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簡)
網傳,一學生未完成作業(yè),被老師“罰抄書”若干遍。
“抄書”在這里,是一種懲罰手段。
古代則不同,“抄書”是一種“高大上”的“行業(yè)”和“職業(yè)”。
不僅在發(fā)明印刷術之前,中國古代靠手寫成書;即使在印刷術發(fā)明之后,手寫,仍然是成書的重要手段。
明代《永樂大典》,加上目錄共22877卷,約3.7億字,是手寫的,整整抄寫了一年。
清朝《四庫全書》,共7.9萬卷,約8億字,3800多人手抄了7部,分別藏于從遼寧到浙江的“北四閣”和“南三閣”。

一
印刷術,與指南針、造紙術、火藥一起,被認為是中國古代文明的標志性成就,深刻影響了世界的進程,是對世界文明的偉大貢獻。
從目前所見到的實存文物看,中國發(fā)明印刷術,應不晚于唐代。
著名的有——1974年,西安唐墓出土的梵文《陀羅尼經》,印刷于7世紀,是目前所知中國和世界最早的雕版印刷品。唐成通九年(868)四月十五日印制的《金剛經》,是世界最早的有明確日期的印刷實物。1966年,韓國慶州佛國寺佛塔內發(fā)現的雕版印刷品《無垢凈光大陀羅尼經》,是武周后期(約702年)洛陽或長安的印刷品。

(宋刻本)
上述印刷品都是雕版印刷。
所謂“雕版印刷”,原理可追溯到春秋戰(zhàn)國時的拓石(拓片)和印章蓋印,是這兩種方法結合演變而成。
宋代,約于1041-1048年,技工畢昇發(fā)明膠泥制成的活字版印刷技術。
這被看作是近代印刷術的開端。
之后,中國相繼發(fā)明了瓷活字、木活字、錫活字、銅活字等活字版印刷方法。
13世紀,中國印刷術逐漸傳播到西方,并成為500年間的主要印刷方式。

(長沙子彈庫帛書)
二
手寫的書籍,版本學的“行話”叫“寫本”。
中國的“寫本”源遠流長。
“源”,是先秦古籍。
那個時候的文字,寫在竹木和縑帛上。
寫在竹木上的叫“簡冊”。
《春秋左傳序》孔疏:“單執(zhí)一扎謂之簡,連編諸簡乃名為策?!?/p>
寫在縑帛上的稱為“帛書”,也叫“繒書”。
如長沙子彈庫出土的楚帛書;馬王堆漢墓帛書,等等。
成語有“罄竹難書”,是說用光了竹子也不夠寫。亦可知,“簡冊”的主要材料是竹。湖北云夢睡虎地秦簡,皆為竹簡。

(郭店楚簡)
《楚國先賢傳》:“孫敬編楊柳簡以為經本,晨夜誦習?!?/p>
大約,中國稍微靠北的地方,以木代竹大概很普遍。
制簡的木材,不僅有柳木,還有松木等。
武威、樓蘭、疏勒出土的漢簡皆為木簡。
所謂“連篇累牘”, 反映的是“篇”和“牘”兩種書寫方式。
《儀禮·聘禮》:“百名以上書于冊,不及百名書于方。”
這是說,超過一百個人名,抄于簡冊;不足一百,寫于“方”。
“方”是竹板、木板,即為“牘”。
杜預《春秋左氏傳》:“諸侯亦各國有史,大事書之于策,小事簡牘而已?!?/p>
(漢簡)
“簡策”的規(guī)格,因內容而長短不同。
一簡,一般豎寫一行字,少數寫兩行。
王充《論衡》,講到了簡策的制作過程——“截竹為簡,破以為牒”。
先把竹子截為竹筒,然后把竹筒破為竹片。
竹簡要磨平,然后以某種液體涂染,使表面具有光澤。然后是“殺青”,即把竹簡烘干,可防止蟲蛀和腐爛。
后來,“殺青”成了作品完成的代名詞。
“殺青”,亦稱“汗青”,意即烘烤竹簡使之“出汗”?!昂骨唷?,又成了“書籍”或“史書”的代名詞。

(書刀)
“殺青”之后,便編連成冊,一般用麻繩、絲繩。
編幾道繩,由簡之長短決定。
汲冢竹書《穆天子傳》,以絲繩編簡;居延漢簡,使用麻繩。
簡策編好之后,就可以書寫了,所以是“先編后寫”,以防次序混亂。
書寫過程中,如果出現錯誤,則一般以書刀刮去。
《后漢書·周磐傳》載,東漢周磐逝前,命二子“編二尺四寸簡,寫《堯典》一篇,并刀筆各一,以置棺前,示不忘圣道”。
秦漢之時,毛筆和書刀,是文化人必帶之物。這是《史記》所謂“刀筆之吏”一詞的來源。

(長沙馬王堆漢墓帛書)
三
《史記·滑稽列傳》:“(東方朔)初入長安,至公車上書,返傭三千奏牘,公車令兩人共持舉其書,僅然能任之……(武帝)讀之二月乃盡?!?/p>
東方朔寫的奏折,用了三千枚簡,兩個人勉強能抬動,漢武帝足足讀了兩個月才閱畢。
《史記》又載,秦始皇一天處理的公文,要以“石”計。
當時一“石”,約合60公斤。
由于簡策不便,在春秋時,即已使用縑帛書寫。
《晏子春秋》:“著之于帛,申之于策”。
《墨子》:“書于竹帛”。
《韓非子》說:“先王寄理于竹帛”。

(帛書)
帛書,不同于簡策,先寫而后裁,且多半裝以卷軸。
湖南長沙子彈庫帛書,盛放于20*11*5厘米的竹盒中。
長沙馬王推漢墓帛書盛放于60*37*21厘米的竹盒中。
這兩次帛書的發(fā)現,都十分重要。
帛書的優(yōu)點,是文字容量大,便于卷折。缺點是容易損壞,并且成本昂貴。因此,帛書不能完全替代簡策。

(漢簡)
漢代,官方開始重視手寫抄書。
漢武帝于元朔五年,詔令“置寫書之官”。
和獻王劉德、司馬遷、梁子初、楊子林、班超、公孫煜、陳常等人,都抄寫了不少書籍。
三國時,蔡琰、諸葛亮、闞澤等人,是抄書高手。據清代姚振宗統(tǒng)計,三國時抄書總數約為15000卷。
晉代著名的抄書能手有葛洪、紀瞻、范汪等人。據說當時無書不抄,“洛陽紙貴”遂因抄書所致。

南北朝可考的私人抄書者有王準之、沈驎士、臧逢士、袁峻、王筠、陳鄭灼、周裴漢等人。
隋代短暫,但對圖書事業(yè)相當重視。中書省有書手200人,秘書省20人,官方大規(guī)模抄書有五次。
唐代,盡管出現了雕版印刷,但官方大規(guī)模抄書達七次。民間著名“抄手”有李襲譽、李大亮、柳仲郢、杜兼、杜牧、吳彩鸞等人。
五代,亦有楊邠、查文徽、文谷、王景絕、林鼎、韓熙載、鄭遨等抄書高手。
宋代,有了活字印刷,但抄書依然活躍。元明清亦是,不遑贅述。

(清代手抄《石頭記》)
如前述及,“寫本”源遠流長,其見證了中國古籍由簡帛到紙張的劃時代轉變;也見證了書籍由人工抄寫到制版印刷的劃時代轉變。
手抄的“寫本”,成為中華文明大花園中不可或缺的瑰麗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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