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越來越愿意對科技公司賦予更多耐心值。
文｜《中國企業(yè)家》記者 孫欣
編輯｜張曉迪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昔日的海外游戲驕子，如今日子并不好過。All in AI的第二個年頭，昆侖萬維首度出現(xiàn)虧損。
4月25日，昆侖萬維發(fā)布最新財報，2024年營收56.62億元，同比增長15.2%，凈利潤虧損15.95億元，同比下跌226.8%。這也是上市十年，昆侖萬維首度虧損的一年。
不同于凈利潤的窘境，自2025年開年來，從開源到大模型迭代，昆侖萬維AI的各個方面都風光無限。
財報發(fā)出前一天，昆侖萬維宣布正式開源多模態(tài)推理模型Skywork-R1V 2.0。公告中，昆侖萬維還以幾道高考數(shù)學、物理題目，測試其圖文識別及推理功能，不少科技自媒體博主稱其為“能考上985的AI”。
過去兩年多，昆侖萬維相繼上線文本、音樂、3D甚至工業(yè)界等多維度大模型。春節(jié)期間，DeepSeek燃爆AI圈后，各大模型廠商也都紛紛加大力度推陳出新，但出圈的少之又少，昆侖萬維成為少數(shù)出圈的公司之一。
3月，昆侖萬維發(fā)布AI音樂模型Mureka O1，并稱其為“全球首個音樂推理模型”。在海內外大模型的測評榜單上，其表現(xiàn)數(shù)次超越過往被認為是音樂大模型榜首的Suno，不少媒體為其冠上“音樂圈DeepSeek”的美名。
這樣的成績，來自昆侖萬維的先發(fā)優(yōu)勢。2022年底，ChatGPT橫空出世。那時，昆侖萬維創(chuàng)始人周亞輝就對大模型野心勃勃。2023年4月17日，昆侖萬維發(fā)布千億級大語言模型“天工”，成為國內“百模大戰(zhàn)”中最早批次的玩家之一。
上市十年，國內最早入局，為何昆侖萬維卻交出了“史上首虧年報”？對此，昆侖萬維給出的解釋是：一是研發(fā)投入增加，即2024年研發(fā)費用為15.4億元，較去年同期增長59.5%；二是受資本市場波動影響，金融資產價格波動導致的投資相關損失8.2億元。
事實上，燒錢在大模型圈并不少見。近十年來，百度累計研發(fā)投入超1800億元；阿里巴巴在云和AI基礎設施領域的累計投入超3000億元。
對于研發(fā)，周亞輝早有準備，且頗有決心。兩年前，決定All in AI后，周亞輝對昆侖萬維的要求便是，長期儲備至少10億美元以上的資金，支持公司AGI和AIGC業(yè)務長期健康發(fā)展。最新財報顯示，公司還會持續(xù)加大研發(fā)投入。
相比起百度、阿里等互聯(lián)網(wǎng)巨頭，昆侖萬維并不算資金雄厚的大廠，周亞輝在采訪中也常以“中廠”甚至“小廠”來形容昆侖萬維。而與大廠在紅海中廝殺，周亞輝有自己的籌劃，出身于昔日大廠云集的游戲賽道，昆侖萬維選擇走向海外為自己謀下一席之地。
但今非昔比，目前大模型行業(yè)中，諸如字節(jié)、阿里等不少大廠在海外都有不錯的品牌影響力，深度求索、紅色蝴蝶等初創(chuàng)公司更是在海外掀起巨浪。
“2030年人類開始實現(xiàn)AGI。”這是周亞輝曾經的預判。如今，大廠在前，新秀翻涌，留給昆侖萬維試錯的時間不多了。
“變形記”的陣痛
“站在臺風口，豬都能飛上天。”雷軍的這句話，在創(chuàng)業(yè)圈廣為流傳。按照這樣的邏輯，可以說昆侖萬維是一只“一直飛在空中的豬”。
成立于2008年，昆侖萬維曾走過被視為中國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黃金十年。這期間，游戲、工具、瀏覽器、內容、社交、支付、O2O，幾乎所有能誕生大公司的領域，昆侖萬維都曾嘗試過。
2015年深交所上市時，昆侖萬維被視作是一家游戲公司。從自研的《三國風云》和《千軍破》，到代理發(fā)行《夢三國》《部落沖突》等游戲產品，研運一體的模式下，昆侖萬維的游戲業(yè)務收入曾占比90%以上，其中多款游戲在海外頗負盛名。
上市當晚，周亞輝就對高管提到，接下來的游戲行業(yè)，騰訊、網(wǎng)易會把大家都擠死，“我們要求生”。
