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軒在咖啡車上彈琴。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魏馮 攝
大眾眼中的孤獨癥患者是什么樣的？是沉默寡言、行為刻板，還是與世界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成都一位17歲的孤獨癥少年和他的父母，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他叫干宇軒(軒軒)，不僅通過了鋼琴十級，還會游泳、滑冰、攀巖，一天能制作20杯拿鐵，并擁有自己的咖啡品牌，最近還在學習英語。2020年6月，軒軒的父親干強開通了短視頻賬號“自閉癥軒軒”，至今獲贊超2627萬。
4月2日是世界孤獨癥日，記者走近這位被不少網(wǎng)友稱為“孤獨癥天才”的少年，見證他在愛的托舉下，實現(xiàn)蛻變的故事。
咖啡里的新生
“我叫干宇軒，我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咖啡品牌，名為‘其妙降臨’?！睅е唤z羞澀，軒軒在鏡頭前介紹起自己。
“取名‘其妙降臨’是指軒軒和音樂咖啡車能治愈人心，讓快樂降臨?！备蓮姼嬖V記者，“這個‘其’字就代表軒軒，以及他生命中每一個細節(jié)，也可理解為軒軒崎嶇的生命成長線?！?/p>
2023年，干強一家在旅行途中，看見一輛由小轎車改裝而成的咖啡車?！翱Х戎谱髁鞒滔鄬潭?，或許軒軒能夠勝任，如果再融入鋼琴元素，說不定能碰撞出火花。”這個想法在干強心中扎了根?；氐郊液?，干強便開始籌備，改裝車輛、購置設備……還和軒軒媽媽一起學習咖啡制作手藝。
軒軒父母認為，咖啡車或許是軒軒未來世界里的一葉“方舟”。為此，軒軒媽媽辭去工作，一家人全力打造咖啡車。如今，這臺藍色咖啡車經(jīng)常?？吭诔啥紲亟瓍^(qū)軒軒家附近的廣場。
每當有顧客點單，軒軒就會立即投入咖啡制作中。只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機器，聽著咖啡機發(fā)出沙沙響，看著咖啡液流出后緩緩加入牛奶……在熟練地操作完整個制作流程后，軒軒小心翼翼地蓋上杯蓋，插上吸管，雙手將咖啡遞給顧客?！斑@是我一直期待看到的?！备蓮娬f。
軒軒的蛻變讓干強覺得還能幫助其他人。近段時間，干強正在籌備開設一家線下門店，為特殊困難群體提供3個月到半年的咖啡飲品制作等技能培訓?！芭嘤柕哪康牟⒎亲尨蠹乙蕾嚧朔绞将@取收入，而是助力更多像軒軒這樣的孩子提升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自立?！备蓮娬f。
琴鍵上的蛻變
“不要到該松弛的時候還在連貫，明白沒？”“明……白。”軒軒的聲音低沉且斷斷續(xù)續(xù)。3月30日下午，軒軒獨自坐了幾站地鐵，跟著老師王桂鑫上了一個小時的鋼琴課。
軒軒與鋼琴的緣分，開始并不順利。5歲那年，由于坐不住、愛搗亂的表現(xiàn)，軒軒的首次鋼琴求學遭到老師的拒絕。2013年5月，軒軒所在的康復機構請來了一位鋼琴老師，這讓軒軒家人決定再次求學。老師發(fā)現(xiàn)，軒軒缺乏練琴至關重要的條件——無法打開手指。
“老師說娃娃的手指能打開，就能教?！蹦棠痰弥@一情況后，每天一有空就輕輕按摩軒軒的手指，拉完左手拉右手，一個月后軒軒的手指奇跡般地打開了。最終，鋼琴老師被軒軒家人的堅持打動，收下了這個特別的學生。在每天至少2小時的訓練后，更大的奇跡出現(xiàn)了——軒軒在2016年考過了鋼琴五級，2018年考過了鋼琴十級。
“聽說軒軒父母曾經(jīng)一家一家機構去打聽，這不是一般父母能做到的，著實讓我感動?！避庈幍匿撉倮蠋熗豕瘀握f，對于能否教好軒軒，剛開始自己并不確定。
“第一次上課，軒軒的配合度讓我很驚喜?！蓖豕瘀握f，“我?guī)н^很多孩子，有些專業(yè)知識，他們好像明白，但手上動作卻做不出來。軒軒雖然嘴上說不出，卻能用手表達。不過，由于他的手指天生比較無力，在處理激昂、有起伏的曲子時，重音部分還是很難彈出理想的效果。”
為讓軒軒有所突破，王桂鑫除了多教一些抒情的曲子，還會選擇一些有力度變化的曲子。“現(xiàn)在軒軒在力度和重音表達上，已經(jīng)比之前進步了很多。”王桂鑫說，軒軒的勤奮是他取得進步的關鍵?！捌渌⒆右惶炀氁粌蓚€小時就不少了，軒軒每天練3—5個小時是常態(tài)?！?/p>
困惑與堅守
在短視頻賬號和咖啡車的運營過程中，不少困惑甚至誘惑接踵而至。
“起初，我希望視頻的點贊量和播放量越多越好。”干強說，流量為軒軒帶來了更多機會，但自己也擔心流量增長過快，會打亂軒軒的成長節(jié)奏?！败庈幍某砷L應該循序漸進，這些年我看到他一步一個腳印地成長，這種價值遠超流量帶來的滿足。”
干強告訴記者，身邊也有朋友勸他抓住機會利用流量變現(xiàn)，甚至有團隊出價300萬元希望與他們合作代言，這些都被婉拒了。“‘其妙降臨’這個品牌，是軒軒夢想的寄托，我希望它能保持最純粹的模樣，不被過多的商業(yè)利益所裹挾?！备蓮娬f。
如今，干強每天還會收到大量的“求助”信息。干強說，每次看到那些私信，他都感同身受?！昂芏喾劢z問，怎樣才能管好自己面對孩子時的情緒，這是沒有標準答案的。當我們都難以管控情緒時，又怎能苛求像軒軒這樣患孤獨癥的孩子？”
“我太知道每個孤獨癥孩子家庭背后的艱辛，但我能力有限。每一個人都需要被幫助，包括我?！闭f到這里，這個總是表現(xiàn)出活力和堅強的父親，表現(xiàn)出少見的“軟弱”。
“那您需要誰的幫助？”記者追問?！败庈幇?。”干強說，軒軒讓他很安靜?！败庈帥]有太大的欲望，不會給我太多的焦慮，他給我?guī)淼娜情_心的內容，讓我生活得特別簡單，也很純粹。”
互聯(lián)網(wǎng)上，有不少網(wǎng)友持續(xù)關注著軒軒，也讓軒軒一家認識了很多愛心網(wǎng)友。干強向記者展示了一封來自安徽粉絲的信：“從2021年到2024年，我一直默默關注著軒軒?？此谝淮螌W會輪滑、攀巖、游泳、做飯，第一次獨立，第一次獨自乘坐公交車、地鐵，第一次自己出門倒垃圾、打水買菜，我發(fā)自內心地為軒軒感到開心。有時我會想，如果軒軒能正常成長會是怎樣的大男孩，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他，就已經(jīng)很好了?！?/p>
“我無法要求大家一定要包容、接納孤獨癥群體。只希望，當大家遇到行為看起來有些怪異、語言表達模糊不清、溝通能力欠佳的他們時，如果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可以選擇忽視。如果想為他們做點什么，請給他們一個微笑?！备蓮娬f。(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魏馮 蔣京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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