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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三聯(lián)電子廠Pro,作者:波旁,編輯:Benjamin,題圖來自:AI生成

中國的咖啡市場,正在上演著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商業(yè)折疊:

一線城市的精品連鎖咖啡,把賣周邊爆改成了年輕人的“領雞蛋”活動,購買N杯拿鐵皆可低價換購“自改Freitag”背包——這是站在生態(tài)鏈頂端的咖啡店才有的號召力;

單打獨斗的個人精品咖啡店,則努力搶占著城市中的景觀位,藏身于蘇州河畔的日咖夜酒空間,只有上海本地人才明白,這座建筑曾是獲評2023年上?!疤厣珟钡男聸転丑A站公廁。

與此同時,在更遙遠的大理、貴州的鄉(xiāng)村,另一波年輕人正在村頭喝下一杯“六元美式”,或者在山里豬圈改造的咖啡店門前打卡出片。

圖自@六元咖啡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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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自@六元咖啡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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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城市咖啡陷入內(nèi)卷,一群年輕人反向操作,將咖啡館開進村口、菜地,用“口味+反向出片”的混搭吸引流量。

驢肉火燒拿鐵、火鍋拿鐵和折耳根拿鐵相繼出圈,人類對拿鐵的開發(fā)不足1%。

“有人很享受這種城市牛馬回到農(nóng)村喝咖啡的感覺,有一種放下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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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店還在墻上刷大字:讓全村都喝上咖啡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從賣什么到在哪賣,村咖讓咖啡店進化出新的態(tài)度——看起來賣的是風景,也許最后人們消費的還是一種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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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逃離9.9元戰(zhàn)場,村咖們選擇“包圍城市”

咖啡這玩意,再也回不到三十多一杯了。

無論是強調(diào)用了SOE的豆子,還是宣傳咖啡師和賽事舉辦等,咖啡消費所強調(diào)的“精致”與“身份符號”的綁定,正在漸漸式微。也很少聽到創(chuàng)業(yè)者再談論“第三空間”的概念。

從瑞幸掀起價格戰(zhàn),到庫迪、幸運咖等品牌的加入,咖啡已經(jīng)從當年要配著MACBOOK喝的商務餐飲,變成了便利店冰柜里的快消品。

樓下便利店自助美式大冰杯10元買一贈一,就差和電解質(zhì)水擺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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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便利店自助美式大冰杯10元買一贈一,就差和電解質(zhì)水擺一起了

淪為某種功能性飲料后,用戶天然會認為“超過15元的咖啡都是對打工人的背叛”——如果只是美式漱口,根本沒有執(zhí)念:走路的情況下誰近買誰,外賣的情況下誰便宜買誰。

卷不動價格的各品牌,只能寄希望在營銷上發(fā)力,不斷試圖在社媒上出圈,展現(xiàn)出自己的不可替代,再反過來帶動銷量。

消費者不會在乎上周你做過什么,哪怕他確實領取過一個印著品牌LOGO的馬克杯,不影響ta拿著去別家要求自帶杯減5塊。

在價格面前,沒有絕對的忠誠。

“9.9券一停,感情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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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券一停,感情歸零”

據(jù)統(tǒng)計2025年中國咖啡消費市場預計達1萬億元,3億消費者中70%集中于城市。哪怕是連鎖大品牌也在不斷開店撤店的今天,竟然還有新品牌不斷入場,繼續(xù)卷入價格和營銷的混戰(zhàn)。

而那場著名的咖啡師潑客人咖啡粉事件,揭示了咖啡連鎖品牌的“好喝、便宜、優(yōu)質(zhì)體驗”的不可能三角,背后透傳著資本的焦慮與從業(yè)人員的選擇局促。

同樣的困境在縣城平行發(fā)生:除了瑞幸、庫迪、幸運咖之間的正面對決,還有怪異的雜牌和仿品充斥著街面。在這樣的夾縫里求得生機,似乎只能靠品質(zhì)取勝:但一部分顧客不關心你是到底咖啡還是奶茶店,只想點最便宜的檸檬水;想做精品咖啡的店主斥資20萬打造的侘寂風空間,最終成為點評4.2分的“出片打卡地”。

