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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凡夫

六十五歲的趙建國坐在客廳里的沙發(fā)上,手里攥著那張醫(yī)院的診斷報告,想起了出院時醫(yī)生的話——輕度中風,需要長期休養(yǎng)。他的目光落在正在陽臺上打電話的李淑芬身上,她笑得那么開心,和電話那頭的人聊得熱火朝天。趙建國知道,那一定是她兒子王強。

"老趙,你坐在那里發(fā)什么呆?"

趙建國點點頭,慢慢走回臥室換衣服。他的左腿還有些不聽使喚,走路時微微拖著。三年前的那場中風雖然不算嚴重,卻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

五年前,趙建國退休后的第三個月,經人介紹認識了比他小五歲的李淑芬。那時的李淑芬風韻猶存,說話輕聲細語,在一家幼兒園當保育員。她丈夫早逝,獨自拉扯大了一兒一女。而趙建國的妻子因病去世多年,兒子在國外定居,很少聯系。

"趙大哥,我看你人實在,咱們這個年紀,不就是圖個互相照應嗎?"第一次見面時,李淑芬給他倒了杯茶,眼神溫柔。

趙建國被這份溫柔打動了。半年后,他們領了結婚證,李淑芬搬進了趙建國位于市中心的老房子里。那時的趙建國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晚年的依靠。而現在,他們早已搬到市郊這個房子里。

"老趙,你動作快點,市場快關門了。"李淑芬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打斷了他的回憶。

趙建國穿好外套,從抽屜里拿出錢包。打開一看,里面只有兩張皺巴巴的五十元鈔票。他的退休金卡一直在李淑芬那里保管著,每個月她只給他幾百塊零花錢。

"淑芬,給我點錢,買菜錢不夠。"趙建國站在臥室門口,聲音有些怯懦。

李淑芬皺了皺眉,從茶幾抽屜里又拿出一百元:"省著點花,這個月水電費還沒交呢。"

趙建國接過錢,默默出門。電梯里,他想起兩年前賣掉的那套老房子。那是他工作了一輩子換來的唯一房產,本來打算留給兒子的。

"老趙,王強想創(chuàng)業(yè)開餐廳。"那天晚上,李淑芬給他揉著肩膀,語氣溫柔,"咱們這房子地段好,能賣個好價錢。賣了后咱們換個郊區(qū)的小房子住,差價正好給王強創(chuàng)業(yè)用。"

趙建國當時猶豫了:"這是我唯一的房子..."

"你這是什么話?"李淑芬立刻變了臉色,"王強不也是你兒子嗎?他創(chuàng)業(yè)成功了,以后還能虧待咱們?再說了,郊區(qū)空氣好,適合養(yǎng)老。"

最終,趙建國妥協了。房子賣了二百八十萬,他們在郊區(qū)買了一套一百二十萬的兩居室,剩下的一百六十萬,李淑芬說先"借"給王強創(chuàng)業(yè)。

市場里,趙建國挑了一條活鯉魚,又買了些豬肉、青菜和豆腐,準備做李淑芬愛吃的麻婆豆腐。

回家的路上,趙建國路過社區(qū)養(yǎng)老服務中心。門口的宣傳欄上貼著"老年人權益保護講座"的海報。他駐足看了一會兒,想起上周偷偷去法律援助中心咨詢的事。

"根據您的描述,您賣房的錢屬于婚前個人財產,即使婚后用于家庭共同生活,也有權要求返還或補償。"那位年輕的女律師這樣告訴他。

但趙建國沒有勇氣向李淑芬開口。他害怕失去現在這個"家",盡管這個家已經越來越不像家了。

"怎么這么慢?"一進門,李淑芬就抱怨道,"王強都快到了。"

趙建國默默走進廚房開始忙活。他的左手還不太靈活,殺魚時差點割到手。三年前那場中風后,醫(yī)生說他需要靜養(yǎng),但家里的大小家務還是他在做。

門鈴響了,李淑芬快步去開門,聲音立刻變得歡快:"強子來啦!哎呀,還帶什么東西..."

王強西裝革履地走進來,手里提著兩盒保健品:"趙叔,最近身體怎么樣?"

趙建國從廚房探出頭:"還行,你們先坐,飯馬上好。"

餐桌上,王強大談他的餐廳生意,說準備開第三家分店。

"媽,這次需要再投五十萬,半年就能回本。"王強給李淑芬夾了塊魚肉,"您和趙叔就等著享福吧。"

李淑芬笑著點頭,然后看向趙建國:"老趙,你那不是還有三十萬定期存款嗎?先取出來給強子用吧。"

趙建國的手抖了一下,那塊豆腐掉在了桌上。那是他最后的積蓄了。

"淑芬,那錢是留著應急的..."他小聲說。

"什么應急?強子的事業(yè)不就是最大的事?"李淑芬的臉色沉了下來,"難道你要看著兒子的事業(yè)垮掉?"

