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云州,長安郡,平陽縣,平陽城,太平街。
太平街以前很太平,可近幾年來不知怎么的,突然不太平起來。
愿者上鉤,這是一家酒樓的新招牌。
此時,酒樓內(nèi)食客云集,好生熱鬧。
坐滿食客的樓內(nèi),一張中心的八仙桌四周,坐著八個人,一眼瞧去,便會讓人覺得,這八個人絕非什么正經(jīng)人,因為他們看起來都是一副潑皮無賴相。
為首的一人,衣衫松松垮垮的,大概二十七八歲年紀,長著稀疏且上七下八的狗胡,一臉猥瑣,酒足飯飽之后,胖臉更是脹成了豬肝色,看起來有些扭曲而猙獰。
“哥幾個都吃喝好了吧?”他笑著問,同桌的七人。
七人均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然后點了點頭。
“嗯,吃飽了,就得干點正事。嘿嘿!”他說著,其他七人也跟著嘿嘿冷笑。
只見他從袖子里取出一枚銀針,塞進只剩下魚骨架的盤子里,拿起筷子,將湯水攪拌到銀針上。
然后大叫道:“小二,小二,人呢?死哪兒去了?”
小二尤奇匆匆忙忙趕過來,喘息著擦擦額頭上的細汗。
“來了,客官……你這是……”
他以為客人要結(jié)賬,匆匆而來,待看清楚客人的相貌,不由皺眉。
“噢,原來是牛三爺,你怎么有空來弊樓了?弊樓真是蓬蓽生輝吶。”
尤奇表面奉誠著,心里卻極其鄙視。
牛三,平陽城里有名的潑皮無賴,游手好閑,不務正業(yè),自從氣死了父母之后,整天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專干些損人利己的事兒。
比如無事生非,故意找茬,碰瓷,敲詐等等……只要能白吃白喝白拿,搞得到錢,什么都做。
認識他的普通百姓表面上都叫他牛三爺,背地里都叫“活牲口”。
這不,半個月前,這家伙不知怎么的,意然膽大包天,帶著狐朋狗友跑去怡春院白吃白喝白拿,提上褲子不認賬,做局?詐怡春院里的老鴇。
誰知道,怡春院的老鴇是有背景的,二話不說,叫人將八人痛打了一頓,八人吃打不過,只好跪地求饒,認打認罰。
這一通亂打,八人在床上直躺了小半個月才恢復。
打是白挨了,可錢卻不能不給。
老鴇子是個不好相與的人,直接放話出來,讓八人出高出他們消費八倍的錢,也就是說,他們不但沒有敲詐成功,反而還背上了比原先消費還多八倍的債。
可后來,不知道是誰出的面說和,八人既沒有還債,老鴇子也沒差人再上門討。
不識真相的人,皆私下里言,這幫“活牲口”真是走了狗屎運。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群潑皮無賴的事跡,早在平陽城里傳遍了。
明面上,人們都裝作不知道,依舊叫著牛三爺,私下里人人皆是議論嘲笑。
不過,牛三就算是知道,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這剛消停半個月,又出來搞事了。
“你要結(jié)賬?。俊庇绕娲甏晔?,掃了一眼桌上的殘羹,“一共一兩銀子?!保ㄗ?本文中為行文方便,以1000文=1兩銀子=1貫錢=1000元為準。)
尤奇不是本地人士,是跟著老板一起搬過來的,自聽過了牛三的事跡后,倒也不怕牛三。
牛三一聽,一雙牛眼瞪得老大,“我說尤小二,你在這平陽城里隨便打聽打聽,幾時聽說過三爺我吃飯,需要結(jié)賬的,三爺我能來你們小樓吃飯,那是給你們天大的面子,你還想要錢?”
“況且,你們小樓也太黑了吧?就這么點東西,就敢要一兩銀子,你們怎么不去搶啊?你們掌柜呢?把她叫來,三爺我得給她好好說道說道。”
其余七人聽完,一陣哄笑。
尤奇翻了翻白眼,心里啐了一口。
“我家掌柜很忙,沒時間理三爺,你的瑣事,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說也是一樣的?!?br/>“噢,對了,三爺,要說以前,你的面子,在小樓或者其他地方或許都能值上幾個錢,現(xiàn)在嘛,嘿嘿!”
