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姨住院了,醫(yī)生說情況不太樂觀。”

母親的電話打過來時,我正坐在公司里改方案。屏幕上的PPT還停留在數據分析頁,光標閃爍著,像催命符一樣。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才問:“怎么回事?上個月不是才去復查,說情況穩(wěn)定嗎?”

母親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你大姨前兩天就開始不舒服,死活不肯去醫(yī)院,說是怕麻煩。剛才實在撐不住了,送過去一查,肺部感染嚴重,還高燒不退,醫(yī)生說……可能要做好最壞的準備?!?/p>

我的心猛地一沉。大姨一直是家里最強硬的一個人,年輕時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她既當姐又當娘,把我媽和小姨帶大,還供表哥上了軍校。她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平時最煩別人說她身體不好,一有個頭疼腦熱,就隨便吃點藥頂著,說“哪有那么嬌氣”,這一回居然拖到進醫(yī)院才告訴我們,怕不是情況真的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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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知道了嗎?”我皺著眉問。

“知道了?!蹦赣H嘆了口氣,“但他在部隊里,沒那么容易請假,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能到?!?/p>

“那你們現在在哪?”

“我和小姨在醫(yī)院呢。”母親聲音有些疲憊,“你要不要回來一趟?你大姨一直惦記著你,嘴上不說,前幾天還跟我念叨,說你小時候最喜歡讓她給你做紅燒肉,問你多久沒吃了……”

我心頭一酸,攥緊了手里的筆,低聲道:“媽,我這邊工作脫不開……”

母親頓了一下,語氣突然變得嚴肅:“工作重要還是家里重要?你大姨疼了你多少年,你自己心里沒數嗎?小時候你媽我打你,她是第一個攔著的,給你買糖哄你的也是她?,F在她病得這樣,你連回來看看都不愿意?”

母親的語氣像一根針,狠狠扎進了我的心里。是啊,大姨從小就對我最好。小時候放暑假,我總是跑到她家住,賴在她懷里聽她講故事。她手藝好,紅燒肉、糖醋排骨、雞蛋羹,全是我的最愛。我有多久沒見她了?好像上一次回去,還是去年春節(jié)。

“行吧,我現在回去?!蔽疑钗艘豢跉猓闷鹱郎系能囪€匙。

“開車慢點,安全第一?!蹦赣H叮囑了一句。

“嗯。”

夜色沉沉,我一腳油門沖上高速,窗外的路燈飛快地向后退去。車內只有導航的機械女聲偶爾響起,顯得寂靜而壓抑。

腦子里亂七八糟地翻涌著小時候的記憶。大姨的笑,大姨做的飯,大姨嘮叨表哥不聽話的樣子……她總是操心著家里每一個人,卻唯獨不愿意讓別人操心她自己。

一想到她現在病得那么嚴重,我的心就揪成一團。

到了醫(yī)院,已經是凌晨兩點。我一路小跑沖進病房,看到病床上的人時,腳步猛地一頓。

大姨瘦了好多,臉色蒼白,嘴唇干裂,額頭上的汗還沒擦干,呼吸也不太均勻。小姨坐在一旁打著盹,母親則靠在墻邊,見到我來了,眼里閃過一絲欣慰。

“媽,情況怎么樣?”我低聲問。

母親搖搖頭:“醫(yī)生說還在觀察,要看今晚能不能退燒。”

大姨似乎聽到了動靜,睜開眼,目光有些渙散。我連忙湊過去,輕聲叫了句:“大姨?!?/p>

她眨了眨眼,看清是我后,嘴角勉強彎了一下,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你怎么回來了……”

“媽讓我回來的?!蔽夜首鬏p松地笑笑,“我能不回來嗎?你可是我大姨?!?/p>

她眼里閃過一絲溫暖,但很快又皺起眉:“你工作忙,不用特意趕回來……我沒事……”

“醫(yī)生都說要觀察,你還嘴硬?!蔽疑焓治兆∷模澳阏疹櫫宋覀冞@么多年,這次能不能聽話點,讓我們照顧你?”

大姨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但眼角微微濕潤了。

母親看著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輕聲道:“你能回來,她就安心了?!?/p>

天快亮的時候,大姨的燒終于退了些,醫(yī)生說情況穩(wěn)定了,我們才算松了口氣。

第二天傍晚,表哥終于請到假,風塵仆仆地趕來,進門第一眼看到大姨,眼睛就紅了。他大概也是懊悔自己沒早點回來,但大姨只是虛弱地拍了拍他的手,說:“你守著國家,比守著我重要?!?/p>

表哥強忍著眼淚,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像小時候他生病時,大姨握著他的那樣。

家人之間的愛,很多時候不需要多么轟轟烈烈,一個眼神,一次緊緊相握的手,已經足夠。

這一夜,我慶幸自己沒有猶豫,選擇了連夜趕回來。否則,我可能會后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