行業(yè)的加劇競爭與急速變化,讓一些從業(yè)者開始把目光投射在更廣袤的鄉(xiāng)村,近年來一批村咖相繼如春筍般在社交網(wǎng)絡涌現(xiàn),有的還帶有一些黑色幽默。

無論是大理的麥田、景德鎮(zhèn)的柴房,還是三亞的橡膠林,村咖們選擇用近乎反差式的方式入場,對抗城里的那套商業(yè)和標準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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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是個糧倉”無疑是其中一個成功的案例:主理人最開始每天堅持拍攝村道旁的咖啡館搭建成型的過程,但無論在評論區(qū),還是直播中都會有觀看者出言揶揄:“農(nóng)民伯伯干了一天的農(nóng)活,累了就來店里點上一杯冰美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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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議、諷刺、不理解,充斥的評論區(qū),而這些點贊最多的評論,又反哺算法,成了流量助推器。

一年后,這個咖啡館已經(jīng)成了熱門的打卡地,風評立轉(zhuǎn),那些揶揄的評論也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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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案例在成功前,都要經(jīng)歷曲折和自我懷疑。

“殊途共歸”的主理人劉抗抗,離開模爬十多年的北京職場,用半年時間騎摩托環(huán)游了中國,最終選擇在河北滄州黃驊的一棟爛尾樓里,手搓自己的機車咖啡打卡點。

“最初的想法其實是準備離開北京,玩得比較好的摩友朋友問我是否可以在河北搞個小院,這樣他們想我的時候可以來玩。摩旅的過程中也去了一些打卡點,模糊的想法逐漸成形,回來就找場地?!?/p>

“剛開始來看這個店面,最初印象就是雜草叢生,荒無人煙,要不是有朋友家里在這里買了房,我真的以為是爛尾樓。是否真的有人能來,能騎到這荒郊野外喝杯咖啡?但每次來這里,又感覺很安靜,磁場是對的?!?/p>

過程就像做過的互聯(lián)網(wǎng)項目,從0到1,該踩的坑都得過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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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就像做過的互聯(lián)網(wǎng)項目,從0到1,該踩的坑都得過一遍

劉抗抗寫了份可行性PPT,“殊途同歸”項目就算啟動了。由于店面離最近的南大港還有13公里,水電師傅都不愿意來,要車接車送。買的東西也快遞不給送,需要騎著小摩托來回拉貨。

“房子沒水沒電沒玻璃,光自己收拾打掃就花了10天。為省一百塊錢,自己搬了六百塊磚。找不到幫忙砌吧臺的師傅就自己上,從白天砌到了凌晨,第二天一看歪得不成樣子,生氣砸掉,后面知道要找根線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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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咖啡的從業(yè)經(jīng)驗,但是有開咖啡店的朋友,除了接觸到本地的一些供應商,劉抗抗自己也去扒網(wǎng)絡評論區(qū),買了一堆咖啡豆來測試。包括開店前的試營業(yè)狀態(tài),會讓顧客給出對于出杯的具體評價,根據(jù)累積的反饋逐漸確定了選品和搭配。

店里的吧臺陳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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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吧臺陳列

劉抗抗認為,飲品只是加分項,是否有這么一個地方摩托車友好,跑幾十幾百公里來可以歇歇腳,如果店里恰好有一些騎車經(jīng)驗分享那就更好,如果在打卡點能結交新朋友那就是意外收獲。更重要的還是人和人之間的鏈接。

“有個退休的叔叔騎幼獸110從甘肅到丹東,一路沿海南下去上??撮|女,路過這里找露營地,我讓他直接住在了店里,他不明白才相處倆小時,怎么能把店交給這個陌生人。”

如今“殊途同歸”的熱鬧程度已經(jīng)超過了最初PPT上的預期。摩友來過,又會帶著新的摩友來,不同省份的車牌越來越多,經(jīng)營狀況已經(jīng)從最初的虧錢達到了收支平衡——賣的是咖啡,又不只是咖啡。