尤奇這是在拿話刺牛三的肺管子。
牛三一拍桌子,“現(xiàn)在怎地?”
“三爺,你息怒?,F(xiàn)在怎地?你自己清楚,我就不多說惹你不愉快了。不過,話說回來,弊樓這酒菜都是明碼標價的,你們點的這一桌酒菜,就是這個價。”
“莫非三爺你沒錢?那我可以替我家掌柜給你記個賬,等你手上寬裕了再來清賬如何?”
“唉,雖然掌柜常說弊樓是小本生意,概不賒賬,但沖三爺你的面子,我不得不私下做回主?!?br/>“唉,開門做生意,難吶,什么牛鬼蛇神都能遇上?!?br/>尤奇說著話,話里的嘲諷挖苦之意十足,樓內(nèi)的食客都好奇的把目光移過來。
牛三本想發(fā)火掀桌子,可一想到大老板吩咐的事,忍了忍,摸出五兩銀子砸在桌面上。
尤奇眼睛亮了亮,有些不相信,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吃慣白食的“活牲口”,也能改性?
管他呢?這銀子不是假的就行。
“三爺你稍等,我去給你找補?!庇绕嫔焓秩プャy子,卻被牛三一把按住。
“等等,三爺我有錢結(jié)賬,可能不能結(jié)還得兩說呢?!?br/>尤奇撇撇嘴,收回手。
牛三拾起筷子,將銀針從湯水里夾出來,舉在尤奇眼前晃了晃。
“都說‘愿者上鉤’的魚做得一絕,可這是不是太絕了點兒?。眶~里居然有這么長的一根銀針,嘖嘖嘖,三爺我剛才一不注意,差點讓銀針扎傷了。你們開酒樓做生意,到底是想圖財呢,還是想害命呢?”
“尤小二,你說,這事該怎么辦?”
牛三舉著筷子,一臉得意。
湯水從針尖滴下來。
尤奇道:“我們樓里根本就沒有大夫,所以沒有人會用銀針,也就是說銀針不是這樓內(nèi)的東西。
“這就說明,這銀針是你這個潑皮無賴,吃完想要賴賬,故意塞進去的?!?br/>牛三猛然將筷子拍在桌上,站起來,比尤奇高出一個頭,氣勢洶洶,道:“你這是血口噴人,明明是你樓里的魚有問題,你居然還敢倒打一耙?!?br/>牛三用左手掌捏著右拳頭,在尤奇眼前晃了晃,骨頭嘎嘎聲傳尤奇的耳中。
“你這廝,分明是想討打,不過嘛,三爺我大人有大量,先不打你。叫你們掌柜出來。否則……我叫你明天關門大吉?!?br/>尤奇看著近在眼前的拳頭,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脖子不自覺縮了縮,向后退了退。

02.
這時候,滿樓的食客都走光了,只剩下牛三這一桌。
牛三這些人,誰粘上誰倒霉。
食客只是想來吃個飯,并不想沾上晦氣。
所以都走了。
“牛三爺,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真是稀客呀?!甭寰艤Y走過來。
一邊走一邊抱拳一邊微笑。
尤奇叫了聲少掌柜,在洛九淵耳邊耳語幾句,便退到旁邊。
牛三捋著狗胡,打量洛九淵,只見洛九淵二十一二歲年紀,臉色十分蒼白,身著月白衣衫,一身儒雅氣,看起來不像個做生意的人,倒像是個書生。
“弊樓簡陋,酒菜粗鄙,難免有錯漏,得罪之處,還望牛三爺海涵一二。”洛九淵滿臉堆笑,向牛三抱拳行個禮。
牛三抬腳踩在長凳上,“噢,錯漏?少掌柜的意思,是承認這銀針是你樓里的了?”
洛九淵的笑僵了僵,“暫且不論,這銀針是不是樓里的?這樣吧,這頓算我請三爺和各位的,分文不收。如果三爺下次再來,弊樓免費一次。三爺以為如何?”
