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度新聞記者 王林曦 王可欣 李達森
近日，“12歲女孩被繼母關廁所17天虐待致死案”引起廣泛熱議。被害人琪琪（化名）被毆打、凍餓、被刀刺、被喂食摻了尿液的雪碧、被開水燙……其生父劉某還網(wǎng)購約1600片瀉藥給琪琪服用。福建省莆田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繼母許某花被判處死刑，生父劉某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六個月。
5月4日，琪琪的生母白女士以及參與過一審第一次開庭的親屬王先生（化姓）共同接受了維度新聞的專訪。白女士表示，自己在得知一審判決后第一時間提交了抗訴申請書，但抗訴申請被駁回?！拔揖褪窍Ｍ麆⒛衬艿玫絿缿停詈檬菬o期，甚至死刑。短短五年，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我的女兒九泉之下也無法安息?！卑着空f。
法院判決書
“離婚時他曾向我保證不會虧待孩子”
白女士告訴維度新聞記者，自己與前夫劉某曾共同就職于福建的一家工廠，2010年結婚，2011年女兒琪琪出生。據(jù)她回憶，劉某那時的性格還算溫柔，不曾展露過暴力的苗頭。
琪琪2歲多的時候，二人曾發(fā)生過一些爭執(zhí)，劉某丟下母女二人失蹤了近半年左右。由于此前一直是全職媽媽，白女士不得不一邊拉扯孩子，一邊重新開始打工，最終被一位好心的老板收留，并給了她們母女二人一個單間居住。眼看著琪琪快3歲了，與她同齡的其他小孩都開始陸續(xù)上幼兒園，白女士也著急起來。
“因為我女兒是在劉某四川老家出生的，所以她的相關證件都放在了她爺爺奶奶那邊，我們出來打工也沒想著隨身攜帶。劉某失蹤的那段時間，他曾主動聯(lián)系過我一次，我說要么你把孩子的戶口給我，要么你讓孩子讀書，最后他讓我把孩子送到他小姨那里，之后他再去接孩子，但我沒想到的是，自從把孩子送過去之后，我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孩子了。”白女士說道。
白女士稱，由于無法聯(lián)系劉某及其家人，她只能不斷地在劉某的QQ空間留言。2015年，她突然收到劉某的回復稱“我們和好吧”，但她明白這句話并非出自真心，于是拒絕，劉某便回復“那我們就民政局見吧”。
白女士清楚地記得，離婚當日，劉某說過會好好將琪琪撫養(yǎng)成人，不會虧待琪琪，她還提出想要和孩子通話，但被劉某拒絕。在此后的日子里，白女士也曾多次在劉某的QQ空間留言，希望見一見孩子，均未得到同意。2016年，劉某突然留言稱自己有了孩子，白女士一下慌了。
“我當時就想，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小孩，那我的女兒肯定不會好過，好吃的好穿的都輪不到她，所以我非常迫切地希望把女兒要回來，但我聯(lián)系不上他，就連他的親戚也聯(lián)系不上?！?/p>
這之后的3年時間里，白女士多次給劉某留言，希望能將女兒要回來。直到2019年，劉某告訴她不要再來打擾了，琪琪恨她，他們一家人現(xiàn)在過得很好。
怔愣之余，白女士也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打擾到了女兒的生活？如果劉某把對自己的怒火轉嫁到女兒身上怎么辦？此后，她便漸漸不再聯(lián)系了。
然而，令白女士沒想到的是，時隔9年再次見到琪琪，會是她冰冷的尸體。
白女士此前和劉某交流的截圖
“我的小孩再也回不來了”
2024年10月的某天上午，白女士接到自稱公安局的電話，考慮到或許是新型詐騙方式，她當時并未理睬，直到晚上再次接到法院的電話，并閱讀了對方發(fā)送過來的資料，她才慢慢相信，原來自己的女兒在一年多以前已經(jīng)遇害離世。
“我不敢想我的女兒當時有多絕望，我的小孩很漂亮的，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我去殯儀館認她的時候，我的腳已經(jīng)抬不起來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走向她，我的小孩再也回不來了?！卑着靠拊V道。
