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徐家祖宅坐落青槐鎮(zhèn),門前老槐需三人合抱。
徐長庚攥著分家契書冷笑,黃麻紙上的墨跡未干:"東街三間鋪子歸長明,西郊百畝水田屬 他指尖擦過"長明"二字,沾了滿手墨臭。 正廳供著爹娘牌位,線香青煙繚繞中,弟弟正給佃戶減租:"今年遭了雹災,各家少交三成糧。" 長庚踢翻米斗吼道:"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徐家基業(yè)遲早敗在你手!" (二) 谷雨子時,徐家大宅飄著苦澀的藥香。 藥爐沸著當歸黃芪。 長庚從暗格取出砒霜時,窗外槐花簌簌作響。 這包粉末是周寡婦給的——那蠢女人以為他要藥耗子。 "哥,你看今年的槐花定能釀好酒。"長明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你說爹臨終前攥著咱倆的手,是不是怕我們兄弟鬩墻?" 長庚端著藥碗的手一抖,碗底沉淀的砒霜在晃動的湯藥里化開細密的金紋,心一橫,猛地捏住親弟弟下頜灌藥:"徐家只能有一個當家人!" 驚雷炸響時,長明指甲在他手背抓出血痕,瞳仁映著槐影,至死盯著房梁懸的"兄弟同心"匾。 (三) 出殯那日,暴雨沖塌院墻。 長庚舉著油燈查看時,見廢墟里竄出株怪樹。 樹苗遇風便長,眨眼間竄到屋檐高,枝頭掛滿銅錢大小的金果。 更奇的是每片葉子都生著人臉,眉眼酷似長明。 "天賜 果子落入掌心即化金錠,沉甸甸壓得他心口發(fā)燙。 當夜他摟著新納的小妾數(shù)錢,忽聞院中傳來"沙沙"聲,恍若有人拖著鐵鏈徘徊。 管家卻瞧見葉片背面的人臉在哭,眼眶里涌出的卻是鮮血。 (四) 不出三月,徐宅擴建三進三出。 長庚吃的是龍肝鳳髓,穿的是冰蠶絲袍,連恭桶都鎏著金邊。 最奇的是搖錢樹日漸豐茂,枝葉遮天蔽日,金果落處地磚生苔,苔紋拼成"冤"字。 重陽宴擺足九九八十一道菜:胭脂鵝肝澆珍珠粉,熊掌裹金箔炭烤,最后抬上整只駱駝,駝峰里塞著八十一顆金果。 伶人唱著新編戲文:"徐公散財賽孟嘗……" 戲臺突然坍塌,壓死三個小廝。 "掃興!"長庚擲出金果打班主,"這些錢夠買你全家的命!" 金果滾到血泊里,竟長出細密裂紋,像極了長明咽氣時攥著的藥碗碎片。 錢莊掌柜戰(zhàn)戰(zhàn)兢兢來報:"東家的金子……驗出骨灰味。" 更駭人的是,新過門的六姨太半夜瘋跑,說見搖錢樹下蹲著個剝核桃的鬼——那核桃仁鮮紅似心。 長庚舉斧要砍樹,斧刃卻卡在樹身拔不出。樹皮滲出暗紅汁液,沾手處潰爛流膿生蛆。 他重金請道士驅(qū)邪,道人剛踏進院就吐血:"怨氣太重!這樹是拿至親骨血養(yǎng)的!" 當夜暴雨,他瞧見長明立在樹梢輕笑,手里攥著當年分家的契書。 臘月施粥,長庚往粥鍋撒金粉:"喝呀!這可是 饑民腹痛如絞,他坐在暖轎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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