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雨晴推開咖啡館的門時,窗邊的男人恰好抬頭。那一瞬間,她幾乎忘記了呼吸。十二年過去,許沉的下頜線更加分明,眉宇間添了幾分成熟,但那雙眼睛依然清澈如初,像是能看透人心。
"好久不見。"許沉站起身,嘴角掛著熟悉的淺笑。周雨晴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包帶,指甲陷入掌心,那微弱的疼痛提醒她這不是夢境。
"好久不見。"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咖啡的香氣在兩人之間氤氳開來。周雨晴盯著杯中的拉花,思緒卻飄回了高中時代。2008年的城南高中,香樟樹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十七歲的她抱著書本匆匆穿過操場,總能在某個角落看見舉著相機的許沉。
那時的許沉安靜得像一幅畫,總是獨自一人,相機是他最好的伙伴。周雨晴記得他拍照時的樣子——微微蹙眉,全神貫注,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鏡頭。
"還記得這個嗎?"許沉從錢包里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推到她面前。照片上的少女站在雨中,校服被淋濕貼在身上,卻笑得燦爛。那是高二下學(xué)期的一個雨天,周雨晴忘帶傘,正發(fā)愁怎么回家時,一把黑傘出現(xiàn)在頭頂。
"我送你。"許沉的聲音很輕,卻不容拒絕。那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交談。雨中的路顯得特別長,他們走得很慢,許沉的左肩被雨淋濕了一大片。到家門口時,他突然舉起相機,在周雨晴驚訝的目光中按下快門。
"這張照片我一直留著。"許沉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邊緣,"那時候你總說我拍風(fēng)景比拍人好看。"
周雨晴的喉嚨發(fā)緊。她當(dāng)然記得,因為從那天起,她開始注意這個沉默的男孩。她會在課間假裝不經(jīng)意地經(jīng)過他的教室,會在食堂排隊時尋找他的身影。許沉很少主動說話,但他的相機鏡頭總是追隨著她——運動會上她沖刺的身影,文藝匯演她彈鋼琴的側(cè)臉,課間趴在桌上小憩的模樣。
"你那時候為什么總拍我?"周雨晴終于問出了藏在心里十二年的問題。
許沉攪動咖啡的手停頓了一下,"因為...你是我見過最美的風(fēng)景。"
窗外的陽光斜斜地照進(jìn)來,在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周雨晴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春游,全班去郊外爬山。她因為體力不支落在后面,是許沉默默陪著她,一步一步走到山頂。在山頂?shù)钠脚_上,許沉指著遠(yuǎn)處連綿的青山說:"你看,那些山看起來很近,其實可能相隔千里。"
當(dāng)時她不懂這句話的含義,現(xiàn)在想來,竟像是某種預(yù)言。
"你后來...去了哪里?"周雨晴輕聲問。
"北京,學(xué)了攝影。"許沉的目光落在 "就在本地讀了師范,現(xiàn)在在城南小學(xué)教書。"周雨晴笑了笑,"挺普通的。" 許沉搖頭,"教書育人,一點也不普通。"他的目光變得柔軟,"你一直都很特別,雨晴。" 特別這個詞像一塊石頭,投入周雨晴平靜的心湖。高中畢業(yè)前夕,她曾在許沉的課桌里發(fā)現(xiàn)一本相冊,里面全是她的照片——課堂上認(rèn)真記筆記的她,操場上和同學(xué)嬉笑的她,圖書館安靜看書的她。相冊最后一頁夾著一封信,她還沒來得及看,班主任突然進(jìn)來叫她去辦公室。等她回來時,相冊和信都不見了。 "那本相冊..."周雨晴鼓起勇氣開口。 許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你看到了?" "只看到封面。"周雨晴的心跳加速,"里面...是什么?" 許沉沉默了很久,久到周雨晴以為他不會回答。最后,他從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信封,推到她面前,"現(xiàn)在看,也不晚。" 周雨晴的手指顫抖著打開信封。里面是一沓照片和一張折疊的信紙。照片上全是她,從高二到高三,幾乎記錄了她整個高中時代。而信紙上,是許沉工整的字跡: 「雨晴: 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們可能已經(jīng)畢業(yè)了。這兩年來,我的鏡頭總是忍不住追尋你的身影。你問我為什么總拍你,因為在我眼中,你是這灰暗高中生活里唯一的色彩。 明天我就要去北京參加攝影學(xué)院的考試了。如果你愿意,高考后我想帶你去看看我鏡頭里的世界。 許沉」 信紙上的字跡有些暈開,像是被水浸濕過。周雨晴的視線模糊了,她終于明白為什么畢業(yè)典禮那天,許沉一直在校門口徘徊到最后一刻。 "我...沒看到這封信。"她的聲音哽咽,"那天班主任叫我去辦公室,等我回來..." "我明白了。"許沉苦笑,"我以為你拒絕了。" 兩人陷入沉默。窗外的天色漸暗,咖啡館里亮起了暖黃的燈光。周雨晴看著對面這個曾經(jīng)占據(jù)她整個青春的少年,突然意識到命運有多么諷刺。他們之間的距離,就像當(dāng)年許沉指給她看的那些山,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遠(yuǎn)隔千里。 "我下個月要移民加拿大了。"許沉突然說,"有個野生動物攝影的項目。" 周雨晴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恭喜你,實現(xiàn)了夢想。" "你呢?"許沉問,"有...男朋友了嗎?" "嗯,明年結(jié)婚。"周雨晴轉(zhuǎn)動著左手上的戒指,那是上個月李明求婚時送的。李明是相親認(rèn)識的,為人踏實可靠,父母都很滿意。 許沉的眼神暗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平靜,"祝福你。" 他們又聊了些近況,但都默契地避開了過去。分別時,許沉堅持送她回家。走在城南的老街上,周雨晴恍惚覺得時光倒流,仿佛他們還是高中生,還有無數(shù)可能。 在她家樓下,許沉突然從包里拿出相機,"最后一張,可以嗎?" 周雨晴點點頭。許沉舉起相機,卻遲遲沒有按下快門。最后,他放下相機,輕聲說:"算了,有些畫面記在心里就好。" 他上前一步,輕輕擁抱了她,"再見,雨晴。" 周雨晴站在原地,看著許沉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十二年前,他們因為一封沒看到的信錯過彼此;十二年后,他們各自有了無法回頭的人生。城南的夜空繁星點點,像極了高三那年春游的山頂。只是這一次,沒有人陪她看星星了。 回到家,周雨晴從書柜最底層翻出一個鐵盒,里面珍藏著高中時代的紀(jì)念品。在最下面,她找到了那張被雨水打濕的照片——十七歲的她和許沉共撐一把傘,青春的笑容定格在時光里。 她輕輕撫過照片上許沉模糊的側(cè)臉,淚水終于落下。有些愛情,就像城南的春天,美好卻短暫,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就已經(jīng)遠(yuǎn)去。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靜靜地照著這座他們共同成長卻再也回不去的城南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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