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默然
沙漠的夜風裹挾著細沙,拍打在考古隊的帳篷上,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齊臨風蹲在臨時搭建的帳篷里,手中的刷子小心翼翼地拂過面前那具保存完好的女尸。他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沙漠的寒冷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隊長,已經(jīng)凌晨兩點了,您該休息了。"助手林夏掀開帳篷簾子,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齊臨風沒有抬頭,目光依舊黏在女尸頸間那塊青白色的玉墜上。"你先去睡吧,我再檢查一下這個 林夏嘆了口氣,放下咖啡后離開了。帳篷里又恢復了寂靜,只有齊臨風急促的呼吸聲和外面偶爾呼嘯而過的風聲。 那塊玉墜——他見過。在夢里。 連續(xù)三個月,齊臨風都做著同一個夢。夢里是無邊的沙漠,一座殘破的城池,和一個站在城墻上的女子。女子背對著他,長發(fā)在風中飛舞,頸間就是這塊半月形的玉墜,在夕陽下泛著青白色的光。 而現(xiàn)在,這塊玉墜就真實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戴在一具距今兩千多年的樓蘭女尸身上。 齊臨風的手指微微顫抖,輕輕觸碰玉墜。就在接觸的瞬間,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他的視線模糊了... 當他再次看清周圍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座繁華的城池中。夕陽將整座城市染成金色,街道上人來人往,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這不是現(xiàn)代的景象,而是——古代的樓蘭。 "將軍回來了!"有人高喊。 齊臨風順著聲音望去,城門口一隊騎兵正緩緩而入。為首的男子面容剛毅,身披鎧甲,在夕陽下熠熠生輝。奇怪的是,那男子的面容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人群歡呼著涌向城門,齊臨風被推搡著前進。忽然,他的視線被城墻上的一道身影吸引——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正憑欄遠眺,頸間的玉墜在夕陽下閃爍。正是他夢中反復出現(xiàn)的那個女子! "阿蘭娜公主!"有人喊道。 女子聞聲回首,目光越過人群,直直地落在騎馬入城的將軍身上。她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那笑容讓齊臨風的心臟猛地收縮——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和痛楚同時襲來。 "齊隊長!齊隊長!" 一陣急促的呼喚將齊臨風拉回現(xiàn)實。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仍跪在女尸旁,而林夏正緊張地搖晃著他的肩膀。 "您怎么了?突然就一動不動,叫您也不應(yīng)!"林夏的眼中滿是擔憂。 齊臨風深吸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沒事,可能太累了。"他的目光卻不自覺地又回到玉墜上,"林夏,關(guān)于這具女尸,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根據(jù)初步檢測,死亡時間大約在公元300年左右,正是樓蘭古國消亡的時期。奇怪的是,她的尸體保存得異常完好,像是..."林夏猶豫了一下,"像是被特意處理過。" 齊臨風點點頭,心中已有計較。"明天我要去城里一趟,查閱一些資料。你負責繼續(xù)清理工作。" 那夜,齊臨風再次夢見了阿蘭娜公主。 夢中,他站在宮殿的花園里,阿蘭娜背對著他,正在采摘一朵紅得刺目的沙漠玫瑰。 "你終于回來了。"她頭也不回地說,聲音如同沙漠中的清泉。 