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30日,天還沒亮,徐州城黑沉沉的,像被一塊大幕布罩著。大街上亂糟糟的,滿地都是國民黨軍隊沒來得及燒掉的文件,風(fēng)一吹,紙片亂飛。那些指揮部里,作戰(zhàn)地圖還攤在桌子上,筆墨啥的也都在,可一個人影都沒有,之前熱熱鬧鬧的軍政機關(guān),這會兒就跟鬼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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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徐州“剿總”副總司令杜聿明,坐在一輛晃晃悠悠的吉普車里,慢慢離開了徐州城。他透過后視鏡,看著徐州的城墻越來越遠,嘴角輕輕往上一揚,露出一絲誰都沒注意到的笑。杜聿明在國民黨軍隊里,那可是出了名的能“救火”,難題到他手上,好像都能解決。這一回,他干了件特別漂亮的事兒——帶著邱清泉、李彌、孫元良三個兵團,一共30萬人,在華東野戰(zhàn)軍司令員粟裕眼皮子底下,偷偷從徐州跑了。
隊伍走得那叫一個井井有條,就跟照著軍事教科書排的一樣。孫元良兵團在最前面當(dāng)先鋒,川軍的人打仗向來勇猛,一路往前沖,把蕭縣到永城的路給打通了。邱清泉兵團在后面收尾,靠著那些先進的機械化裝備,一邊走一邊布置防線,就像一道會移動的鐵墻。李彌兵團在中間,哪邊有情況就支援哪邊,三個兵團配合得嚴絲合縫。車隊順著結(jié)了霜的路往西走,車輪和履帶壓在地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平原上傳得老遠,就像好多蠶在吃桑葉,細細碎碎的。杜聿明看著地圖上永城的位置,心里想著,只要過了永城,前面就是一馬平川的豫東平原,到時候,部隊就能撒開腿往蒙城跑,和黃維兵團互相照應(yīng),局勢一下子就能穩(wěn)住。
可打仗這事兒,有時候一個小細節(jié)就能把全盤計劃給打亂。12月1日一大早,華野的偵察兵進了徐州城,才發(fā)現(xiàn)國民黨軍隊早就跑沒影了。消息傳到粟裕的指揮所,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參謀們看著地圖上那一道道車轍印,嚇得后背全是汗——國民黨的主力部隊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跑了一整天,他們才發(fā)現(xiàn)!粟裕急得把煙頭往作戰(zhàn)圖上一扔,大聲下令:“不管付出啥代價,都得把他們追上!”煙頭在地圖上燒出個黑印子,正好在永城西北的青龍集那兒。這時候,華野的戰(zhàn)士們接到命令,一個個撒開腿就開始追。他們一天要跑上百公里,好多人鞋子都磨破了,腳底板磨出了血,可還是喊著“追上杜聿明就是勝利”的口號,咬牙往前沖。
這邊華野在拼命追,南京總統(tǒng)府里,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蔣介石手里捏著陳誠發(fā)來的加急電報,在書房里走來走去。窗外的梧桐樹,樹枝光禿禿的,在寒風(fēng)里晃來晃去,就跟地圖上被包圍在雙堆集的黃維兵團一樣,看著就讓人揪心。蔣介石心里明白,十二兵團不光是陳誠的心肝寶貝,更是守住長江防線的關(guān)鍵。正想著,侍從室主任俞濟時拿著杜聿明送來的“大捷”戰(zhàn)報進來了。蔣介石聽著這“好消息”,手里的鋼筆在電報紙上劃來劃去,墨水都洇開了。猶豫了半天,他還是下了一道改變戰(zhàn)局的命令:讓杜聿明的部隊馬上轉(zhuǎn)頭,往濉溪口方向進攻,和黃維兵團一起作戰(zhàn)。
12月3號傍晚,在孟集的臨時指揮所里,杜聿明氣得把蔣介石的親筆信揉成一團,狠狠砸在桌子上?!斑@可是三十萬人的命啊,怎么能像擺弄棋盤上的棋子一樣隨便指揮!”他眼睛瞪得老大,看著邱清泉、李彌這些將領(lǐng)。邱清泉抱著胳膊,臉上帶著冷笑;李彌低著頭,一聲不吭。孫元良手里玩著打火機,火苗一閃一閃的,映在他臉上,看著有點陰森。孫元良剛想說:“總座,三年前在野人山……”話還沒說完,就被邱清泉打斷了:“校長的命令,誰敢不聽?”屋里的參謀們都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空氣里全是火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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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就不得不提1942年的緬甸戰(zhàn)場。那時候,杜聿明聽了蔣介石“轉(zhuǎn)向密支那”的命令,帶著部隊走,結(jié)果五萬遠征軍死在了野人山,那場面慘不忍睹?,F(xiàn)在,地圖上從永城到濉溪口,直線距離也就80公里,可從戰(zhàn)略上來說,比當(dāng)年的野人山還要危險。往西走,還有一線生機;往南去打濉溪口,那就是跳進火坑??赡暇┠沁?,催著進攻的電報一封接一封,杜聿明就算心里有一百個不愿意,在這套體制下面,也沒啥辦法。
12月4號,天剛蒙蒙亮,陳官莊上空飄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就在這時候,華野的追擊部隊趁著夜色,把杜聿明的三十萬大軍包圍得嚴嚴實實。杜聿明還對著電臺,扯著嗓子喊:“懇請校長收回成命??!”可回應(yīng)他的,只有“滋滋啦啦”的電流聲,啥都聽不清。被包圍的士兵們,只能擠在一個又小又窄的地方,長寬都不到20公里。他們蹲在戰(zhàn)壕里,吃著凍得硬邦邦的干糧,聽著解放軍那邊傳來的勸降廣播,心里別提多絕望了。這時候,黃維兵團在雙堆集已經(jīng)被打得沒還手之力,李延年、劉汝明兵團又縮在蚌埠,根本不敢往北來支援,杜聿明的部隊徹底成了一支孤軍。
在戰(zhàn)場上打得昏天黑地的時候,背后還有更嚴重的問題在悄悄冒頭。在上海法租界的那些公館里,蔣經(jīng)國送的十萬金圓券壽禮,被管家偷偷換成金條,藏到地窖里去了。南京中央路的那些商鋪里,那些當(dāng)官的和大資本家們,正通過黑市,瘋狂地轉(zhuǎn)移資產(chǎn),好像都知道國民黨要不行了,趕緊給自己留條后路。后來,杜聿明被俘虜關(guān)在戰(zhàn)俘營,聽說黃維兵團也全軍覆沒了,突然想起從徐州撤離的那個晚上。當(dāng)時指揮部墻上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和現(xiàn)在牢房里水滴落下的聲音,竟然那么像,就好像命運在開一個殘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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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戰(zhàn)役的第三階段,結(jié)局早就定好了。1949年1月10號,隨著陳官莊最后一聲槍響,杜聿明的部隊徹底被消滅。這場一開始計劃得好好的大撤退,最后還是因為國民黨內(nèi)部的派系爭斗和戰(zhàn)略上的短視,輸?shù)玫變旱?。打掃?zhàn)場的時候,勝利者在杜聿明的隨身文件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沒寄出去的家書,上面寫著:“這次失敗,不是因為我們不會打仗,實在是整個體制有大問題啊。”這幾行字,在寒風(fēng)里好像也在輕輕發(fā)抖,就像是在告訴人們,一個舊時代,真的要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