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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父子兵”：83年的默默守護
農(nóng)民日報·中國農(nóng)網(wǎng)記者 陳銀銀
仲春時節(jié)，走在江蘇省泗陽縣穿城鎮(zhèn)大元村的田間小路上，記者回憶起去年采訪大元村村民姜維的情景：他轉(zhuǎn)動輪椅來到家門前，舉起望遠鏡細細觀察。望遠鏡的那頭，是一處烈士墓園，6座無名烈士墓碑靜靜地矗立著，周圍的松柏郁郁蔥蔥。
姜維生前和小學生一起去無名烈士墓地。受訪者供圖
“幾年前，父親腿腳不好需要坐輪椅了，我就給他買了一個望遠鏡，他每天都拿著它往那邊望一望?！苯獊單髂闷鸶赣H生前用過的望遠鏡回憶道，“看一眼他才會安心，已經(jīng)成習慣了?！?/p>
去年年底，姜維去世了，告別了這個他堅持了83年的“習慣”。清明節(jié)前夕，記者回訪大元村，采訪兩代人默默無聞接力守護無名烈士墓的故事。
少年許諾
去年9月底，正值第11個烈士紀念日到來之際，記者在大元村見到了時年96歲的姜維?！拔腋赣H去年開始聽力下降得厲害，跟他說話的時候要大聲些?！苯獊單鲗τ浾哒f。“能說說您剛開始守墓的事兒嗎？”見記者大聲提問無果，姜亞西在父親耳邊重復了問題：“說說新四軍，楊營長！”
像是觸發(fā)了某種機關(guān)，聽到“新四軍”“楊營長”，姜維瞬間精神了起來，記憶的閥門被打開，將記者一同帶入了那段戰(zhàn)爭歲月。
1938年，王光夏任國民黨泗陽縣縣長，執(zhí)行所謂“焦土抗戰(zhàn)”政策，并瘋狂屠殺共產(chǎn)黨抗日武裝。彼時的姜維才10歲，目睹了縣城變成一片廢墟的遭遇和國民黨反動派慘無人道的暴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新四軍積極抗日，幫助當?shù)乩习傩崭纳粕a(chǎn)生活。這給姜維幼小的心靈播下了紅色革命的種子。
1941年10月，新四軍獨立旅二團接到上級命令，發(fā)起腰莊戰(zhàn)斗，欲拔除盤踞在大元村腰莊的王光夏部這顆“毒瘤”。“槍聲響了兩天兩夜，消滅了他們二百五十多個人，新四軍也犧牲了二三十個人?！闭f到此，姜維的手微微顫抖，拿起輪椅扶手上的毛巾擦了擦眼角，因為條件艱苦，再加上部隊作戰(zhàn)任務緊急，犧牲的新四軍烈士們只能就地掩埋，13歲的姜維幫著新四軍戰(zhàn)士和村民一起撿拾烈士遺骸，“大個子營長姓楊，比我高不少?！苯S抬手比劃著，“從村民家借了一口棺材，結(jié)果不夠長，楊營長實際是蜷著身子躺進去的，旁邊還有他的警衛(wèi)員‘小山東’?！?/p>
將烈士遺體安葬在村旁空地后，新四軍戰(zhàn)士們囑托站在一旁的姜維等孩子：“我們走后，請你們一定要看護好這些墓”。從那以后，姜維只要路過烈士墓都會把周圍的雜草拔掉，并提醒村里的孩子們不要隨意碰墓上的木牌。
一生堅守
新中國成立后，在大元村的新四軍烈士遺骸陸續(xù)被親屬認領(lǐng)，看著剩下零星散落的6座烈士墓日漸冷清，后來大元村平整土地，姜維便和村里申請將烈士墓集中遷移至新地方，繼續(xù)當義務守墓人。
1973年，大元村農(nóng)田“旱改水”，時任村黨支部書記的姜維不忍心看到烈士墓被水淹沒，作出了一個在當時讓很多村民敬佩不已的決定——將烈士墓遷至距離自家不遠處的高地上?！拔覀冞@有個風俗，忌諱墓地離自家房子太近。當時很多村民都來勸我父親，可以遷到別的地方，但是他態(tài)度很堅決，就遷到距離家門口數(shù)百米的地方，一打開門就能看到?！苯獊單髡f。在他的記憶中，父親幾乎每天要去烈士墓前待上一會兒，除除草、掃掃地，從健步如飛到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再到需要坐在輪椅上讓人推著去墓園。
“當時烈士們是為了保護全村人犧牲的，我們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咱們一家人就更要世代守護著他們?！苯S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也打動了周圍村民，每逢清明，一些村民都會自發(fā)來到烈士墓前敬獻花圈，祭奠烈士。
時間一晃到了2010年，姜維親手制作的水泥墓碑損壞嚴重，年逾八旬的他決定重修墓園。村里的愛心人士聞訊立即自發(fā)籌款6000多元，買樹苗、拉圍墻、鋪地坪、刻碑立傳，無名烈士墓園被修繕一新，當?shù)卣矒芸顚⑺嗦沸薜搅肆沂磕箞@旁，方便大家來祭掃。
2022年7月，姜維入選“江蘇好人榜”，隨著當?shù)丶t色故事不斷被挖掘，越來越多人知道姜維義務守墓的故事，2023年9月，附近村民自發(fā)籌款在烈士墓前立上了一塊“腰莊戰(zhàn)斗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的石碑，紅色革命精神也在村民之間繼續(xù)傳遞著。
接力守護
“從我記事起，父親就跟兄弟姊妹們說腰莊戰(zhàn)斗的故事，守墓這件事做一天容易，但是堅持一輩子很難。”談起父親一輩子守墓，姜亞西語氣中透露著敬佩，“我父親對烈士是充滿敬畏之心的?！弊鳛殚L子，姜亞西常伴父親身邊，新四軍戰(zhàn)士的形象早已深深地刻在他心里。
1971年，他光榮參軍，8年的軍隊生活也讓他再一次理解了父親的做法。2015年，姜維正式將守墓的接力棒交給了兒子，他一遍遍叮囑：“烈士是為了老百姓才犧牲的，萬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替我守好烈士墓。”
“我把父親推到烈士墓園，他就在后面看著我掃地、除草?！苯衲暌呀?jīng)71歲的姜亞西因病右腿截肢，裝上假肢后，他一有時間就去烈士墓前清除雜草，將墓碑擦得一塵不染，每次和父親一起來到烈士墓園，他都能感覺到肩上的責任重大，“父親前兩年身體還好的時候，每次周邊學校的小學生來祭奠烈士，他都要給孩子們講一講新四軍戰(zhàn)士的故事，現(xiàn)在他講不動了，我就有責任把這個故事講好?！?/p>
如今，姜維的二兒子和三個女兒在縣城工作，每次回家時他們都會帶著子女來到烈士墓園，姜亞西說：“這已經(jīng)成為我們家的家風了。我父親常說，只要有人還記得，烈士們就永遠活著?！?/p>
來源：農(nóng)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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