在無人問津的濕地旁,建立起的周邊摩友沒事就愛扎堆的咖啡據(j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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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人問津的濕地旁,建立起的周邊摩友沒事就愛扎堆的咖啡據(jù)點

劉抗抗始終記得朋友們的支持,不管是殊途同歸的LOGO、車貼、門頭到全部設計,還是店里的路牌、工具,都是大家捐贈的。而五一期間將要舉辦的活動,從北京、盤錦、廊坊、山東及本地來無償幫忙的摩友有十幾個,攝影部分的配置就有七個人,“比很多人結婚機位都多,沒有朋友們就沒有店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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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劉抗抗希望進一步完善配套,增加咖啡以外的服務,比如解決客人的吃飯住宿問題,尋找一些跨界合作的機會,以及開發(fā)品牌周邊。

“我始終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且愿意付諸時間和行動?!?/p>

當城市咖啡還在卷價格、卷品牌、卷營銷,村咖的“反標準化”也并非一時興起的叛逆,噱頭是一方面,但人際間的鏈接顯然給了村咖另一條出路:村咖行,但關鍵早已不在咖啡。

二、做咖啡還得做號?話題是另一種消費

二、做咖啡還得做號?話題是另一種消費

盡管咖啡生豆?jié)q幅在今年來到了300%,但不能澆滅很多人“回村開個咖啡,萬一火了呢”這樣的想法。

在村里開的咖啡店,存活率往往不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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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里開的咖啡店,存活率往往不到30%

決定一杯咖啡成本的并非十幾克豆子,而是高昂的店鋪租金和人工,而農(nóng)村咖啡館,似乎天然規(guī)避了這些費用:“反正那房子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看一下?!?/p>

咖啡本身成熟的渠道體系和自動設備的百花齊放,更是為了普通人入場村咖提供了更標準透明的支持。

唯一的問題就剩下,店開好了,誰來買單。于是村咖的視頻賬號,就成了村咖的最大配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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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wǎng)上不乏一些養(yǎng)成系村咖,發(fā)來圖片,問自己的房子應該如何改造,網(wǎng)友也積極給出建議。

面對網(wǎng)友的建議,一部分博主開始了養(yǎng)成計劃。另一部分則只管發(fā)布進度,標題危言聳聽,但對建議置若罔聞,看起來只想從里面撈一點流量。很難不讓人懷疑半年后就要宣告村咖創(chuàng)業(yè)失敗轉(zhuǎn)型帶貨農(nóng)村土特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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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歲的福睿去年公司倒閉,一直沒有合適的下家,今年回到山西老家,也準備開一家自己的村咖。

“想開店不是因為熱愛,在家待著假裝有個正事,對外說起來就沒那么麻煩?!?/p>

回村創(chuàng)業(yè),家里人給的壓力,村里人的議論,這些其實都構成不了太大的問題。至今沒有進展的原因,除了房子難找,先是卡在了設計上,“你知道那種一個單子,周圍毛筆字圈了一圈的設計嗎,你去電商平臺找的設計,就是那種?!备niT請教之前公司的設計,“一套像樣的整體視覺,含vi規(guī)范,應用系統(tǒng),包裝物料,宣傳物料等,至少2w起。等于說店開沒開,先砸進去一小半積蓄?!?/p>

福睿突然就理解了前老板,開公司就是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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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睿突然就理解了前老板,開公司就是挺難的

涉及到個人真金白銀的投入,福睿不得不認真思考全局,假設全部都弄好了,宣發(fā)怎么弄?鎮(zhèn)上離市區(qū)七十公里,附近倒是有個傳統(tǒng)民俗村,但實在沒什么看的。京津冀來的游客愛看古建,但是不會停留。

他曾以為辭職回家老家唯一的出路不是自媒體。實地踩了一圈網(wǎng)紅村咖后,發(fā)現(xiàn)還得學會視頻。

“如果真的開了賬號,最后店開不下去,卡在那里不上不下,怎么向網(wǎng)友請假?”