兒子?趙建國在心里苦笑。王強從未叫過他一聲"爸",甚至連"叔叔"都叫得勉強。

"趙叔,您放心,這錢算我借的,一定還。"王強給他倒了杯酒,臉上堆著笑。

在他們母子的軟磨硬泡下,最終趙建國還是點頭答應了。飯后,李淑芬興高采烈地去房間拿存折,趙建國則默默收拾碗筷。

洗碗時,他聽到客廳里母子的對話。

"媽,您真打算一直養(yǎng)著他???現在他就是個累贅。"王強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趙建國還是聽到了。

"你懂什么,他現在每個月還有四千多退休金呢。"李淑芬說,"等把他的錢都弄出來再說。"

趙建國的手一滑,一個盤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了?"李淑芬聞聲趕來,看到地上的碎片,立刻變了臉色,"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這盤子一套的,現在缺一個怎么用?"

趙建國蹲下身去撿碎片,手指被劃破了一道口子。

"行了行了,別弄得到處是血。"李淑芬遞給他一張紙巾,"去沙發(fā)上坐著吧,這里我來收拾。"

那天晚上,趙建國輾轉難眠。凌晨兩點,他輕手輕腳地起床,從李淑芬的包里找出她的手機。密碼是王強的生日,他試了三次就猜對了。

微信里,李淑芬和王強、女兒王麗的聊天記錄像一把把尖刀,刺進他的心臟。

「媽,老頭子的錢還有多少能弄出來?」——王強

「退休金卡在我手里,每個月固定四千二。他還有份商業(yè)保險,等他死了能賠二十萬?!埂钍绶?/p>

「我姐與養(yǎng)老院聯系好了嗎?什么時候能把那老頭送走?」——王強

「你姐說下個月就有床位了,一個月三千,用他的退休金付剛好。」——李淑芬

趙建國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他想起三年前自己中風住院時,李淑芬只在第一天露了個面,之后就借口要照顧孫子再沒來過。是他兒子從國外趕回來照顧了他半個月。當時他兒子知道市中心的房子賣了,剩下的錢都給繼母的兒子創(chuàng)業(yè)用了,他一氣之下父親剛出院就回去了,以后再也沒跟他聯系過。

第二天

趙建國慢慢放下筷子:"淑芬,那錢我想留著看病用。"

李淑芬的臉色立刻變了:"你什么意思?昨天不是說好了嗎?"

"我昨晚想了一夜,那是我最后的積蓄了。"趙建國鼓起勇氣說,"王強之前借的一百六十萬還沒還..."

"啪!"李淑芬一巴掌拍在桌上,"趙建國!你還有沒有良心?強子雖然沒叫你一聲'爸',你也是他爹,那錢是你自愿給的,現在想要回去?"

趙建國抬起頭,第一次直視她的眼睛:"那些錢,包括賣房子的錢,都是我的婚前財產。"

李淑芬愣住了,隨即冷笑:"好啊,原來你早就打好了算盤。行,既然這樣,咱們離婚!"

"離婚可以,把我的錢還給我。"趙建國聲音顫抖但堅定。

"做夢!那些錢早就花了!"李淑芬尖聲道,"你要離婚就凈身出戶,這房子是我的名字!"

趙建國這才想起,當初買這套郊區(qū)房子時,李淑芬說為了以后方便貸款,只寫了她的名字。他天真地以為,既然是一家人,寫誰的名字都一樣。

三天后,趙建國收到了離婚協議書。李淑芬要求他放棄所有財產權利,并搬出"她的"房子。

那天下午,趙建國去了趟律師事務所。律師告訴他,雖然房子登記在李淑芬名下,但購房款來源于他婚前房產的出售款,他可以主張權利。但需要確切的證據,而且過程會很漫長。

"趙先生,您有地方暫住嗎?"律師關切地問。

趙建國搖搖頭。兒子在國外,親戚們都各有家庭,他無處可去。

回到家,李淑芬不在。趙建國走進臥室,發(fā)現自己的衣物已經被打包好放在門口。

傍晚時分,李淑芬回來了,身后跟著一個陌生男人。

"這是養(yǎng)老院的張主任,明天來接你過去。"李淑芬語氣冰冷,"今晚你睡沙發(fā),把房間騰出來,小麗明天要回來住。"

趙建國看著那個滿臉堆笑的張主任,突然笑了:"你們早就計劃好了,是嗎?"

李淑芬不耐煩地揮揮手:"別說那些沒用的。簽字吧,大家都體面些。"

那天深夜,當整棟樓都陷入沉睡時,趙建國從廚房拿出了那瓶他偷偷藏起來的安眠藥。三年前中風后醫(yī)生開的,他一直沒吃完。

他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站在床邊看著熟睡的李淑芬。七年的婚姻,他付出了全部積蓄和房產,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趙建國想起律師說的話:"維權過程很漫長..."他已經六十五歲了,沒有那么多時間了。

他倒出半瓶安眠藥,就著水吞了下去。然后走進廚房打開煤氣,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窗簾。

隨后,他抱住李淑芬輕聲說:"淑芬,咱們一起走吧,就像七年前說好的,互相照應,一輩子..."

火勢很快蔓延開來。當消防車趕到時,整個房間已經陷入火海。救援人員在后來的調查報告中寫道,老人在臨終前,緊緊抱住了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