部和報社領導,分來了廣華軒。

沒想到一住就是25年,

四分之一世紀哪!

不知不覺間,就這么倏地一家伙,輕輕地滑過去了!

光陰似箭,一點不假。

剛住下不久,便打聽到,

小區(qū)住戶,除經(jīng)濟日報外,

還有水利部、貿(mào)促會、國家統(tǒng)計局,以及北京市電力局等單位。

小區(qū)共四幢大樓,命名為一、三、五、七,住得比較分散。

即使同住一樓,因為不是一個單位,

每天回家,大門一關,再不來往。

所以,別的單位到底有哪些人,姓甚名誰,一概不知。

當然,時間久了,漸漸也有了一些熟悉面孔。

尤其是,孫女雙雙,曾在這里長大,

七歲之前,幾乎全是奶奶陪伴著她。

早上九點,飯后無事,奶奶便會帶了雙雙出來,

綠陰空地之處,嘻笑玩耍,曬曬太陽。

雙雙兒時的伙伴,張富恒,明明,聰聰,嘟嘟……

一個一個,漸漸長大,

有的已遷出小區(qū),有的早讀了大學,

很是奇怪,好像一下子全不見了!

留下的,差不多是些老頭老太太。

同住一樓者,有位出版社副社長,

微胖,憨厚,一看就是本份人。

九十年代初,老詹第一本“著作”

取名為《活得有滋有味》的,

就是這位副社長看中老詹,派年輕編輯過來聯(lián)系,

最終出版了我的第一本作品集,

也是我至今非常滿意的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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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此書當當、京東已售罄,孔夫子舊書網(wǎng)尚有,售價已達500元一本?。?/p>

見到這位副社長,老詹分外親切!

點頭寒暄,互致問候。

后來漸漸覺得,他似乎氣色不大好,情緒也不高。

那天,同楊喬到小區(qū)南側“菜香根”餐館吃飯,

行至半途,見他一人坐在路邊,靠一小凳,在烤太陽。

瘦些了, 臉色不好。

彼此寒暄,問候幾句。

他說,近來身體不舒服,到這里曬曬太陽。

未過多久,好像還不到半年吧,

聽出版社人說,他已經(jīng)走了,癌癥。

我和楊喬聽說這事,半天不響,

心里很不是滋味。

七號樓門口,有排長椅,

每天清晨,太陽升起,

大約九十點鐘吧,

會有五六個老太太,聚在一起,

聊聊天,說說話,曬曬太陽。

我和楊喬出門路過,同她們打招呼,

其中有一認識我們的,叫王大姐,

逐一介紹,也都熟了。

看她們?nèi)绱擞H熱,我說,給你們拍張照片吧,

這是咱們七號樓的五朵金花呀!

眾人哈哈大笑,非常高興,整理衣服,坐攏一起。

我用手機留下了她們美好、開朗的形象,

幾位大姐的老伴,都已先后離她們而去,

只剩她們孤身一人,還住在這里,

但是她們,仍然開朗明亮地活著。

去年底,我發(fā)現(xiàn),人似乎不齊了。

問是什么原因?

王大姐告訴我,伙伴中的那一位,誒,貿(mào)促會的,

就是每天你取了報紙,都要給她兩份,

她坐在輪椅上,總是要認真閱讀的?

前些日子,已經(jīng)走了!

還有一位腿腳不大靈便的大姐,家就住在一樓,

如今行走困難,也不大出來了!

我看著她們,曾經(jīng)的五朵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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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照樣笑容滿面,

但是,確實更老了,

時間,也就這幾年。

同樓里,有位我熟悉卻叫不上名字的大哥,

每天傍晚,我會看到他高高的身影,

站在那里,默默地抽煙。

上前同他聊天,聽口音,是重慶人,

相當儒雅的樣子,像是大學教授,

或者是我們同行,一位高級編輯?

