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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慶威

農(nóng)舍的木門被推開時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程雨桐抬頭,看見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婦人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站在門口。

"他怎么樣?"老婦人用濃重的方言問道。

雨桐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周沉,搖了搖頭。三天了,高燒不退,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肺部感染讓他的呼吸變得像破舊的風(fēng)箱。

"再喂他喝點這個。"老婦人將藥碗遞給雨桐,"祖?zhèn)鞯姆阶?,能消炎?

苦澀的藥香充滿簡陋的房間。雨桐小心地托起周沉的頭,將藥汁一點點喂進去。大部分順著嘴角流下,她耐心地用布擦凈。

"姑娘,你也很久沒休息了。"老婦人拍拍她的肩,"我去給你熱點粥。"

雨桐道了謝,目光重新落在周沉蒼白的臉上。即使在昏迷中,他的眉頭依然緊鎖,仿佛仍在與什么無形之物搏斗。她輕輕撫平那道皺紋,指尖描摹著他棱角分明的輪廓。

"你必須活下來,"她低聲說,"我們還有那么多賬沒和周慕云算..."

窗外,銅官古鎮(zhèn)的方向又傳來幾聲悶響。這三天來,地下實驗室的爆炸余波仍未平息,偶爾還會引發(fā)局部塌陷。鎮(zhèn)上已經(jīng)戒嚴,據(jù)說政府派了專家組來調(diào)查。

雨桐取出唐穎用生命換來的U盤,插入筆記本電腦。經(jīng)過復(fù)雜的解密程序,幾十個文件夾展開在屏幕上。其中一個命名為《血瓷真相》的視頻文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點擊播放后,周淺那張與周沉相似的臉出現(xiàn)在畫面中。他身處一個實驗室環(huán)境,背景能看到那個可怕的血瓷熔爐。

"如果你看到這個視頻,說明我已經(jīng)不在了。"周淺的聲音平靜得令人心碎,"時間有限,我直接說重點..."

視頻中,周淺解釋了

"周沉手腕上的印記只是表象,"周淺卷起袖子,露出手腕內(nèi)側(cè)——那里有一個與周沉相似但顏色更深的印記,"真正的鑰匙在這里。"他指向自己左胸心臟位置,"當印記繼承者瀕死時,心臟處的血脈精華會..."

視頻突然中斷,跳轉(zhuǎn)到一段模糊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中,周慕云站在一個類似祭壇的裝置前,身旁躺著昏迷的周淺。

"實驗體準備好了嗎?"周慕云問道。

一個穿白大褂的男子回答:"是的,但根據(jù)計算,一個印記繼承者的血脈精華只夠激活三件血瓷。要量產(chǎn)的話..."

"那就多找?guī)讉€

錄像到此結(jié)束。雨桐胃部一陣絞痛,她終于明白為什么周慕云要殺害那么多周家人——包括周沉和周淺的父親。

"唔..."床上的周沉突然發(fā)出微弱的聲音。

雨桐立刻撲到床邊:"周沉?你能聽見我嗎?"

周沉的眼皮顫動幾下,緩緩睜開。那雙黑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但看到雨桐的瞬間,還是閃過一絲光亮。

"多久...了?"他氣若游絲地問。

"三天。"雨桐握住他的手,"我們在一戶農(nóng)家,離古鎮(zhèn)大約五公里。"

周沉試圖坐起來,卻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雨桐扶住他,感受到他身體的滾燙。

"別動,你的肺部感染了。"

"沒時間..."周沉艱難地呼吸著,"周慕云...他一定在準備...最后的儀式..."

雨桐給他看了U盤里的內(nèi)容。周沉看完后,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原來如此...難怪叔公要殺父親...他拒絕提供家族成員名單..."

"儀式需要在哪里進行?"雨桐問。

周沉指向電腦上的銅官古鎮(zhèn)地圖:"周家老宅...正下方的密室。那里是...最初的窯址。"

雨桐調(diào)出周淺留下的完整地圖,果然,周家老宅地下有一個巨大的星形結(jié)構(gòu),標注著"血瓷核心"。

"我們必須阻止他。"雨桐堅定地說。

周沉看著她,眼中滿是復(fù)雜的情緒:"你該離開...這不是你的戰(zhàn)斗..."

