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頭蹲在麥田里扒拉麥稈，枯黃的葉尖刺得他眼眶發(fā)澀。四月天本該暖融融的，一場倒春寒，把剛拔節(jié)的小麥凍得蔫巴巴。
村東頭李大姐家的田隔著河，她說半夜聽見風刮得窗欞響，心里就咯噔一下——往年這時候，麥苗正喝著露水往上躥呢?！扒迕髑昂蠓N瓜點豆”，可今年節(jié)氣像著了魔，谷雨過了還冷颼颼，廣播里說全省有三成麥田受了災。鎮(zhèn)上農(nóng)技員下來看田，蹲在地里扒拉土坷垃：“根系沒凍壞，還有救。
”可老張頭瞅著自家地頭那幾壟發(fā)黑的麥苗，直嘆氣。河對岸王大爺卻不慌，他年前聽縣上專家的話，給麥田澆了防凍水，這會兒麥苗雖說有點發(fā)黃，可稈子硬實著哩。
“同樣的天，咋有的地受災輕？
”村支書在田埂上召集大伙開會，手里的筆記本畫滿了勾勾叉叉，“還是得聽科學種地的法子啊。
”可老一輩的農(nóng)民犯嘀咕：“咱種了一輩子地，啥時候靠天吃飯不管用了？
”這話一說，好些人都點頭，李大姐搓著凍紅的手：“去年秋老虎曬壞了玉米，今年倒春寒又盯上小麥，這老天爺是不是變了脾氣？”縣農(nóng)業(yè)局的通報下來了，說今年氣候異常跟厄爾尼諾有關(guān)，可農(nóng)民們聽不懂這些洋詞，只知道地里的收成關(guān)系著全家口糧。農(nóng)技站送來的葉面肥堆在村委院子里，老張頭看著白花花的袋子，心里還是沒底：“這玩意兒真能讓麥苗返青？
”倒是王大爺招呼兒子趕緊拉兩袋回去：“專家說管用，咱就試試，總比干等著強?！辨?zhèn)上的氣象大喇叭開始播未來十天預報，說還有兩股冷空氣要來，村支書拿著喇叭滿村跑：“趕緊給麥田松土！澆水的別停！
”聲音在空曠的田野里飄，驚飛了幾只找食的麻雀。村口小賣部的收音機里，正播著農(nóng)業(yè)專家的訪談：“極端天氣頻發(fā)，咱們得加強農(nóng)田基礎(chǔ)設(shè)施，建防護林，搞滴灌……”可老張頭蹲在田邊抽煙，想著家里那幾畝地，建這些得花多少錢？“俺們種地的，靠天吃飯是老理兒，”李大姐蹲在水渠邊洗菜，水涼得刺骨，“可這天越來越琢磨不透，咋辦呢？
”她這話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問旁邊的王大爺。
王大爺擦著額頭的汗，剛給麥田打完葉面肥：“去年我跟著鎮(zhèn)上的培訓班學了防災技術(shù)，你看這地，就是比別家抗凍?！彼呐氖郑劾镉辛它c笑意，“老理兒得守，新法子也得學，不然咋跟老天爺較勁？
”村里的年輕人這兩年回來得少，都嫌種地風險大，可老張頭看著自家孫子放假回來幫著澆地，突然覺得，要是能有更多人來教種地的新法子，或許這地還是能種出盼頭?？h上的農(nóng)業(yè)補貼下來了，受災的農(nóng)戶能領(lǐng)補助買農(nóng)資，可大伙心里都清楚，補貼只能解一時之急，咋讓土地更抗災，才是長遠的事兒。農(nóng)技員又來田里了，這次帶著筆記本電腦，說是用衛(wèi)星遙感看苗情，老張頭湊過去瞅，屏幕上一片片農(nóng)田看得真清楚，他忍不住感慨：“現(xiàn)在種地，真是連老天爺?shù)钠舛寄苊幻恕?/p>
”可摸準老天爺?shù)钠饩湍芨哒頍o憂嗎？
李大姐看著遠處陰沉沉的天，心里還是犯愁：“今年抗住了倒春寒，明年要是再來個別的災呢？咱農(nóng)民，總不能一輩子跟天氣賽跑吧？”這話讓大伙都沉默了，田埂上的風呼呼地吹，吹得麥苗沙沙響，像是在應和這個沒人能回答的問題。
我個人覺得，咱農(nóng)民面朝黃土背朝天，最怕的就是天氣無常，可如今氣候變了，咱種地的法子也得跟著變，只是這變的路上，得多些幫襯，少些難。遠處的地平線上，云層慢慢散開，露出點陽光，照在王大爺家那片還算精神的麥苗上，像是給人添了點盼頭——只要人不懶，法子對，總能在這土地上找出路。地是農(nóng)民的命根，天氣是命根上的風雨，咱盼的，就是風調(diào)雨順里，能多些扛住風雨的法子，少些蹲在田里嘆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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