“哈哈哈,少掌柜果然豪氣,不過嘛……不……行?!迸H南?“哪有那么簡單的事,大老板叫我來試試深淺,如果就這么罷休回去,這不是找死嗎?”
洛九淵不笑了,他原以為這牛三今天故意如此,只是為了想吃白食,現(xiàn)在看來,顯然不是。
他有點為難了,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打發(fā)牛三。
牛三道:“三爺我現(xiàn)在有的是錢,不缺這一二兩銀子,不用少掌柜破費。三爺我現(xiàn)在就要一個滿意的交代,不然的話,我就叫兄弟們砸了你的酒樓,讓你關門。”
牛三說完,其余七人站起來,走到各處準備,那架勢,的確是準備著打砸一番。
“三爺息怒,有話好說。不知三爺想要一個什么樣的交代?”
牛三轉(zhuǎn)了轉(zhuǎn)牛眼,“嗯,簡單,剛才三爺我被這根銀針扎傷了,現(xiàn)在嘛,只要少掌柜的……噢,有了,只要少掌柜的將這根銀針吃下去,我就立刻結(jié)賬走人,如何?”
洛九淵突然憤怒了,吼道:“牛三兒,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就不怕我去報官嗎?我就不信這平陽城沒有王法?”
“兄弟們,還愣著干嘛,沒聽少掌柜說嗎?他壓根就沒有想要給三爺一個滿意的交代,還不該干嘛干嘛。”
這句話,像是一個命令,七人聞言,便砸開了。
洛九淵和尤奇想要去阻止,卻被牛三攔住,只能眼睜睜看著。
牛三掏出一把匕首,撓撓額頭,“少掌柜的,剛才是在威脅我,這可不大好啊。王法?告訴你吧,在這平陽城三爺我就是王法?!?br/>“少掌柜的,既然不打算給我個交代,那我就只好自己動手了。”
洛九淵氣得臉色漲紅,張開雙臂攔著牛三。

03.
牛三伸手大力的去推洛九淵,“滾開?!?br/>豈料手剛一觸碰到洛九淵的手臂,便被一股強勁氣流震開,牛三的手甩了一個大圓弧,耷拉下來,猶自顫抖不止。
牛三甩了甩手,抬頭看過來。
這時,一個三十幾歲的干瘦老頭已擋在了洛九淵身前。
洛九淵大急,極力的想要將老頭拉到自己身后。
可任他怎么拉,老頭都紋絲不動。
老頭名叫李凡,很普通很平凡的一個名字。
老頭不是平陽本地人。
洛九淵與母親洛笑笑也不是平陽本地人,母子二人以前是打魚的,可洛九淵的父親一次出外打魚失蹤后,二人便不再以打魚為生。
而是重新干起了本行,耕田勞作為業(yè),艱難維持生計。
可就在這幾年間,家里頻頻出現(xiàn)怪事。
每隔一段時間,家里會莫名其妙出現(xiàn)一堆銀子。
洛笑笑認為一定是洛九淵的父親送來的,所以便沒有多想。
只是時常盯著會出現(xiàn)銀子的地方,希望與洛九淵的父親見一面,可洛笑笑一直沒有看見過人,但銀子依舊會時不時出現(xiàn)。
漸漸的,洛笑笑便死心了,不再奢望能見到洛九淵的父親。
而是將更多的希望放在了兒子洛九淵身上,常對兒子洛九淵說的一句話就是:“好好讀書,爭取早日取得功名,為朝廷效力,才是正道?!?br/>直到很長一段時間后,銀子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于是,洛九淵和洛笑笑決定搬家。
臨搬家的那幾天,洛笑笑像往常一樣去河里洗衣,結(jié)果就在河邊發(fā)現(xiàn)了受重傷的李凡。
洛九淵母子將李凡抬到家里,照顧了小半個月,李凡才痊愈。
誰知道,這李凡什么都好,就是不會說話,是個啞巴,連名字都是李凡用筆寫出來,洛九淵母子才知道的。
后來,洛九淵和洛笑笑搬家來平陽,而李凡不想離開,于是母子二人將老房子留給了李凡,讓李凡暫作棲身之所。
洛笑笑母子二人搬家來平陽城,用所有的積蓄盤下一家酒樓和一座院子,開始在平陽生活。
洛笑笑搬家,其實也有自己的考慮,她的老家是小地方,私塾先生學識不算太高,收費還賊高,而平陽則不同,收費雖高,但教書先生的學識還可以,這樣就方便洛九淵學習。
經(jīng)營酒樓沒多久,李凡不知道怎么找上門來,說是想要報恩。
洛笑笑想著多個人,多一份力,便將李凡留了下來,順便將做魚的一手絕活教給了李凡,自己則樂得清閑。
這不,今天牛三這么一鬧,聽見動靜,李凡便從后廚趕了出來。
牛三乜斜著李凡,譏笑道:“喲,哪個的褲帶沒系緊,跑出你這么個鳥來?怎么的,老家伙,你想替他出頭?”