"從我父親遇害那天起,這就是我的戰(zhàn)斗了。"雨桐打斷他,"而且..."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我不能失去你。"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某種無言的情感如電流般傳遞。周沉慢慢抬起手,輕撫雨桐的臉頰,拭去她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

"扶我起來,"他終于說,"我們需要一個計劃。"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兩人仔細研究周淺留下的資料,制定了一個幾乎等同于自殺的行動方案。老農(nóng)婦的兒子偷偷去鎮(zhèn)上打探消息,帶回了令人不安的情報——周家老宅周圍布滿了武裝人員,而且鎮(zhèn)上開始有人失蹤,大多是年輕力壯的男子。

"他在收集'祭品'。"周沉面色陰沉,"必須在月圓之夜前行動...就是明天。"

夜幕降臨時,雨桐幫周沉換藥。他的傷口雖然開始愈合,但身體狀況仍然堪憂。當她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擦過他胸前那個圓形傷疤時,周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這個傷疤..."雨桐輕聲問,"是怎么來的?"

周沉沉默片刻,才說:"五年前,我收到那份匿名文件后,決定調(diào)查你父親的案子。當晚有人闖入我的公寓...子彈擦過心臟。醫(yī)生都說我能活下來是個奇跡。"

雨桐的心猛地一顫:"在哪家醫(yī)院?"

"湘雅...怎么了?"

雨桐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她顫抖著從錢包深處取出一張泛黃的探視卡——正是湘雅醫(yī)院的,日期是五年前,署名"程雨桐"。

"那一個月...我每天都會去看你。"她哽咽道,"你昏迷不醒,護士說沒人探望,我就...就冒充你表妹。"

周沉震驚地看著那張卡片,眼中逐漸浮現(xiàn)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那個...每天給我讀《陶瓷史》的聲音...是你?"

雨桐點點頭,淚如雨下:"我當時只是...想看看害死我父親的那個周家人的兒子是什么樣。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你也在調(diào)查真相...后來你突然轉(zhuǎn)院,我再也找不到..."

周沉猛地將她拉入懷中,兩人的心跳在狹窄的空間里共鳴。他的唇貼上她的額頭,一個輕如蝶翼的吻。

"命運..."他低語,"原來早就把我們綁在一起。"

雨桐仰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那里盛滿了她讀不懂的情緒。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呼吸交融...

老農(nóng)婦的敲門聲打斷了這個即將成形的吻。"有人來了,"她緊張地說,"開著黑車,在村口打聽有沒有受傷的男女。"

周沉和雨桐立刻警覺起來。透過窗戶,他們看到遠處有幾束手電光正在挨家挨戶搜查。

"從后門走,"周沉迅速收拾必需品,"我知道一條小路通古鎮(zhèn)。"

兩人悄無聲息地溜出農(nóng)舍,鉆進屋后的竹林。周沉雖然虛弱,但對地形的熟悉讓他們很快甩開了追兵。穿過一片稻田后,銅官古鎮(zhèn)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直接去周家老宅太危險,"周沉喘著氣說,"我們先去一個安全屋。"

安全屋是棟不起眼的小磚房,藏在古鎮(zhèn)邊緣的制陶作坊區(qū)。周沉從門楣上摸出鑰匙,兩人閃身進入。

屋內(nèi)積滿灰塵,但基本生活設(shè)施齊全。周沉從暗格里取出一個金屬箱,里面是兩把手槍和一些現(xiàn)金。

"我父親留下的應(yīng)急物品,"他檢查槍械,"沒想到真能用上。"

雨桐則打開電腦,再次研究周淺的地圖。她發(fā)現(xiàn)一條標注為"緊急通道"的路徑,從鎮(zhèn)外的廢棄磚窯直通周家老宅地下。

"這條路可能沒人看守,"她指著屏幕,"但我們需要通過至少三道安全門。"

周沉湊過來看,突然指著地圖上一處小標記:"這是...周淺的私人標記!他可能在那里留了東西。"

夜深人靜時,兩人沿著陰暗的小巷向鎮(zhèn)外移動。周沉的步伐比之前穩(wěn)健了些,但雨桐仍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廢棄磚窯在月光下像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黑洞洞的入口仿佛能吞噬一切。

"跟緊我,"周沉點燃一支應(yīng)急燈,"這里面結(jié)構(gòu)復(fù)雜,容易迷路。"

