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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趙州勘婆

趙州因僧問婆子:“臺山路向甚處去?”婆云:“驀直去。”僧才行三五步。婆云:“好個師僧,又恁么去!”后有僧舉似州。州云:“待我去與你勘過這婆子?!泵魅毡闳ィ嗳缡菃?,婆亦如是答。州歸謂眾曰:“臺山婆子,我與你勘破了也!”

無門曰:婆子只解坐籌帷幄,要且著賊。不知趙州老人善用偷營劫塞之機,又且無大人相。撿點將來,二俱有過。且道,那里是趙州勘破婆子處?

頌曰:問既一般,答亦相似,飯里有砂,泥中有刺。

趙州禪師因有僧人問一位老婆婆:“去五臺山的路怎么走?”老婆婆回答:“一直往前走?!?a class="keyword-search" >僧人剛走幾步,老婆婆便在背后嘀咕:“這和尚倒是認真,可怎么又這樣去了!”后來有僧人將此事告訴趙州,趙州說:“我去替你勘驗這老婆婆。”第二天,趙州也去問同樣的問題,老婆婆依舊回答:“一直往前走?!贝w州剛邁步,老婆婆又念叨:“怎么又這樣去了!”趙州回來后對眾人說:“五臺山那老婆子,我已替你們勘破了她的深淺了!”

無門禪師評論道:這老婆婆只會在帳中謀劃策略,卻不知自己已被“賊”盯上;趙州雖善用偷襲的機巧,但行事不夠光明磊落。細究起來,兩人都有過失。問題來了——趙州到底勘破了老婆婆什么?

頌:問的是同一句話,答的也是老套路,但看似尋常的對答里暗藏玄機——就像飯里的砂石會硌牙,泥中的尖刺能扎腳,若不警覺便會中招 。

趙州禪師一生九次游歷五臺山,每次均在夏季返回 。其晚年(約80歲)仍堅持朝山,曾遇僧人作偈勸阻:是處青山是道場,何須策杖禮清涼。云中縱有金毛現(xiàn),正眼觀時非吉祥。從諗一把抓住他問:“什么是正眼?”僧人無言以對。從諗背起行李就走了。

蓮池大師說:“趙州八十猶行腳,只為心頭未悄然;即至歸來無一事,始知空費草鞋錢?!?/p>

此舉體現(xiàn)他“行腳參學(xué)”的修行理念,即通過身體力行打破對“道場”的執(zhí)著認知。蓮池大師評其“八十仍行腳”,雖最終悟得“道在自心”,卻彰顯禪者精進求法的精神 。

趙州因僧問婆子:“臺山路向甚處去?”婆云:“驀直去?!鄙判腥宀?。婆云:“好個師僧,又恁么去!”后有僧舉似州。州云:“待我去與你勘過這婆子。”明日便去,亦如是問,婆亦如是答。州歸謂眾曰:“臺山婆子,我與你勘破了也!”

這一則公案,發(fā)生在趙州從諗禪師行腳期間。我們可以看到此時的趙州還有一顆“爭”心,有著云游時參學(xué)的鋒利之心。

套路一旦形成,就容易走形式了。政治如此,文化如此,參禪如此。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只有一直革新自己,打破僵化的形式,才能長存常新。

禪宗的一路發(fā)展,就是要不斷地突破這種僵化,從如來禪,到祖師禪,到分燈禪,到公案禪,到默照禪,到看話禪,就是持續(xù)地自我革新。

禪者,要看好初發(fā)心,一個禪者的初心是很重要的。

就像我看公案,解公案,如果陷入寫作的套路,那就不是參禪,修行了。

每個公案,都是給一個修行的方法,朝向的是生命的修行與徹底的解脫。

“婆子只解坐籌帷幄,要且著賊”

“坐籌帷幄”,婆子看似掌控對話,以“驀直去”的固定答案應(yīng)對所有提問,如同軍師在帳中謀劃全局 。婆子執(zhí)著于“直行”的教條化回答,反被趙州識破其機械性。她看似高明,實則陷入“有法可依”的陷阱,如同被“賊”(執(zhí)念)暗中竊取本心 。婆子以“直心是道場”的禪語回應(yīng),卻將其固化為形式,失去直心本有的靈動性 。

“不知趙州老人善用偷營劫塞之機,又且無大人相”

偷營劫塞,趙州以同樣問題試探婆子,看似重復(fù),實則暗藏機鋒。他通過“重復(fù)”這一動作,拆解婆子對“直行”的執(zhí)著,如同偷襲敵營般直擊要害 。趙州不端高僧架子,以看似“兒戲”的重復(fù)對話勘驗婆子,違背傳統(tǒng)禪師的威嚴形象,卻更貼近禪宗“平常心”的宗旨 。

“撿點將來,二俱有過”

婆子執(zhí)著于“直行”的教條,淪為鸚鵡學(xué)舌,失去禪法的活機 。趙州雖勘破婆子,但以“偷營劫塞”的機巧反顯勝負心,未達“無相無住”的究竟境界 。禪宗超越二元對立,趙州與婆子的“有過”實為勘驗學(xué)人是否落入“對錯分別”的妄念 。

“且道,那里是趙州勘破婆子處?”

趙州通過重復(fù)對話,揭示婆子回答的機械性。婆子的“直行”本無錯,但她將此話視為“答案”而非契機,故趙州斷言“勘破” 。真正的“臺山路”不在方向,而在“無住”之心。婆子執(zhí)著于指引方向,恰遮蔽了“當下即是”的悟境 。

“問既一般,答亦相似”

趙州與僧人問法相同,婆子回答一致,看似無差別 。趙州之問暗藏“無”的機鋒,婆子之答卻淪為“有”的套路。同問異質(zhì),如“飯里砂、泥中刺”般隱含險峻 。

“飯里有砂,泥中有刺”

婆子的回答看似平常(如飯),實則暗含教條化陷阱(砂礫)。若不細嚼,易被表象所欺,誤入歧途 。趙州的勘破手法看似輕松(如泥),實則暗藏機鋒(尖刺)。學(xué)人若執(zhí)著于“勘破”的結(jié)果,反被言語所傷 。

禪宗公案如鏡,照見學(xué)人自心。若執(zhí)著于“問答”的表象,必陷砂刺之痛;若能超越言語,方見“無門關(guān)”本無門 。

趙州與婆子的對話是“殺人刀”與“活人劍”的并用。婆子以“直行”斬斷向外求法的妄念(殺人刀),趙州以重復(fù)勘驗喚醒對“無住”的覺悟(活人劍) 。

無門評語與頌詞皆指向“不落兩邊”的中道:婆子墮于“有”,趙州墮于“巧”,唯有超越對錯、問答、勘破與被勘破,方契入“無門關(guān)”的真義 。言語如砂刺,需以“無住心”化解其鋒利;問答本平常,唯直心能照見“臺山路”即在腳下 。此公案的核心在于“直心”與“機心”的辯證。趙州勘破婆子的“臺山路”,實為勘破一切向外求法的虛妄。禪宗之妙,不在言語勝負,而在“于平常處見不平常,于不平常處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