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升,山東萊陽縣火山區(qū)中旺村人;
彭志祥,山東費縣五區(qū)即石井鎮(zhèn)安樂窩村人;
汪明,江蘇沭陽縣馬廠區(qū)張文鄉(xiāng)周莊人……
在閔行區(qū)烈士陵園的《烈士英名冊》上,記錄著135位烈士的姓名、籍貫等信息,他們的生平被濃縮在短短幾行,無一例外地寫著“在解放上海戰(zhàn)役中光榮犧牲”——
1949年5月12日,歷時16天的上海戰(zhàn)役打響,這是人民解放軍戰(zhàn)略追擊中的一次大規(guī)模城市攻堅戰(zhàn)。戰(zhàn)役結(jié)束后,有135位為解放上海而犧牲的烈士被安葬在閔行區(qū)烈士陵園。除了24位無名烈士,目前還有83位烈士尚未找到后人。
循著他們的足跡,一場跨越時空的尋親接力由此開始。自2020年12月區(qū)烈士陵園成立尋親小組以來,一些線索因信息不足而遺憾中斷,也有一些成功化作打給烈士親屬的一通電話。在尋親小組成員們的手中,這些從遙遠時空拋來的線團正被逐漸解開。
G7246,3小時12分,從合肥南站到上海站。
在閔行區(qū)烈士陵園尋親小組成員張燕莉的手機里,一直保存著一張去年4月2日的購票訂單截圖,這是汪明烈士的侄子汪加濤乘坐的高鐵班次。那一天,她接到了汪加濤的電話:“張老師,明天我就來看看我的大伯?!?/p>
2024年清明節(jié),59歲的汪加濤眼噙熱淚,輕輕擦拭著汪明烈士的墓碑。因為汪加濤的父親已經(jīng)85歲,行動不便,所以汪加濤特意代表家人前來祭拜?!暗攘四敲炊嗄?,當我接到當?shù)赝艘圮娙耸聞站值碾娫?,告訴我‘大伯終于有下落了’的時候,我父母都很激動?!彼┫律?,獻上鮮花,“父親要是身體健康的話,肯定會親自過來,我現(xiàn)在代替他‘圓夢’了?!?/p>
汪明烈士生前擔任解放軍三十軍九十師后勤衛(wèi)生部醫(yī)療隊軍醫(yī),在解放上海戰(zhàn)役中犧牲時年僅19歲。雖然只在自己家人口中聽過大伯的故事,但汪加濤依然很自豪:“我爺爺和父親跟我說過,大伯就在上海當兵,他長得非常清秀帥氣,人也很聰明?!?/p>
一位懷著革命理想的年輕人,仿佛從檔案記載的寥寥數(shù)語中走出,讓一旁陪同的張燕莉也濕了眼眶。
在《烈士英名冊》上,有97位烈士被標注了籍貫地,極少數(shù)詳細到所在縣甚至村,汪明烈士就是其中一位,這成為了尋親工作的突破口。張燕莉采用一種“最原始”的方法,那就是挨個給烈士籍貫地的退役軍人事務局打去電話。
“姓名、籍貫、部隊番號,留給我們的信息可能只有短短兩行?!眳^(qū)烈士陵園主任顧琳彬表示,尋親過程中,時常會遇到行政區(qū)域劃分變動、原來的市縣鄉(xiāng)村改名、登記出現(xiàn)錯別字和同音字等情況,導致“查無此人”“查無此地”。尋親小組成員們像偵探一樣抽絲剝繭,翻閱當?shù)氐胤街?,甚至?lián)系當?shù)貙びH志愿者探訪烈士生前的村莊。

40多年前的尋親信函
在汪明烈士的尋親故事里,線索得到了順利延續(xù)。張燕莉展示了一封1981年上??h民政局向沭陽縣民政局發(fā)出的信函,“信中提到的周才生烈士安葬于閔行烈士陵園,與園內(nèi)的汪明烈士、陸恩培烈士都是江蘇省沭陽縣人”。
張燕莉表示,由于40多年前通訊條件不佳,尋親工作只能停滯。2022年,她成功聯(lián)系到汪明烈士的侄子汪加濤,另外兩位烈士也順利找到了故鄉(xiāng)。截至2025年,區(qū)烈士陵園已經(jīng)為14名烈士點亮回家之路,為8名烈士找到了家人。