三、先村還是先咖?從業(yè)者的理性入場

三、先村還是先咖?從業(yè)者的理性入場

對鄉(xiāng)村的咖啡館到底應該如何定義?網(wǎng)絡上,關于村咖的爆火和門可羅雀平行重疊,也引來了網(wǎng)友足夠的探討:

很多村咖的失敗,恰恰是因為不夠“村”,又無法與城里的投資與抗衡。

而成功的村咖則各有各的打法:在浙江安吉,“深藍計劃”下的村咖,用風景溢價帶動咖啡單品溢價,據(jù)說讓村集體增收200萬元;另一邊,咖啡原產(chǎn)地云南的產(chǎn)業(yè)升級,正在不斷孵化新的村咖落地,本地咖農(nóng)也在慢慢從供應端,到開始接觸理解咖啡文化。

云南的咖啡莊園的多復合業(yè)態(tài),向咖啡巨頭供應生豆,提供烘焙處理的同時,也承接精品咖啡包地定制;對外接待研學和團體參觀,讓人在咖啡田邊現(xiàn)場進行杯測體驗,村里的咖啡館再跟進把咖啡和咖啡豆賣出去。

景邁山下某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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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邁山下某莊園

當一批咖啡愛好者來學習打卡,看看究竟村咖應該怎么和本地結合。像少東這樣的專業(yè)咖啡師,正在回到云南,打算開一家屬于自己的村咖。

少東之前供職于知名的 Folatsite浮石隱地 stay salty 咸咖啡 ,2013年入行咖啡的他,2月份的朋友圈定位還在泉州的海邊,3月份已經(jīng)變成了家鄉(xiāng)西雙版納勐臘。

少東發(fā)布的工作環(huán)境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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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東發(fā)布的工作環(huán)境照片

人到中年,少東希望能多陪陪家人,由于他的家在望仙樹景區(qū)附近,所以希望能把咖啡館也開在這里。由于既不在市區(qū)也不在縣城,所以考慮的客群,基本上以本地消費者為主。

“本地人(對咖啡)消費觀念還不強,對風味理解的要求薄弱,就連我的妻子也是因為我做這個工作,才開始慢慢接受美式的味道?!鄙贃|認為,泉州作為海上絲路的起點,咖啡底蘊本來就挺不錯。但在家里的農(nóng)村開咖啡店,還是要有在地化思維:比如搭配本地人喜歡的小吃(例如:本地舂涼拌類小吃),門店要裝修得既有創(chuàng)意又休閑,吸引更多年輕人和單位公職人員?!暗傮w還是要以咖啡為主題,先生存下來,沒法生存就沒法展現(xiàn)更好的東西?!?/p>

少東相信本地新生代的年輕人,總會帶來消費的改變。本著長期主義的策略,他希望能在校園做一些咖啡知識普及,最好是能為當?shù)貙Х雀信d趣的人群來提供一些免費的咖啡技能培訓。

回到自己寨子里的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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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寨子里的少東

對于遍地開花的網(wǎng)紅村咖,少東有自己的理解:不是要向著網(wǎng)紅店去,首先要考慮現(xiàn)實的問題,比如他也會結合當?shù)靥厣瞥觥跋忝┎萏卣{(diào)”。

“豆子再好,也需要品控?!边@是一個專業(yè)咖啡師能為消費者做的正確的事,“網(wǎng)紅店也不是貶義詞,咖啡品質(zhì)做得不錯的店是有的,只是有些人把它做成了貶義詞?!?/p>

他準備開的店取名叫“得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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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準備開的店取名叫“得閑”

少東表示,此前在泉州的工作經(jīng)歷令他感觸頗深。這座城市展現(xiàn)出極強的包容性,當?shù)厝似床M取的精神,以及新舊文化交融共生的特質(zhì),都值得他學習借鑒,并實踐在即將落地的“得閑”里。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三聯(lián)電子廠Pro,作者:波旁,編輯:Benja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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