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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特朗普 資料圖

財聯社5月8日電,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在白宮對記者發(fā)表講話時表示,他已經與英國達成了“重大協議”?!霸搮f議將為美國出口產品提供數十億美元的額外市場準入,尤其是在農業(yè)領域,這將大幅提升美國牛肉、乙醇以及我國農民生產的幾乎所有產品的市場準入”。特朗普表示,英國將減少或取消諸多歧視美國產品的非關稅壁壘。特朗普表示,“今天與英國達成的協議是一系列貿易協議中的首個”。

美國總統特朗普表示,英國同意價值100億美元的波音飛機采購協議。

美國商務部長盧特尼克表示,維持對英國10%的關稅。對英國產汽車10%關稅的配額為10萬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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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就貿易協議條款達成一致:僅限特定行業(yè),且保留10%基準關稅

財聯社5月8日訊(編輯 牛占林)當地時間周四(5月8日),美國總統特朗普表示,英國和美國已經就關稅貿易協議條款達成一致。

特朗普在社交媒體上發(fā)帖稱,周四對兩國來說將是“非常重要和激動人心的一天”,白宮將在稍后的新聞發(fā)布會上提供更多細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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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在社交媒體發(fā)文

他還寫道:“與英國達成的貿易協議是一個全面且完整的協議,將在未來許多年里鞏固美國和英國之間的關系。鑒于我們長期以來的歷史和共同的追求,英國成為我們第一個宣布的協議對象,接下來還會有許多其他協議,這些協議目前都處于嚴肅的談判階段!”

盡管特朗普的言辭聽起來很宏大,但任何協議實際上可能都是有限的。英美貿易協議從未被宣傳為一個全面的自由貿易協議,這種協議通常需要數年時間的談判才能達成。

一位英國官員表示,周四的公告將闡述一般條款,并專注于特定行業(yè),英國首相斯塔默定于周四晚些時候就該協議發(fā)表講話。美國是英國最大的貿易伙伴,每年從英國進口1790億英鎊(2220億美元)的商品和服務。

英國首相辦公室發(fā)言人表示:“美國是我們經濟和國家安全方面不可或缺的盟友,我們兩國之間的協議談判仍在繼續(xù),首相將于今天晚些時候發(fā)布最新消息?!?/p>

據悉,英國政府同意在進口美國食品和農業(yè)產品方面作出讓步,以換取美方降低對英國汽車出口的關稅。而美國方面依舊保留了10%的基準關稅,美國政府官員將10%的稅率視為對貿易伙伴的最低要求。

美國政府官員表示,保留10%的基準關稅是擔心一些制造商通過改變商品的最終組裝或包裝地點,來逃避關稅。

多項民調顯示,美國人民對特朗普管理經濟的方式越來越感到不滿。而周四的協議表明,特朗普正在尋求退出他將美國關稅提高到一個世紀以來最高水平的計劃。特朗普表示,隨著他努力消除美國出口的障礙并緩解因關稅引發(fā)的市場動蕩,將會有更多貿易協議陸續(xù)達成。

到目前為止,美國與幾個國家的談判充其量只是圍繞承諾和意圖達成一項基本協議,而傳統上包含在全面貿易協議中的許多細節(jié)可能會在后續(xù)進行談判。其他與美國進行高層會談的國家還包括日本、印度和以色列。

且無論宣布的條款是什么,英國與美國這個最大單一貿易伙伴的關系,仍舊會比特朗普發(fā)動關稅戰(zhàn)之前更糟,這為斯塔默的國內政治對手提供了潛在的攻擊點。

隨著特朗普政府對制藥行業(yè)進行調查,英國也在尋求避免對藥品征收關稅的可能性,藥品是英國對美國的主要出口產品。特朗普最近威脅對英國的另一個優(yōu)勢產業(yè)——電影業(yè)征收關稅,這給英國增加了又一個需要保護的行業(yè)。關稅范圍從商品擴展到服務領域,對以服務業(yè)為主的英國經濟來說是一個不祥的信號。

此前報道

媒體:貿易戰(zhàn)的結果 肯定不會是"大家都不帶中國玩了"

研究了中美關系30多年,陳東曉沒想到,4月以來的美國對華關稅會一路飆到245%這個夸張到失去意義的數字。

去年9月,陳東曉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一場公開講座上預測,特朗普會以加征關稅、科技管制等措施,對中國的利益產生多重巨大沖擊。

當時比較流行的看法是,美國會用幾年時間,逐步將對華關稅升至60%。未曾料想,特朗普只用了兩周時間,就摧毀了所有理性的預測。

但從另一個角度,這也并不意外。陳東曉在那場講座上也說過,特朗普再上臺會帶來“更大的不確定性、不穩(wěn)定性和不可預測性”。世界貿易組織前總干事帕斯卡爾·拉米則吐槽說,特朗普先生的美德和天賦之一,就是不可預測——從某種意義上說,“不確定性”就是特朗普的“確定性”,應對之道,當然更需靈活智慧。

要預測貿易戰(zhàn)乃至中美關系的走向肉眼可見地越來越難,但陳東曉覺得,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堅持以學術交流、智庫對話等形式,與美方保持密切的交流。

2023年起,他所在的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每年除了加大”走出去”力度,還積極籌辦“雙城+”等系列活動和各種中美智庫二軌對話,把美國各界人士特別是戰(zhàn)略學術界人士“請進來”。今年2月,他曾帶隊赴美,與前美國常務副國務卿庫爾特·坎貝爾等美國政界、學界知名人士交流中美關系議題。

4月下旬的一個傍晚,解放日報·上觀新聞觀見工作室來到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時,陳東曉剛剛結束一場外事活動。坐下后,他笑著告訴我們,打算5月再去一次美國,“如果他們不把我的簽證取消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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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曉講話畫面

【對話嘉賓】陳東曉: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中國國際關系學會副會長,博士生導師,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

美國的目標存在自相矛盾

觀見:本輪關稅戰(zhàn)打了近一個月,帶來的沖擊似乎遠超以往。美國政府的打法出乎你的意料嗎?