在烈士戶籍地定向推送的彈窗
2023年清明前夕,顧琳彬見到了一位遠道而來的祭掃者黃先生,他一路換乘飛機、汽車,從貴州遵義來到上海,前來祭拜冉見烈士?!拔业耐馄攀侨揭姷拿妹茫斯?948年離家后一直沒有音訊。外婆辭世前反復叮囑,一定要找到冉見?!贝饲包S先生偶然刷到閔行區(qū)烈士陵園發(fā)布的尋親信息,其中就有冉見烈士的資料。

尋親小組立即聯(lián)系當?shù)氐耐艘圮娙耸聞站?,卻在核查時發(fā)現(xiàn),遵義縣冉見烈士的籍貫地址和生前部隊信息與閔行記載的相同,但犧牲經(jīng)過不同。經(jīng)過進一步排查,尋親小組通過當?shù)刂驹刚呗?lián)系到貴州省遵義市播州區(qū)的一位街道工作人員,對方主動提出冉見烈士是他爺爺?shù)牡艿?,家中長輩持有1983年頒發(fā)的冉見同志《革命烈士證明書》。
是有兩位同名同姓的烈士,還是尋找的是同一個人?帶著這樣的疑惑,尋親小組分析兩家家族譜系,最終確定兩位冉見不是同一個人。由于年代久遠且資料缺失,憑遵義當?shù)氐挠涗浺褵o法確認誰才是安葬在閔行烈士陵園的烈士?!半m然冉見烈士的后人不能完全確定,但他們都是烈士的家鄉(xiāng)人,帶來了來自故鄉(xiāng)的思念。”顧琳彬說,有些已經(jīng)找到故鄉(xiāng)的烈士沒有直系親屬,他們的家鄉(xiāng)人看到消息后,也會不遠千里來到陵園,獻上一束花,“

冉茂勝為冉見烈士祭掃
在她眼中,為烈士尋親的意義也變得具象化?!?strong>上一秒不放棄,下一秒就有希望”,這是張燕莉的微信簽名,她用了很多年,“每當我覺得工作難以推進,這句話都會給我力量,告訴我要再努力一把,烈士的親人期盼著他們回家。”
“下一秒的希望”,讓許多與張燕莉一樣的人匯聚起來?!霸谶@個群里,平時我們都不怎么說話,但一旦有人發(fā)了尋親消息,大家都會立刻響應?!鳖櫫毡虻氖謾C里有一個不到30人的微信群,里面有上海各個烈士陵園的尋親工作人員,“9點47分,我在群里詢問有沒有一位山東齊河的烈士信息,半個小時內(nèi)就收到了很多反饋。我們都希望線索能多一點、再多一點?!?/p>
“這是一種雙向奔赴的情懷”,顧琳彬如是形容了這份工作。五年間,她添加了幾十位各地尋親志愿者、退役軍人事務局工作人員的聯(lián)系方式,其中一位名為“石頭”的志愿者每隔幾個月就會給她發(fā)來新的線索,也有工作人員翻出了50年前的檔案,只為確認烈士的籍貫信息。“通訊錄里的大多數(shù)人,我們都從未見過面,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名字?!钡櫫毡蛑?,大家都在為同一個目標努力,每一處環(huán)環(huán)相扣,方能編織起一條烈士的回家路。

《泰州晚報》整版刊登閔行區(qū)烈士陵園尋親消息
如今,隨著時間流逝,為烈士尋親的難度還在進一步加大。“很多親屬對烈士的印象都模糊了,所以我們常說能找到一個少一個?!鳖櫫毡蛴X得,從另一個角度理解這句話,便是“多找到一個就是成功”。
每找到一位,她手中的《已找到親屬記錄烈士名單》就會多上一行,但顧琳彬依然會有些遺憾。“烈士犧牲時大多只有十幾二十歲,時隔多年,很多持有烈屬證的直系親屬已經(jīng)離開人世?!鳖櫫毡蛘f,“如果尋親工作能開始得更早些,找到他們家人的概率也許會更大。”
這場跨越時空的尋親接力還在繼續(xù)。顧琳彬也期待著更多人加入到為烈士尋親的事業(yè)中:“為烈士找到家鄉(xiāng)、找到親屬只是第一步,我們希望更多人參與進來,讓烈士的形象變得豐滿,在他的家鄉(xiāng)也能繼續(xù)延續(xù)他的故事?!?/p>
記者:陳奕寧
初審:陳依婷
復審:方雨斌
終審:劉墾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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