李凡沒有理牛三的嘲諷,面無表情,冷冷道:“是又如何?”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都震驚了。
洛九淵和尤奇掐了掐大腿,確認沒有聽錯,李凡居然會說話。
因為他們兩個包括洛笑笑和其丫環(huán)茗香都知道李凡是個啞巴。
而牛三一行人,則更震驚,因為大老板讓他們來之前,就讓手下告訴過他們一些樓內(nèi)的情況。
其中,就有一條說李凡是個啞巴。
可現(xiàn)在啞巴居然開口說話了,由不得他們不震驚。
牛三張大嘴巴,久久不閉。
其余七人,直挺挺的站著,甚至忘記了打砸。
牛三合上嘴,咳嗽兩聲,說道:“好,老家伙你有種!三爺我最欣賞有種的人。既然你想要替他出頭,也行。喏,只要你把這根銀針吃下去,兄弟幾個立刻結(jié)賬走人如何?”
李凡拒絕道:“不行?!?br/>牛三歪歪腦袋,“噢?這么說,你是不打算給三爺我一個交代啰?”
李凡平靜道:“交代嘛,我可以給你,但是我要你保證,今后不準再踏進此樓一步,否則我要你不得好死,還有你們打壞的東西,要十倍賠償?!?br/>牛三皺了皺眉,不自覺退后幾步,扭頭看向其他七人。
其他七人互相瞧瞧,點點頭。
牛三頓生豪氣,上前一步,掏出二十兩銀子扔到桌上,“好。今天只要你能給三爺我一個交代,你說的,三爺我全部應下?!?br/>“喏,針在這里,吃吧?!迸H钢郎系你y針,一臉得意。
李凡舉步欲行,洛九淵和尤奇欲攔。
李凡笑了笑,示意二人放心。
嘎嘣嘎嘣的聲音在樓內(nèi)響起來,這是李凡李老頭在吃銀針發(fā)出來的聲音。
只見李凡李老頭像吃面條一樣,將銀針一點一點咬斷咀嚼,然后不緊不慢的吞下去。
吞完還一副享受的樣子,仿佛在吃什么美味佳肴似的。
牛三本來是想看李凡出丑的,可現(xiàn)在嚇得都有點傻了。
他揉揉眼睛,朝李凡豎個大拇指,道:“好,老家伙,你狠!你有種!你好牙口!三爺我今兒個算是長見識了,佩服佩服!不過嘛,你別得意,咱們,走著瞧,兄弟們走?!?br/>洛九淵三人看著八人揚長而去,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04.
洛九淵關切道:“李老,你沒事吧?要不還是找個大夫來看看吧?”
李凡拍了拍肚子,笑道:“沒事兒,不必擔心?!?br/>“可是……”洛九淵還是不放心。
李凡拍拍洛九淵的肩膀,“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真沒事。打壞的東西還要采買,這一片狼藉也要人收拾,你們兩個該干嘛干嘛,不用管我?!?br/>三人說話間,一股濃濃的燒焦味飄過來。
李凡大叫一聲,“不好,我的魚?!?br/>便一陣風似的向后廚奔去,快得出奇。
洛九淵和尤奇反應過來的時候,連殘影都已不見,兩人驚得目瞪口呆,尤奇呆呆道:“他……他……我要拜師?!?br/>尤奇從小就夢想著成為江湖大俠,鋤強扶弱,行俠仗義,今天看到李凡的所作所為,不免動心。
尤奇跨了幾步,洛九淵急忙拉住他,“哎,哎,哎,我說尤小二,想趁機偷懶是吧?我是少掌柜,還是你是少掌柜?。课胰フ夷窘?,采買些桌凳,我回來之前,你把這里收拾干凈?!?br/>“你想學武想拜師,我不攔著,怎么樣?”