齊臨風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阿蘭娜轉(zhuǎn)過身來,月光下她的面容清晰可見——柳葉眉,杏仁眼,唇角有一顆小小的痣。她將玫瑰遞向齊臨風:"這次出征可還順利?" 齊臨風伸手去接,卻在觸碰的瞬間驚醒。窗外,沙漠的朝陽剛剛升起,將帳篷映成橘紅色。 接下來的幾天,齊臨風白天查閱關(guān)于樓蘭的歷史資料,夜晚則陷入越來越清晰的夢境。他逐漸拼湊出一個故事:樓蘭最后一位公主阿蘭娜,與一位漢人將軍相愛。將軍奉命出征抵御匈奴,臨行前承諾一定會回來娶她。然而戰(zhàn)爭持續(xù)數(shù)年,樓蘭陷入內(nèi)憂外患,最終在等待中消亡。 最讓齊臨風震驚的是,他在一本古籍中發(fā)現(xiàn)了一幅畫像——那位漢人將軍的容貌與他幾乎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是巧合..."齊臨風喃喃自語,手指撫過畫像。 回到營地的那天晚上,沙漠刮起了罕見的沙塵暴。帳篷在狂風中劇烈搖晃,齊臨風卻不顧林夏的勸阻,執(zhí)意要去查看那具女尸。 "太危險了!"林夏在風中大喊。 "我必須去!"齊臨風的聲音幾乎被風聲淹沒。 他沖進帳篷時,女尸仍安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她無關(guān)。齊臨風跪在她身旁,顫抖的手再次觸碰那塊玉墜。 這一次,他完全進入了夢境——或者說,記憶。 他看見自己身著鎧甲,與阿蘭娜在城墻上告別。 "我一定會回來,"他聽見自己對阿蘭娜說,"等我回來,你就是我的新娘。" 阿蘭娜含淚點頭,取下頸間的玉墜戴在他的脖子上:"讓它替我守護你。" 場景變換,他看見自己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卻因重傷昏迷數(shù)月。等他醒來趕回樓蘭時,城池已是一片廢墟。他在宮殿的密室中找到了阿蘭娜——她安靜地躺在石臺上,仿佛只是睡著了,身旁放著一封留給他的信。 "我等到生命最后一刻...若有來世..." 齊臨風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淚流滿面。帳篷外,沙塵暴已經(jīng)停止,月光透過帆布照射進來,正好落在女尸的臉上。在月光下,她的面容似乎比白天更加鮮活,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阿蘭娜..."齊臨風輕聲呼喚,仿佛這個名字已經(jīng)在心中呼喚了千年。 第二天清晨,林夏發(fā)現(xiàn)齊臨風不見了。女尸旁的桌子上放著一封信和那塊玉墜。信中,齊臨風寫道: "我找到了我的宿命。不要找我,我已經(jīng)回到我應(yīng)該去的地方。" 林夏沖出帳篷,四下張望。茫茫沙漠中,只有一串腳印延伸向遠處的古城遺址,然后在半途中突然消失,仿佛走路的人憑空蒸發(fā)了一般。 與此同時,在某個時空的樓蘭古城,夕陽西下。城墻上,阿蘭娜公主憑欄遠眺,忽然她轉(zhuǎn)過身,眼中閃爍著淚光。城門口,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影正策馬而來... 二 風沙迷了眼睛,齊臨風再次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座繁華的古城門前。夕陽將夯土城墻染成金色,城門上方用他不認識卻莫名能讀懂的文字刻著"樓蘭"二字。 "將軍!您可算回來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兵從城門跑出來,激動地抓住他的手,"公主日日都在城墻上等您啊!" 齊臨風低頭看自己,一身漢式鎧甲,腰間佩劍,胸前掛著那塊青白玉墜。他伸手摸臉,濃密的胡須,粗糙的皮膚——這不是他的臉,卻又莫名熟悉。 城墻上一抹白色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阿蘭娜站在那里,風吹動她的長裙和發(fā)絲,在夕陽中宛如一幅畫。她的目光與他相遇,瞬間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齊臨風不由自主地向城墻跑去,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登上城墻的臺階時,他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出征前的誓言,戰(zhàn)場上的廝殺,重傷昏迷時的噩夢...