顯然，周亞輝的判斷確是事實。2019年起，游戲業(yè)務對昆侖萬維的總營收的貢獻逐漸降低，且在最新財報中，游戲業(yè)務營收占比已減少至9.6%。對于昆侖萬維來說，找到下一個“風口”已經不再只是一道選擇題。
約兩年前的2022年底，ChatGPT點燃了大模型熱潮。隨后，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們紛紛跟上，這個“風口”也算是送到了昆侖萬維的手上。
此后，昆侖萬維發(fā)布AIGC全系列算法與模型，覆蓋圖像、音樂、文本等多模態(tài)的AI內容生成能力。2023年4月，昆侖萬維“天工”大模型正式發(fā)布。目前，AI搜索、AI音樂、AI社交、AI游戲、AI短劇、AI生成3D，昆侖萬維幾乎全方位出擊AI的應用場景。
在紅海賽道中找細分市場，是周亞輝一貫的打法。如在游戲領域，昆侖萬維一開始就避開國內大廠鋒芒，選擇瞄準海外市場。截至目前，海外收入依舊占比達88%。
過去兩年多里，昆侖萬維竭力在大模型領域找自己的“SOTA”（State-of-the-Art，當前最佳技術或最前沿水平）。過去，周亞輝投資過海外短視頻平臺Musical.ly、海外版全民K歌StarMaker的母公司StarGroup。依據(jù)自己熟悉的領域，周亞輝打造出了AI短劇大模型SkyReels-V1、AI音樂大模型Mureka O1。
在紅海里找藍海的戰(zhàn)術，讓“首個全球xx大模型”這樣亮眼的詞匯頻頻出現(xiàn)在昆侖萬維的公告中。而游走于大眾關注的風口，得益于AI的熱度，也讓昆侖萬維的股價數(shù)次暴漲。2022年11月30日，ChatGPT出圈當日，昆侖萬維開盤價為14.13元，而發(fā)布天工大模型后，其股價在2023年5月5日最高飆升至70.61元。
“很多海外投資者的印象中，它就是一家游戲公司，而且經?？吹剑ㄋ盏剑┍O(jiān)管函。”一位證券從業(yè)者告訴《中國企業(yè)家》，她還表示站在風口，在資本市場被誤會為“蹭熱度”也屬于正?，F(xiàn)象。
作為“中廠”，頻頻轉型的背后是對生存的渴求，而對上市公司來說，財務數(shù)據(jù)的下跌就成了轉型過程中必經的陣痛。
意料中的虧損
燒錢是大模型圈的常態(tài)。身處這樣的風口，對昆侖萬維來說，虧損并非意料之外，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種必然，如今可以說是“雖遲但到”。
“不管我們融了多少錢，其實都是AGI道路上的盤纏，未來，還需要更多盤纏?！敝亲VAI的CEO張鵬曾直言對資本的追逐。4月15日，智譜AI正式啟動上市輔導備案，且預計將在今年8～10月完成IPO輔導計劃。
顯然，軍備競賽依然是巨頭們的重頭戲。國際上，2025年，微軟、谷歌母公司Alphabet、Meta和亞馬遜計劃在AI上的投資計劃分別為800億美元、750億美元、600～650億美元和1000億美元。國內，阿里巴巴集團CEO吳泳銘宣布，未來三年將在AI投入超3800億元。相較于這樣的力度，昆侖萬維2024年用以研發(fā)的15.4億元規(guī)模并不算大。
此外，商業(yè)化一直是大模型圈老生常談的議題。即使估值超3000億元的OpenAI，也被詬病為難以商業(yè)化落地。即便ChatGPT作為全球領航員，但據(jù)新浪科技報道，OpenAI在2024年全年收入僅37億美元。
事實上，虧損對大模型廠商來說，也并不完全意味著“負面”。隨著大眾對AGI認知的提高，資本對科技公司越來越愿意賦予更多耐心值。
“將軍趕路，不追小兔?！苯眨鲃輨?chuàng)投創(chuàng)始合伙人黃明明說道。他認為關于AGI，目前全球人類最先進文明甚至還沒到半山腰。在技術高速迭代的大背景下，對大模型公司來說，現(xiàn)在停下來做商業(yè)化，過去投入的錢很可能會打水漂。
而除了互聯(lián)網(wǎng)科技公司創(chuàng)始人、出海企業(yè)掌舵者、上市公司董事長，周亞輝身上還有著另一個角色——投資人。所以，對待利潤下跌，周亞輝本人也看得很開。