磚窯內(nèi)部比想象中寬敞,到處都是倒塌的磚堆和生銹的設(shè)備。周沉帶著雨桐來到一面看似普通的磚墻前,按照周淺地圖上的提示,按下幾塊特定的磚塊。

墻面無聲地滑開,露出一個向下的螺旋樓梯。

"周家的秘密通道,"周沉解釋,"建于民國時期,為了防土匪。"

樓梯盡頭是一扇金屬門,需要密碼和指紋雙重驗證。周沉輸入周淺的生日,然后將自己的拇指按在掃描區(qū)——門竟然開了。

"周淺設(shè)置了我的權(quán)限..."周沉聲音微顫。

門后是一個狹小的儲物間,架子上擺滿了文件和電子設(shè)備。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臺子上的一個透明盒子,里面放著一支裝有紅色液體的注射器。

周沉拿起盒子下的紙條:"'給哥哥——最后的禮物。注射后12小時內(nèi),你的血液將產(chǎn)生抗體,任何用你血液激活的血瓷都會自毀。代價是...印記消失,血脈斷絕。慎用?!獪\'"

"這是什么意思?"雨桐困惑地問。

周沉的表情變得異常復(fù)雜:"周家的血脈...到我為止。沒有后代能繼承印記了。"

"那又怎樣?"雨桐握住他的手,"這種邪惡的血脈斷了才好!"

周沉苦笑:"你不懂...這印記不僅僅是詛咒,它也承載著周家守護千年的責任——阻止'血瓷'技術(shù)被濫用。我父親、祖父...他們都是守護者。"

"而現(xiàn)在,這個責任落在你肩上。"雨桐堅定地說,"用你的方式終結(jié)它。"

周沉沉思片刻,突然將雨桐拉近,額頭相抵:"答應(yīng)我一件事——如果我沒能出來,你要立刻離開銅官,永遠別再回來。"

雨桐想反駁,但周沉用一個吻封住了她的唇。這個吻短暫而熾熱,包含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情感。

"走吧,"他松開她,拿起注射器扎進自己手臂,"時間不多了。"

紅色液體注入靜脈的瞬間,周沉全身繃緊,手腕上的印記開始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幾秒鐘后,一切恢復(fù)平靜,只是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兩人沿著通道繼續(xù)前進,穿過幾道安全門后,終于來到了周家老宅正下方的密室入口。那是一扇古老的石門,上面雕刻著復(fù)雜的窯變圖案。

周沉將手掌按在石門中央的凹槽里,輕聲念出一段古語。石門緩緩開啟,刺眼的紅光傾瀉而出。

密室內(nèi)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屏住呼吸——中央是一個巨大的血池,周圍站著數(shù)十個黑衣人,池邊排列著七個透明培養(yǎng)艙,每個艙內(nèi)都漂浮著一件未完成的血瓷。而血池正上方的高臺上,周慕云正主持著某種儀式,他面前躺著六個昏迷的男子,正是鎮(zhèn)上失蹤的"祭品"。

"正好趕上高潮部分。"周慕云的聲音在密室中回蕩,他甚至沒有回頭,"侄兒,我感應(yīng)到你注射了抗體...多么感人的自我犧牲精神。"

周沉和雨桐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早已被包圍。十幾個持槍的黑衣人從陰影處走出,槍口對準他們。

"可惜啊,"周慕云轉(zhuǎn)身,臉上帶著悲憫的

雨桐這才注意到,密室一角站著金三和他手下,而他們中間是一個輪椅上的身影——那赫然是只剩下頭部的周淺,連接著復(fù)雜的生命維持系統(tǒng)!

"周淺!"周沉驚呼。

周淺的頭部微微轉(zhuǎn)動,眼睛看向哥哥,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

"別擔心,他還活著。"周慕云輕笑,"我需要他的大腦波動作為儀式引導(dǎo)。至于你..."他做了個手勢,"取血!"

黑衣人一擁而上,按住周沉。一個人用特制的匕首在他手腕印記處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滴入一個水晶容器。

"住手!"雨桐掙扎著,卻被金三牢牢控制。

周慕云接過盛有周沉血液的容器,高舉過頭:"最后的元素齊備了!"