根據(jù)白女士提供的一審判決書，許某花與劉某一家成員關系復雜，家中育有兩女兩男。除琪琪與生父劉某有血緣關系外，小晶（女）、小許（男）、小朱（男）（以上皆為化名）均與二人無血緣關系，后經(jīng)法院調(diào)查，三人系許某花與兩任丈夫分別于2010年、2011年和2016年收買。
法院經(jīng)審理查明，2023年12月5日起，許某花借懲戒琪琪不讓其外逃之名，經(jīng)劉某同意后，用條繩縛住琪琪手腳，使其只能坐于地上。當天，許某花叫劉某回家打琪琪，劉某回家后持木棍重重地毆打琪琪，琪琪被綁住無法動彈和反抗，致手、腿浮腫，額頭受傷流血。
2023年12月5日至12月21日期間，許某花指使小許用刀刺、扎琪琪足部；指使小晶和小許用開水燙、低溫天開窗凍、開電風扇吹等方式對待琪琪；許某花自己假借治傷，用臟水摻入洗衣粉、地瓜葉給琪琪泡腳，并給琪琪喂食大劑量的瀉藥及摻了尿液的雪碧。
而劉某在收到琪琪被綁于衛(wèi)生間、只吃快熟面、薯條，且頭、足部有傷痕的圖片后，明知琪琪可能受到傷害，仍未加以制止，反而發(fā)微信給許某花“打死她”“吃死她”“你放著她跑出去不要管，希望她死在外面”等。
2023年12月22日，許某花在琪琪手腳被綁、關在衛(wèi)生間17天且無正常飲食身體虛弱的情況下，仍指使小許持水管棍子重擊琪琪的頭部、踢端，親手持水管擊打琪琪。
小晶、小許、小朱三人多次告訴許某花如果再打，琪琪可能會死，但許某花不予理會，還以琪琪是假裝的為由，繼續(xù)讓小許持棍重擊琪琪，要求只打頭部，要重重地打。
當天16時15分許，琪琪發(fā)生抽搐，小晶等人勸許某花報“120”，許某花拖延報“120”，且清掃現(xiàn)場，藏匿作案工具，刪除監(jiān)控，交代小晶、小許、小朱三人說琪琪是自已摔死的，最終導致琪琪死亡。經(jīng)鑒定，琪琪死因符合在營養(yǎng)不良的基礎上，因外傷及外傷后的化膿感染、饑餓、寒冷等因素致急性循環(huán)功能衰竭死亡。
兒時的琪琪
“孩子不乖就要教訓”
白女士的親屬王先生此前旁聽了本案一審的第一次開庭，他告訴維度新聞記者，當時劉某的神態(tài)看起來有些喪氣，而許某花起初的嗓音聽起來有些奶聲奶氣的感覺，直到后來開始為自己辯解，逐漸變得亢奮、尖銳起來。
“許某花辯解的內(nèi)容，主要就是她的這些行為都是為了管教孩子，孩子不乖就要教訓。劉某表達的也是類似的觀點，孩子不聽話就要用力教訓，往死了揍。”王先生說。
王先生回憶，庭審現(xiàn)場許、劉二人還曾發(fā)生爭執(zhí)?！爱敼V方列舉證據(jù)的時候，許某花試圖撇清關系，如聲稱瀉藥、繩子等物品是劉某買的，或者有些事情也是劉某要求她做的，后來劉某也開始和她爭辯起來。”
此外，一審判決書顯示，2020年以來，許某花對小晶、小許、琪琪實施毆打、辱罵、餓肚子、逼吃屎尿、用開水燙、逼迫互毆、指使刀砍以及用針扎舌頭、指甲縫、會陰部等行為。
經(jīng)法醫(yī)學鑒定，小晶、小許的損傷程度為輕微傷；琪琪的前額部、鼻根部、胸部、下腹部、會陰部、腰背部、左臀部、左前臂、左腕部、左手背、左手甲床、右肘部及右前臂、左大腿背側、左膝部、左足弓、右膝部、右足底等身體部位均存在大量不同程度的陳舊性損傷痕。
而劉某明知許某花經(jīng)常虐待小晶、小許、琪琪而放任不管，且?guī)椭S某花網(wǎng)購約1600片瀉藥給琪琪服用。
“我女兒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僅僅是腳上就被劃了整整31刀。”白女士一邊哭一邊說道，“12歲的小孩只有40斤的體重，她的肚子里本來就沒有食物還要吃那么多瀉藥。劉某當初承諾一定會好好善待琪琪，結果許某花把琪琪滿身傷口的照片拍給他看，他都表示支持。”
“我希望有關部門能夠給予劉某嚴懲，五年半的刑期太輕了，對我女兒并不公平，我真的無法接受。”白女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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