為了老伴的身體,他總是要到樓下來抽煙的。

抽煙時,微微笑著,很愜意,很享受的樣子,

天漸漸暗了,他的煙頭,在暗夜中,

一閃一閃,亮著淡淡的紅光……

兩年前,我再也沒見到過這紅光。

七號樓西側,是五號樓,

每到傍晚,吃過晚飯,

我與楊喬,喜歡從五號樓路過,外出散步,

出了西門,是十四中,

順著鐵欄桿圍墻,繼續(xù)往西,是國務院機關小區(qū),

這里環(huán)境比較幽靜,散步的好去處。

我和楊喬繼續(xù)往前走,

常常會遇到一隊人馬,

說是一隊人馬,其實,只有幾個老頭。

中間這位,個頭最高,看上去挺有派頭,

喜歡邁著八字步,背著雙手,笑瞇瞇的,

身后,總是跟著幾位老人,

比他個頭稍矮,在他后面,保持一定距離。

認真地傾聽前面這位興致勃勃地說些什么,

大家也附和著說點什么,

都挺高興,挺和諧,步履也很輕松。

當然,這是多年前的事了。

好久沒看見到這隊人馬了。

前些日子,傍晚,又在十四中圍墻外遇到高個子,

戴了帽子,低著頭,走得很慢,仍然邁著八字步。

我發(fā)現(xiàn),他的臉上,竟然長了那么多老年斑!

蹣跚而行,早已沒有過去那般派頭。

因為不認識,也不好招呼,

回來,遇到一位住五號樓的同事,

他告訴我,這是一位單位小領導,

同行者,大都是過去的單位同事,

如今,已經(jīng)全走了,

只剩下這位老人,

禹禹獨行,形單影只……

外單位的人走了,

只是偶爾聽說,不甚了解,也不會特別在意。

本單位的人走了,卻是實實在在,真切感受,

那么熟悉的面孔,再也見不著了!

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涌上心頭……

老胡,報社人事處長,總是微笑著,

很少見到他發(fā)火,

兩年前,走了!

醫(yī)務室姚大夫,

八十年代初,隨讀研究生的丈夫分來北京,

人非常非常老實,楊喬同她關系比較好,

幾年前見面,非送楊喬一根項鏈不可!

問為什么?

說楊喬呀,你這人太好了,對我太好了!

后來,姚太夫一天天消瘦,

聽說得了絕癥,但她不說,

很快就走了。

還有農(nóng)村部張子臣,

那么壯實一小伙子!

即使退休,也還是高高大大,壯壯實實,

廣華軒退休支部開會時,

他送給每人一個播放器,

再配一個U盤,里面錄了幾百首好聽的歌曲!

子臣很愛鍛煉,講究飲食,注意養(yǎng)生,

竟然走得很突然,

沒聽說有什么病,

一下子就離開了!

唉, 說什么呢,搖頭無語,

小區(qū),再見不到他們身影 ……

2000年,老詹搬到廣華軒時,

剛51歲,風華正茂,正是干事業(yè)的年紀。

那時精力也真是充沛,根本就不曉得累!

在這里,經(jīng)歷了人生的兩次“原地踏步”,

經(jīng)歷了57歲半到人民日報海外版任職,

經(jīng)歷了61歲退居二線,

直至65歲正式退休……

這25年,四分之一世紀,

小區(qū)西門馬路兩旁,當時栽下的小樹,已經(jīng)綠樹成蔭,

七號樓門前那棵榆樹,我和楊喬曾在那里採下榆錢兒,

蒸出熱乎乎香噴噴的榆錢窩頭,還給鄰居文麗家送去幾個……

如今,榆樹已經(jīng)長得那么高大,樹葉都要伸進八樓窗戶了!

廣華軒,大約應該是老詹人生最后一個驛站吧?

有一天,也會有人感覺到,咦,七號樓,好像少了一個人的身影?

胖胖的,挺喜歡穿一馬甲,

他們兩口子,感情挺好的,

總是同出同進,結伴而行。

嗯,是的,好久沒看見那位男的了,

他,應該是個好人,

當然是個好人,

這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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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號樓門前這棵榆樹,樹尖高過八樓,春天想採榆錢,已經(jīng)鞭長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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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七號樓右拐,可出西門。對面高高的建筑,是三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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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女雙雙兒時嬉戲的地方,已經(jīng)空無一人。孩子們的歡笑聲,似乎還在耳畔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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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小區(qū)西門,是北京十四中,學校遷來,已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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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樓下,餐館遍布。便宜的有和街肉餅、武圣羊湯,特色的有成都大院原鄉(xiāng)本味……搬來不到半年的西塔老太太,專賣韓式烤肉,周末還得排隊,至今仍很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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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號樓南側,正對廣外大街,樓下貴州不老溪餐館,與廣華軒同時開業(yè),迄今已25年,真是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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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進入小區(qū)北門,還是熟悉的模樣。往前右拐,就是我們七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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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北門,兩只斑鳩在路邊覓食,咕咕叫著,怡然自得。我用手機拍它,竟然還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