他將血液倒入血池,池中的液體立刻沸騰起來,發(fā)出詭異的紅光。七個培養(yǎng)艙中的血瓷開始震動,表面浮現(xiàn)出血管般的紋路。

"看啊,"周慕云狂喜地宣布,"新世界的曙光!"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輪椅上的周淺突然睜大眼睛,生命維持系統(tǒng)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一道強大的電磁脈沖從輪椅底部爆發(fā),瞬間擊倒了周圍所有電子設(shè)備!

"什么...?"周慕云震驚地回頭。

周淺的頭部竟然從輪椅上彈起,露出下方隱藏的微型裝置——那不是真正的周淺,而是一個精巧的仿生裝置!

"哥哥...現(xiàn)在!"裝置中傳出周淺真實的聲音,"血池下方...有自毀機關(guān)!"

周沉立刻反應(yīng)過來,掙脫束縛沖向血池。周慕云怒吼著掏出手槍射擊,子彈擦過周沉肩膀,但他沒有停下。

雨桐趁機踢開金三,抓起地上的槍向周慕云射擊,逼他躲避。周沉已經(jīng)跳到血池邊緣,找到周淺說的機關(guān)——一個不起眼的銅環(huán)。

他用力拉起銅環(huán),血池底部開始劇烈震動。七個培養(yǎng)艙同時爆裂,里面的血瓷發(fā)出刺耳的尖嘯,如同活物般痛苦掙扎。

"不!"周慕云歇斯底里地尖叫,"我的杰作!"

瘋狂地向周沉射擊,一顆子彈擊中周沉胸口,他踉蹌著跌入沸騰的血池!

"周沉!"雨桐撕心裂肺地呼喊。

就在這生死攸關(guān)的一刻,血池中的液體突然凝固,然后像有生命一般將周沉托起,送回池邊。更不可思議的是,他身上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這不可能..."周慕云呆若木雞,"除非..."

"除非血瓷認主。"一個虛弱但清晰的聲音從密室入口傳來。

所有人轉(zhuǎn)頭,看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真實人影——那才是真正的周淺,瘦得皮包骨頭,但眼睛炯炯有神。他身后站著慧明大師和幾名武警。

"叔公,你忘了,"周淺艱難地說,"真正的血瓷只認純凈之心...哥哥的血脈抗體不是毀滅,而是凈化..."

周慕云面如死灰,突然拔腿就跑。慧明大師一揮僧袍,幾名武警立刻追了上去。

雨桐無暇顧及這些,她沖到周沉身邊,檢查他的傷勢。奇跡般地,子彈已經(jīng)被排出體外,傷口基本愈合,只有胸前留下一個星形疤痕。

"雨桐..."周沉睜開眼,虛弱地微笑,"我好像...看到我父親了..."

"別說話,"雨桐淚如雨下,"救護車馬上就到..."

周淺的輪椅來到他們身邊,看著周沉低語道:"結(jié)束了,哥哥。千年的詛咒...在我們這一代終結(jié)了。"

三個月后,銅官古鎮(zhèn)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周慕云的犯罪集團被連根拔起,地下實驗室被永久封閉。雨桐站在古井邊,望著井水中自己的倒影。

"想什么呢?"周沉從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上。他的身體已經(jīng)基本康復(fù),只是胸前多了一個星形疤痕。

"想你父親和我父親,"雨桐靠在他懷里,"他們當年是不是也像我們這樣,站在這里討論如何阻止周慕云?"

周沉親吻她的發(fā)梢:"也許吧。不過現(xiàn)在一切都結(jié)束了。"

"不,"雨桐轉(zhuǎn)身面對他,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還沒完全結(jié)束。你忘了那個預(yù)言嗎?'當血瓷凈化,印記傳承者將開啟新的篇章'。"

她從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國家文物局的特批許可,允許他們在銅官古鎮(zhèn)原址上建立一座古窯文化研究中心,由程雨桐和周沉共同主持。

"這是..."

"我們的新開始。"雨桐微笑,"用科學(xué)的方法研究真正的窯變技術(shù),去除那些迷信和邪惡,還原它作為陶瓷藝術(shù)瑰寶的本質(zhì)。"

周沉深深地看著她,眼中盛滿愛意和希望。他俯身,給她一個溫柔而堅定的吻。

"那么,合伙人,"他抵著她的額頭低語,"我們什么時候開工?"

古井水面泛起漣漪,倒映著兩人相擁的身影。遠處,湘江上的船只鳴響汽笛,仿佛在見證這個延續(xù)千年的故事,終于迎來了嶄新的篇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