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周梅，今年58歲，是個地地道道的小縣城人。
早些年家里窮，初中沒讀完就輟學(xué)了，后來趕上好政策，去讀了兩年中師，成了一名小學(xué)老師。
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
前段時間剛退休，拿著三千多塊錢的退休金，雖說不算多，但比起我們鎮(zhèn)上的人家，也算過得去。
我老伴在我退休前兩年因病去世了，家里只剩我一個人。
兒子叫林浩，今年35歲，在鎮(zhèn)上的自來水公司上班，工作穩(wěn)定。
他媳婦小倩是城里人，比我兒子小兩歲，在一家藥店做營業(yè)員，人挺能干，就是話多、脾氣倔，跟我總是有點(diǎn)對不上勁。
他們結(jié)婚六年了，有一個五歲的兒子，我的孫子林林。我退休那會兒，本來想著終于可以清閑點(diǎn)，跳跳廣場舞、跟鄰居們下下棋，偶爾去隔壁村的老姐妹家坐坐，享受一下自己的晚年生活。
可誰知道，我剛拿到退休證沒幾天，兒媳婦就跑來跟我說：“媽，我媽出事了，中風(fēng)了，癱瘓在床，您能不能過去幫忙照顧一下？”
我當(dāng)時愣住了。她親媽癱了，要我去照顧？我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只說了一句：“你不是還有姑爺和小姨子嗎？”
她卻回我一句：“你不管誰管？”
這一句話，像釘子一樣扎進(jìn)了我心里。這到底是我該扛的事嗎？
02
我和兒媳婦的關(guān)系一直都不算親近，但也沒到撕破臉的地步。
她從嫁進(jìn)我們家那天起，我就努力對她好，逢年過節(jié)給她準(zhǔn)備新衣服，生孫子那年我也沒少伺候她月子。
可她性子倔，心里總是覺得我瞧不起她這個“城里姑娘”，其實(shí)我從來沒這么想過。
那天她來家里，說話時很激動，眼圈都是紅的：“媽，我是真沒辦法了。我爸早些年去世了，我妹還在上大學(xué)，家里就剩我媽一個人?，F(xiàn)在她癱了，我也要上班，浩也不能總請假，總不能讓她一個人躺在床上沒人管吧？”
我聽著她的話，心里也不是不難過。我理解她的難處，可我也剛退休，我也想歇歇啊。更何況，那是她的媽，不是我親人，我去照顧，合適嗎？
我問她：“你們家不是還有你舅舅、姨媽這些親戚嗎？你小姨不是就在城里住嗎？”
她低著頭說：“他們都說忙，說自己也有家，沒辦法照顧。媽，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可我是真沒法了。你去照顧一陣，等我媽能說話能動了，我就接她回來?！?/p>
她這么一說，我倒是沒法再推了。可我又不放心家里的林林，問她：“那林林誰來帶？”
她說：“送幼兒園了，中午我下班能接，晚上你回來就行?！?/p>
我猶豫了一晚，想著她娘家確實(shí)沒人，這個時候我再不幫一把，確實(shí)說不過去。第二天，我收拾了幾件衣服，去了她娘家。
她家的房子在縣里老城區(qū)，是她父母早些年買的，三樓，沒電梯。她媽躺在床上，臉歪嘴斜，話都說不清楚。我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心里也不是滋味，畢竟以前見面還是挺和氣的。
我一進(jìn)門，她眼里竟然還有淚。她伸出那只還能動的手，顫顫巍巍地拉著我。我輕聲說：“我來幫你一陣子，等你好點(diǎn)兒?！?/p>
那段日子真的很難。她大小便失禁，我每天要給她翻身、擦洗、做飯、喂飯，還得給她按摩防止褥瘡。有時候她會突然哭，有時候又會發(fā)脾氣，打翻飯碗。她不說話更難猜她的想法，我只能憑經(jīng)驗(yàn)一點(diǎn)點(diǎn)摸索。
每天早上五點(diǎn)起床，忙到晚上十點(diǎn)，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最難受的是，有一次我摔了一跤，膝蓋疼了好幾天，兒子打電話來時我沒敢說，就是怕他們擔(dān)心。可兒媳婦，卻很少問我過得怎么樣。
整整兩個月，我像保姆一樣在照顧著她媽。中間兒媳婦來了幾次，帶點(diǎn)水果，然后急匆匆地說：“媽，我下班還得回去帶孩子，辛苦您了?！比缓缶妥吡?。
我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做得太多了。我不是不講情理的人，但我也不是她家的保姆啊。
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她：“你妹呢？她就不管你媽嗎？”
她翻著白眼說：“我妹還在讀研，學(xué)業(yè)重，再說她年紀(jì)小，哪會照顧人？”
我心里冷笑了一下。我兒子不也年紀(jì)不大？可你就覺得我該管。
眼看著親家母漸漸能坐起來了，我就跟兒子說：“浩啊，我想回家了，你媽這把年紀(jì)也不是個干重活的命。我在這兒，實(shí)在太累?！?/p>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媽，小倩說她媽還沒有恢復(fù)好，您多陪幾天吧?！?/p>
我聽了，心里那口氣一下子堵住了。我兒子，從來沒問過我在這邊過得好不好，只聽他媳婦的。
我想起他小時候，我一個人騎著自行車送他去學(xué)校，冬天給他烤手，夏天給他扇風(fēng)。那時候他一口一個“媽媽最好”，可現(xiàn)在，連一句“辛苦了”都沒有。
我知道，是我自己太軟弱。可我也不想讓一家人撕破臉。再說了，我要是真的走了，親家母怎么辦？她又不是沒人性的人，有時候也會拉著我手說：“周妹子，辛苦你了?！?/p>
那一刻，我又心軟了。
就這么一直熬，又過了一個多月。終于，有一天我跟兒媳婦說：“我這把年紀(jì)不能再這么干下去了，你得想辦法了?！?/p>
她皺著眉說：“媽，那您就再堅持幾天，我去請個護(hù)工?！?/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卻已經(jīng)涼了半截。她不是不知道請護(hù)工的事，只是不想花那份錢。
護(hù)工來了之后，我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家。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被臨時雇來的鐘點(diǎn)工，走得悄無聲息，連一聲“謝謝”都沒聽到。
我走到樓下，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窗戶，心里一片空落落的。
03
回到家以后，我病了一場，發(fā)燒三天，沒人照顧。兒子打電話來，我說不舒服，他只說了一句：“媽，您多喝點(diǎn)水，注意休息。”
我坐在床上，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我不是不講理的人，我只是覺得，我的付出不該如此被忽視。
那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人這一輩子，總是在為別人忙活。年輕時為孩子，老了為孫子、為親家母?？傻筋^來，誰又真正在意過我？
我沒有跟兒子兒媳鬧，也沒有抱怨誰。我只是決定，以后我的時間，我說了算。
我開始去跳廣場舞，去老年大學(xué)上課，學(xué)畫畫、唱歌。生活雖然平淡，但至少是我自己的。
至于那句“你不管誰管”，我想，我已經(jīng)管過了，這一份情，我盡到了。以后該是誰的責(zé)任，就讓誰去承擔(dān)吧。
人老了，不是沒用，而是更該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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