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六年,農(nóng)歷八月初八,晨霧像一層薄紗,籠罩著天鎮(zhèn)城。王汝文蹲在自家醬菜缸前,手中的木勺有節(jié)奏地攪著鹽鹵,瓦罐沿上的露水還未干透,在微光中閃爍。突然,東北方傳來一陣悶雷般的轟響,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那是張家口方向傳來的最后的炮聲,七十里外的柴溝堡防線已然崩潰,孫殿英部的潰兵如同決堤的螞蟻,將官道攪得塵土飛揚(yáng)。天鎮(zhèn)城四門緊閉已達(dá)第七天,守軍拆了半條西街的門板,試圖堵住城墻的豁口,然而,誰也未曾料到,最后的劫難竟會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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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初露,第一發(fā)炮彈精準(zhǔn)地落在東街魁星樓。王汝文驚恐地目睹三層飛檐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崩塌,瓦片如雨點般砸向街面。日軍如潮水般從轟開的東北角涌入,坦克的履帶無情地碾過菜市口的青石板。開茶館的侯賓貴剛剛支起門板,眼前的一幕讓他肝膽俱裂:三個日本兵將張裁縫活生生地釘在門框上,張裁縫尚未斷氣,雙腳在空中徒勞地亂蹬。
八點整,銅鑼聲與日語的呵斥聲交織在一起,響徹全城。張敬緊緊抱著吃奶的孩子,躲進(jìn)地窖,心臟劇烈跳動,恐懼如潮水般蔓延。與此同時,三百多人被刺刀驅(qū)趕至城隍廟前,廟里的泥塑判官依舊瞪著銅鈴般的眼睛,仿佛在見證這場人間慘劇。日軍小隊長踩著供桌,用生硬的中文大聲叫嚷:“花姑娘,出來!”話音剛落,二十多個纏足婦女被粗暴地拽出人群,她們的三寸金蓮在青磚地上拖出一道道血痕。西街的李寡婦最為悲慘,裹腳布被刺刀挑開,露出變形的腳骨,日本兵卻哄笑著用槍托逼迫她跳起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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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三刻,四十四間鋪面同時燃起熊熊黑煙。老字號“德慶隆”的綢緞在火中痛苦地卷曲,金線繡制的匾額瞬間燒成炭條。藥鋪掌柜眼睜睜看著祖?zhèn)鞯淖咸此幑襦枧菊?,陳皮、?dāng)歸的焦香與尸臭相互交織,熏得人睜不開眼,呼吸困難。東街糧行的遭遇最為慘烈,日軍將三十多個活人反鎖在屋內(nèi),隨后澆上桐油點火。屋內(nèi)傳來絕望的呼喊和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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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太陽西斜,大屠殺進(jìn)入了癲狂狀態(tài)。三十三戶人家慘遭滅門,其中馬家的遭遇最為凄慘。祖孫三代十一口人被鐵絲穿鎖骨,像曬魚干一樣掛在院墻上。妓院窯姐兒被當(dāng)街糟蹋,日本兵用刺刀逼著人們圍觀,以此取樂。
夜幕降臨,天鎮(zhèn)城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野狗的叫聲此起彼伏。地窖里的張敬為了不暴露藏身之處,忍痛捂死了哭鬧的嬰兒。侯賓貴則發(fā)了狠,將鹽鹵缸挪開,露出藏了七天的晉造手榴彈,在黑暗中,他的眼睛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心中默念:“早晚崩他幾個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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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日軍在縣衙門口張貼出“安民告示”。布告底下躺著三百多具腐尸,散發(fā)出陣陣惡臭,招來了成團(tuán)的綠頭蒼蠅。維持會漢奸提著漿糊桶,挨家挨戶登記“失蹤人口”。西街周家填寫了九口,南街劉家填寫了十一口。王汝文蹲在墻角畫押時,瞥見名冊最后寫著“總計兩千三百零七人”,毛筆字還未干透,一滴墨汁正巧落在他兒子的名字上,仿佛是命運的嘲諷。
這場名為“肅清”的屠殺持續(xù)了整整三日,給天鎮(zhèn)人帶來了長達(dá)八年的地獄般煎熬。
參考資料:
謝忠厚、張瑞智、田蘇蘇總主編:《日本侵略華北罪行檔案·大屠殺》,河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9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