這些記憶不屬于他,卻又真實得如同親身經(jīng)歷。 阿蘭娜站在臺階盡頭等他。近距離看,她比夢中更加美麗動人,杏仁眼中含著淚水,唇角那顆小痣隨著微笑輕輕顫動。 "你遲到了三年零四個月。"她說,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 齊臨風——或者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他漢名"李風"——喉頭滾動,千言萬語哽在胸口。最終他只說出一句:"我回來了。" 阿蘭娜撲進他懷里,他聞到她發(fā)間沙漠玫瑰的香氣。這一刻,齊臨風確信自己穿越了時空,成為了歷史上那個與樓蘭公主相愛的漢人將軍。 夜晚的樓蘭王宮燈火通明,為將軍的歸來舉行盛宴。齊臨風坐在阿蘭娜身旁,一邊應(yīng)付著賓客的敬酒,一邊在腦海中梳理著情況。 從周圍人的談話中,他得知現(xiàn)在是公元330年,正是歷史記載中樓蘭開始衰亡的時期。匈奴勢力日益強大,絲綢之路改道,樓蘭這座沙漠明珠正逐漸失去往日的光彩。 "你在想什么?"阿蘭娜輕聲問,手指悄悄在桌下與他相扣。 齊臨風看著燭光下她精致的側(cè)臉,心中一陣刺痛。他知道按照歷史,樓蘭將在不久后神秘消失,而阿蘭娜作為最后一位公主... "我在想,"他斟酌著詞句,"如果有一天,樓蘭不復存在,你會去哪里?" 阿蘭娜驚訝地看著他:"為什么這么問?樓蘭已經(jīng)屹立千年,會永遠存在下去。"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郁,"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會和你在一起,無論去哪里。" 宴會結(jié)束后,齊臨風借口疲憊提前離席。他需要時間思考——他是回到了過去,還是進入了平行時空?如果他改變歷史,現(xiàn)代會怎樣?最重要的是,他該如何救阿蘭娜? 王宮花園里,齊臨風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老祭司哈桑,那位在考古記錄中主持樓蘭最后祭祀儀式的神秘人物。 "將軍看起來心事重重。"哈桑的聲音沙啞如沙漠風聲。 齊臨風警覺地看著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祭司大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哈桑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我知道你不是原來的李風將軍,雖然你的身體是他的。你的靈魂來自很遠的地方,很遠的時間。" 齊臨風心跳加速:"你能幫我回去嗎?" "為什么要回去?"哈桑反問,"你不是為了她才來的嗎?" 月光下,齊臨風沉默了。是的,他是為了阿蘭娜而來,那個在夢中呼喚他千年的女子。但這里的一切終將消逝,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阿蘭娜隨著樓蘭一起湮滅在歷史長河中。 "我想救她。"最終他坦白道。 哈桑長嘆一聲:"時間是一條河流,你可以暫時逆流而上,卻無法改變它的流向。樓蘭的命運已經(jīng)注定,試圖改變只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難道就沒有辦法嗎?" 哈桑沉默良久,才說:"或許...有一個方法。但代價很大。" 接下來的日子,齊臨風以李風將軍的身份生活在樓蘭。他每天與阿蘭娜一起巡視城池,教她漢文詩詞,聽她講述樓蘭的傳說。夜晚,他們在星空下漫步,談?wù)撨^去與未來。 阿蘭娜常常問他戰(zhàn)場上的事,齊臨風只能依靠歷史知識和模糊的"記憶"應(yīng)付。奇怪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記憶變得越來越清晰,仿佛他真的經(jīng)歷過那些戰(zhàn)斗。 一天清晨,城墻上瞭望的士兵吹響了警報號角——北方地平線上,匈奴大軍正朝樓蘭逼近。 城內(nèi)一片慌亂。齊臨風登上城墻,看到遠處揚起的沙塵遮天蔽日。根據(jù)歷史記載,這就是導致樓蘭滅亡的那場戰(zhàn)爭。 "我們必須撤離。"