早在2023年，他就曾在采訪中說道：“把時間放長遠一點，心態(tài)放平穩(wěn)一點。enjoy（享受）這個過程就行了。不要把這個故事想得太痛苦，不然這個活就干不下去了?！?/strong>
解藥還未出現(xiàn)
虧損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對于周亞輝來說，要尋找到自己的SOTA，需要解開的命題不只是市場細分，還有行業(yè)競爭格局的瞬息萬變。
2022年，ChatGPT的橫空出世如同“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引發(fā)全球對生成式AI的探索熱情。接著，幾乎是每隔數(shù)周，甚至是一日之內，就會有多項技術突破和新產品發(fā)布，猶如寒武紀大爆發(fā)。2024年，行業(yè)內外火拼“超級應用”。到了2025年，開年DeepSeek強勢掀翻牌桌。之后Manus以“世界首款通用AI Agent（智能體）”震驚全球，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似乎已被推倒。
“AI行業(yè)正從生成式AI進入Agentic AI新時代?！秉S仁勛預言道。據(jù)QuestMobile AI產業(yè)研究院發(fā)布，AI發(fā)展有五大階段：聊天機器人、推理者、智能助理、創(chuàng)新者、組織者，目前行業(yè)正處于第三個階段——智能助理，AI Agent推動AI從“對話時代”走向“執(zhí)行時代”。
行業(yè)的積極擁抱也證明了黃仁勛的判斷。OpenAI推出Deep Research、馬斯克的Grok 3推出DeepSearch、智譜AI上線AutoGLM。而昆侖萬維也早已開始布局，如2024年7月，其就提出通用計算機控制框架Cradle。
而近期，昆侖萬維或許會有新的動作。4月15日，天工AI首頁發(fā)出公告，因產品戰(zhàn)略調整，其預計最早將于2025年5月15日進行整體的產品升級。
整個行業(yè)，似乎也都在蓄勢待發(fā)。4月15日凌晨，OpenAI發(fā)布了GPT-4.1系列模型，包括GPT-4.1、GPT-4.1 Mini、GPT-4.1 Nano，成本更低，速度更快，token價格更是劍指DeepSeek。4月25日，在Create 2025百度AI開發(fā)者大會上，李彥宏一口氣發(fā)布了9大AI產品和技術，頗顯戰(zhàn)略決心。
不過，行業(yè)不會一直停留在AI Agent。昆侖萬維CEO方漢認為，Agent不會捆在一個模型當中，而是與所有的模型都適配，他透露：“從協(xié)議到生態(tài)，還有很長的路要走?！?/p>
正如方漢所言，目前“多模型驅動”已成為各大AI原生APP的標配，基本具備至少1個對話模型+1個推理模型。據(jù)悉，天工AI可選大模型有2個，分別為推理大模型DeepSeek-R1和非推理大模型Skywork 4o。
這個維度來看，或許不久后各家的底層模型能力會被幾近拉齊，而行業(yè)似乎又重新回歸到產品設計、運營能力的比拼上。這也印證了曾經周亞輝的觀點——準備好足夠的人才，足夠的彈藥。
彈藥意味著資金投入，對此周亞輝頗有決心，而人才是他亟待解決的問題。2023年8月，周亞輝找來在計算機視覺和機器學習領域有著全球影響力的科學家顏水成，擔任天工智能聯(lián)席CEO，并兼任昆侖萬維2050全球研究院院長。然而，14個月后，顏水成便卸任研究院院長。綜合多重因素影響下，投資者用腳投票，昆侖萬維的機構投資者持股家數(shù)從414家已降至不足百家。
近期，昆侖萬維的音樂推理大模型Mureka O1在海內外引發(fā)關注，或許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投資者因當家技術人員出走所帶來的擔憂。然而，它能否成為昆侖萬維順利扭轉財報的解藥，還是未知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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