尤奇尷尬一笑,連連點頭。
李凡熄滅爐火,看著燒焦的魚,皺了皺眉。
“唉,反正今天大概沒生意了,燒焦了就燒焦了吧!”李凡這么想著,走出廚房。
向樓后的院子走去,這是個兩進的院子。
李凡尤奇兩人居住在第一進,而洛笑笑母子和茗香住在第二進。
李凡緩緩走著,臉色突然變得極為陰沉。
虎落平陽被犬欺,他需要找東西發(fā)泄。
眼見院子里長得茂盛的小樹,李凡一運氣,先前吃下去的銀針寸寸如箭,全部噴在小樹上,直入樹干中,樹干立刻出現(xiàn)無數(shù)的細孔。
只聽“咔咔咔”數(shù)聲脆響,小樹立刻便四分五裂開來,地面被波及,立時便顯出無數(shù)條裂縫。
李凡長長嘆口氣,感覺終于舒服了點。
距怡春院后門,三百余步之處。
牛三與七名潑皮無賴,慢慢走著。
牛三駝著背,顯得憂心忡忡。
“老大,咱們不繼續(xù)鬧了,就這么算了?”一名潑皮問。
牛三一怔,站住,轉(zhuǎn)頭惡狠狠地盯著說話的潑皮,突然抬手甩了說話的潑皮一巴掌。
“鬧鬧鬧,就知道鬧,除了鬧,你還知道什么?”
被打的潑皮捂著臉,有點懵。
“你知不知道?剛才那個老家伙是個扎手點子。你想找死,老子還不想呢!大老板讓咱們?nèi)ピ囋嚿顪\,試深淺的意思你到底懂不懂?試深淺,說白了,就是讓咱們?nèi)フ宜?,你想死嗎?不想死的話,就安份些,不要打量著取代我,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牛三說完話,伸手拍了拍一臉懵的潑皮的臉。
被打的潑皮,哆嗦了幾下,連聲認錯。

05.
怡春院時常飄著一股奇特的氣息,奇特得就像情人的呼吸。
作為平陽城里最大的消金庫,來這里的你可以不帶很多東西,但是唯獨不能不帶錢。
一間上好的包間里,一個約摸十七八歲的少年正不顧周圍的鶯鶯燕燕,津津有味的吃飯。
只見少年身材瘦削勻稱,相貌清秀之極,臉如羊脂白玉,尤其是一雙桃花眼,煞是奇特,引人注意,乍眼一看,幾乎還疑心他是女扮男裝的大家閨秀。
少年放下筷子,不顧周圍鶯鶯燕燕驚愕的目光,推門走出去。
怡春院很大,樓套樓,院鄰院,房挨房。
少年似乎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在里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胡亂闖進一幢樓或一間院子,接連推開各個房間門,惹來一陣雞飛狗跳。
大半個時辰后,他依舊沒有找到來時的路。
他有些泄氣,“我明明記得的呀?怎么不對呢?這里可真奇怪!”
少年疑惑著,再次打開一間院門,剛一進來,數(shù)十幾個手拿棍棒的大漢便將他團團圍住。
身后追過來的老鴇和鶯鶯燕燕氣喘吁吁,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老鴇剛緩過來,便插腰罵道:“哪兒來的臭丫頭,也不打聽打聽,竟敢跑到老娘這里吃白食?!?br/>老鴇閱人無數(shù),自然而然看得出來少年是女扮男裝。
少年皺了皺眉,“你這地方奇怪,你也奇怪,你們更奇怪,我不是給過你錢了嗎?怎得平白說人家吃白食呢?還不讓人家出去?真是奇怪?”