他對匆匆趕來的阿蘭娜說,"匈奴人太多,樓蘭守不住的。" 阿蘭娜搖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是樓蘭公主,不能拋棄我的子民。你先帶婦孺離開,我留下來與城池共存亡。" 齊臨風抓住她的肩膀:"不!你必須跟我走!"他聲音中的急切讓阿蘭娜怔住了。 "為什么...你如此確定樓蘭會陷落?"她敏銳地問。 齊臨風無法回答。他怎能告訴她,他知道歷史的走向?知道這座城池即將從地圖上消失,知道她的命運? 那天夜里,齊臨風再次找到老祭司哈桑。 "時間到了,"哈桑說,"你必須做出選擇——留下來完成歷史循環(huán),或者帶她逃離,但那樣兩個時空都會崩潰。" "這是什么意思?" 哈桑從懷中取出一塊與阿蘭娜玉墜形狀相配的玉佩:"這是時空之鑰的另一半。原本的李風將軍在戰(zhàn)場上重傷瀕死時, "所以...我是他的轉(zhuǎn)世?" "不完全是。你們是同一個靈魂的兩個部分,被時空分裂?,F(xiàn)在,你必須決定——帶阿蘭娜逃離,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時間線,但那樣你的現(xiàn)代身份將不復存在;或者留下來完成歷史循環(huán),讓一切回歸正軌。" 齊臨風陷入痛苦的掙扎。他既不能眼睜睜看著阿蘭娜死去,又無法承擔改變歷史的后果。 匈奴大軍在城外十里扎營,隨時可能發(fā)動進攻。城內(nèi)的居民開始撤離,只有王室和守軍決定留下。 齊臨風找到正在整理王室文書的阿蘭娜。夕陽透過窗欞,為她鍍上一層金邊。她抬頭看他,眼中滿是柔情。 "我想起一件事,"齊臨風輕聲說,"我答應(yīng)過,回來就娶你為妻。" 阿蘭娜的眼中瞬間盈滿淚水:"現(xiàn)在說這個?城池都要陷落了。" "正因為如此,"齊臨風單膝跪地,握住她的手,"阿蘭娜公主,你愿意成為我的 阿蘭娜凝視著他,似乎要看穿他的靈魂。最終她點頭:"好。" 沒有盛大的儀式,沒有賓客如云。只有老祭司哈桑主持,幾名貼身侍女見證。阿蘭娜穿上最美麗的白色嫁衣,齊臨風則換上漢式禮服。他們在樓蘭最高的神廟前交換誓言,將彼此的玉墜合二為一。 當哈桑宣布他們結(jié)為夫妻時,遠處傳來匈奴人的號角聲——進攻開始了。 "現(xiàn)在怎么辦?"阿蘭娜緊握齊臨風的手。 齊臨風看向哈桑,老人點點頭,眼中滿是悲憫。 "閉上眼睛,"齊臨風對阿蘭娜說,"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松開我的手。" 城墻上傳來喊殺聲,火光映紅了夜空。齊臨風將合二為一的玉佩高舉過頭,月光透過玉佩,在地上投下奇異的光影。 "記住,"哈桑最后說,"愛是唯一能穿越時空的力量。" 光芒驟起,吞噬了兩人的身影。當匈奴士兵沖進神廟時,只看到老祭司一人跪在地上祈禱,面前的地上散落著一些細小的玉屑,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現(xiàn)代,樓蘭遺址。 林夏帶領(lǐng)新的考古隊在沙漠中搜尋了三個月,始終沒有找到齊臨風的蹤跡。那天早上的腳印神秘消失在半路,仿佛他憑空蒸發(fā)了一般。 在一個滿月之夜,林夏獨自來到發(fā)現(xiàn)女尸的遺址處。風沙幾乎掩埋了所有痕跡,只有那塊青白玉墜被她隨身攜帶,作為尋找隊長的線索。 "齊隊長,你到底去了哪里?"她對著沙漠夜空喃喃自語。 忽然,玉墜在她手心微微發(fā)熱。林夏驚訝地低頭,看到玉墜在月光下泛出奇異的光芒。遠處的沙丘上,隱約出現(xiàn)兩個人影——一個高大如齊臨風,一個纖細如那具樓蘭女尸。 林夏揉了揉眼睛,人影消失了。但當她再次看向手中的玉墜時,發(fā)現(xiàn)它不再是殘缺的半月形——不知何時,它變成了一輪完整的圓月,中間有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細線,仿佛曾被完美地分割又重組。 沙漠的風聲中,林夏似乎聽到了一聲輕笑,溫柔而滿足,轉(zhuǎn)瞬即逝。 她將玉墜緊緊握在手中,望向無垠的星空,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了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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