老鴇聞言,更加生氣了。
將少年用來結(jié)賬的刀幣砸過來,“上墳亂燒紙你糊弄鬼呢?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現(xiàn)在是大晉的天下,你居然拿先秦的刀幣來付賬,你這不是存心消遣老娘嗎?”
“少說廢話,你們愣著干嘛,先削她一頓再說,記住別打壞了臉,以后老娘有用處?!?br/>十幾名大漢聞聲而動,惡狼般撲過來。
“哎哎哎,你們別過來啊。我……我……我可不是自愿進來的,我只是想找個地方吃飯而已,誰知道,你們門口的姑娘騙我說,這里就是吃飯的地方,硬拉我進來的。你們……啊……”她指著越靠越近的大漢們,急切地道。
大漢們獰笑著,絲毫沒有止步的意思。
突聽咚的一聲巨響,一名大漢已飛了出去,深深鑲嵌在院墻上,院墻受到撞擊,以大漢為圓心,裂開無數(shù)的裂縫,轟的一聲,院墻倒塌,將大漢埋在里面,大漢受到這樣的重擊,顯然是活不成了。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住了。
其他大漢們甚至忘記了動作。
老鴇與眾多鶯鶯燕燕嚇得張大嘴巴,久久不閉。
“我都說了,讓你們別過來,是你們非要過來的,這可不怪我??!”少年撓撓頭。
“你們這些廢物,愣著干嘛,上啊。連個小丫頭片子都收拾不了,老娘花那么多錢養(yǎng)你們干什么?”
老鴇雖然被嚇住了一會兒,但她可一點都不慌,畢竟這里可是大老板罩的,只要這里出事,大老板一知道,一定會出手。
就算不出手,也一定會派人來處理的。
會武功有什么稀奇的,大老板手底下養(yǎng)著會武功的人可不少。
剩下的大漢們聞言,硬著頭皮,棍棒齊舉,再次沖上來。
少年眼見大漢們不識好歹,也不再啰嗦。
出拳如風,拳影重重,這種怪異的拳法,似乎很適合近身搏斗,頗似八極拳。
大漢們一個接一個的倒飛出去,倒在地上嗷嗷嗷慘叫,就算僥幸有棍棒打在少年身上,少年也似毫無感覺似的,只顧出拳。
大漢們飛落如雨。
砸在院中各處,水缸小樹棍棒,碎斷成一堆。
少年拍了拍手,“都叫你們,別過來了,現(xiàn)在信了吧?我現(xiàn)在可要走了?!?br/>大漢們哪有心情聽她說話,只顧自個哎呀哎的慘叫。
少年舉步向老鴇走來,“噢,對了,出口在哪兒啊?我找了半天,沒有找到,你能不能告訴我?”
老鴇怔了怔,隨即笑道:“好好好,我?guī)闳?,跟我來?!?br/>就在剛剛,大老板的心腹來過一趟。
老鴇心里一喜,只道大老板要親自出手料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

06.
這是一間裝扮樸素的院子。
正廳里,牛三一行潑皮跪在地上,添油加醋地將“愿者上鉤”里的事情經(jīng)過描述一番。
大老板趙貴福啜了一口茶,道:“這么說,樓里的點子很扎手了?!?br/>牛三一行連忙點頭。
趙貴福揮揮手,牛三一行潑皮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趙貴福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長鞭,你走一趟吧!”
只有趙貴福的正廳里,忽然有人應聲。
這在別人看起來極為怪異的一幕,在趙貴福這里,卻極為平常。
少年跟在老鴇身后,越走越感覺不對勁,突然停下來,不走了。
“不對,這里不是出去的路。我不去了?!?br/>老鴇咬咬牙,轉(zhuǎn)身哄道:“我的小姑奶奶,平陽城進城都有四個門呢。何況是我這偌大一個樓,能不多留幾個門嗎?你就放心的跟我走,我還能騙你不成?再說了,你家里不留后門嗎?”
少年靈動的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哦,也對,走吧!”
哄好了少年,老鴇繼續(xù)帶路,心里恨恨地想:“臭丫頭,待會兒,看老娘怎么收拾你?!?br/>可一進院子,她才發(fā)現(xiàn),她根本沒有機會,這少年真就成了姑奶奶。
兩人一進院子,趙貴福滿臉堆著笑容迎過來,神色甚是可親,手中一把折扇扇來扇去,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
老鴇心頭一喜,大老板如果裝出這副樣子來,那準沒好事。
“手下人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姑娘,我代他們向姑娘賠個不是,還望姑娘包涵。在下姓趙草字貴福,請教姑娘芳名。”
少年擺手,“嗐,沒事兒,你比他們有禮貌多了!我叫鐘靈兒,我想出去,你知不知道出口在哪兒?”
趙貴福怔了怔,“噢,原來是鐘姑娘,失敬失敬。知道知道,姑娘先稍安勿躁,暫且喝杯茶,休息片刻,我待會兒吩咐人送姑娘出去。來人上茶?!?br/>鐘靈兒搖搖頭,“我不喜歡喝茶,太苦了。我現(xiàn)在就想出去?!?br/>趙貴福暗暗咬咬牙,“不喜歡喝茶,那吃點水果如何?”
鐘靈兒眼睛亮了亮,搓搓手,“可以是可以,但……但是我沒錢?!?br/>趙貴福突然失笑道:“鐘姑娘可真是個有趣的人吶,放心吧,我請你的,不用你付錢?!?br/>“哈,那這個可以有?!辩婌`兒高興道。
趙貴福吩咐人上水果,葡萄、蘋果、橘子……擺了一桌子。
鐘靈兒吃著水果,趙貴福在旁邊直笑。
老鴇畢恭畢敬的站在旁邊,她知道大老板想要干什么?
大老板趙貴福雖然已娶了正妻冷鈴仙,但依舊好色。
奈何冷鈴仙是有名的母老虎,所以大老板只能時不時躲著偷吃。
這水果里,趙貴福早已命人加入了一定量的蒙汗藥。
他靠這種手法,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子。
可這一次,他似乎失算了。
一桌子的水果,鐘靈兒已經(jīng)吃完了,可什么反應,什么動靜也沒有。
鐘靈兒拍了拍肚子,起身,“呃,水果也吃了,那個趙什么來著,你真是個大好人,謝謝你啊,但是現(xiàn)在我要走了,出口在哪兒?”
趙貴福只覺一陣牙疼,聽著鐘靈兒的話,只覺得十分諷刺。
這丫頭片子到底是什么怪物?這么多蒙汗藥一點作用都沒有?
“噢噢噢,鐘姑娘稍等,你有沒有感覺身體不適啊?”趙貴福一臉期待,希望鐘靈兒立刻倒下去。
“噢,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有點兒?!辩婌`兒撫摸著肚子。
趙貴福馬上來了興趣,笑問:“是嗎?什么感覺?是不是感覺頭很暈,想要睡一覺?”
“呃,沒有,哈哈,就感覺肚子有點撐。嗯,奇怪了,你們吃水果會想要睡覺嗎?”鐘靈兒一臉天真地說。
趙貴福一張臉垮下來,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這時候,趙貴福的心腹來了。
“大老板,夫人來了。”
聞言,趙貴福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竄起來,“你好生伺候著鐘姑娘,我改天再來,若夫人問起來,你知道該怎么說吧?”
老鴇點頭如搗蒜。
趙貴福吩咐完,嗞溜一下,溜走了。
鐘靈兒急了,“哎哎哎,那個趙什么,我還沒出去呢?”
老鴇適時補上來攔住,道:“鐘姑娘,鐘小姑奶奶,別嚷了。你就先安心在這里住下來,時候到了,你想去哪里都行,怎么樣,你的福氣還在后面呢!”
“可……可是我沒錢。”鐘靈兒一臉憂愁。
“既然是大老板讓你住的,自然不用你付錢的,懂不懂?大老板不缺錢。”
鐘靈兒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微笑著拉住老鴇的手,“真的嗎?你們大老板真是個大好人?!?br/>老鴇嘴角抽了抽,抽抽手,沒掙開,倒吸一口涼氣,這小丫頭片子的手勁兒可太大了。
現(xiàn)在她可夠愁得了,沒有想到鐘靈兒又說了一句話,她更愁了。
“還有你,你也是個大好人!”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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