陳東曉:既不出意料,又出乎意料。不出意料的點在于,特朗普本人和他的經貿團隊的一些人,對于加征關稅可以說是處心積慮了。

出乎意料的點有兩方面,一個是加征關稅的對象,一個是稅率提升的速度。之前我們做了很多調研,預計加征關稅主要針對中國,且從10%到20%再到40%最后到60%逐級上升,而不是“一步到位”,有一個4到5年的脫鉤戰(zhàn)略。美國內部謀劃這種“逐步升級”戰(zhàn)略,目的是希望避免“一步到位”短期內可能造成對美國企業(yè)和美國國內市場過大的沖擊,引發(fā)美國企業(yè)強烈反彈,從而影響關稅政策的落實。

結果美國一下子全方位開打,當然我們的反制也非常迅速,顯然讓美方很意外。特朗普有一個特點,他很在乎自己的氣勢,絕對不能在氣勢上輸了,所以又一下子把關稅升到那么高。

觀見:加征關稅的核心目的是什么?

陳東曉:特朗普政府存在所謂名義目標和根本目標兩方面考慮。名義目標我歸納為“三個R”。一是Rebalance,再平衡,通過加征關稅,讓美國的貿易赤字可以平衡。

二是Reindustrialization,再工業(yè)化。美國歷史上至少打了5次大規(guī)模的關稅戰(zhàn),很多歷史學家認為,美國南北戰(zhàn)爭本質上也是當時南北方因關稅政策上的利益沖突而起。美國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確曾通過高關稅增強了自身的工業(yè)制造能力。這些歷史經驗和記憶讓他們覺得,美國能通過高關稅讓更多的國外企業(yè)、包括美國投資在亞太地區(qū)的企業(yè)回到美國本土,保護并恢復工業(yè)的競爭力。當然,如今全球制造業(yè)的格局和19世紀以及20世紀初已經大不相同,此外,美國目前的制造業(yè)并沒有他們宣稱的那么不堪。

三是Revenue,稅收。共和黨主張對國內減稅,包括對工商界、富人減稅,但美國的國債已經畸高,每年利息支出已經超過了國防開支,政府開支又削減不下來,這就需要關稅來補稅源,所以他到世界各地征稅。

特朗普政府的經濟團隊還為這次關稅戰(zhàn)設定了一個根本目標,就是企圖通過關稅、匯率等工具來重塑規(guī)則,既要保住美元的霸權地位,又讓全球對美主要順差國來為美國經濟失衡買單。

觀見:這幾個目標能實現嗎?

陳東曉:我們到美國調研,同美方學者交流,總體上覺得,“三個R”有互相矛盾的地方。

比如全面加征關稅,如果長期持續(xù)下去,很多貿易都會急劇萎縮,比如和中國之間的貿易干脆就停了,那還從哪里征稅?特朗普現在說可以和其他國家形成“很好的交易”,比如讓歐洲國家多買一些美國的商品、減少對美國的出口,這是有可能的,確實有助于平衡貿易。但如果歐洲出口美國的商品減少的話,美國的稅源又沒有了,這一點是解釋不了的。

美國人喜歡“借錢消費”,消費主義的習慣很難改過來。消費那么大,儲蓄那么少,背后原因之一,是美元長期作為國際儲備貨幣和國際貿易主要交易貨幣所形成的一種國際貿易格局,即通過長期維持貿易逆差,美國持續(xù)向世界輸出美元,再借助其發(fā)達的金融市場,特別是國債市場,實現美元的回流。這一機制使得美國得以依靠其貨幣信用,以低成本進口全球商品,換取國內的消費繁榮。除非美國放棄美元的霸權地位,同時像中國這樣儲蓄增加,消費減少,才有可能出成為向外輸出制造業(yè)產品的大國,貨物貿易才會實現順差。

制造業(yè)也是個大問題。美國以往用關稅保護制造業(yè)的時候,比如19世紀末20世紀初,都是處于弱勢追趕時期?,F在已經是后工業(yè)時代,美國的制造業(yè)已經轉移出去了,除了一些高端制造外,產業(yè)主體是金融、高端設計這樣的高附加值產業(yè)。這時候想讓勞動密集型制造業(yè)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昨天我接待了一家全球頭部的美國體育運動用品公司,他們99%以上的產品不是在美國生產的,怎么可能回去?

另外,即使一些高端制造企業(yè)回流了,多數都是自動化生產的,也不能像(特朗普政府)鼓吹的那樣解決大量就業(yè)問題。他的人工成本那么高,熟練技工也短缺,產業(yè)鏈也不可能短期全部搬遷回美國,你怎么想象讓一個美國人來拼裝iPhone?

不要幻想輕松做成“大交易”

觀見:一直以來,很多人對特朗普的交易思維抱有期待,認為可交易意味著有空間。但另一方面,他的不確定性本身似乎正在成為一種確定性。你怎么看待“交易”的說法?

陳東曉:特朗普在《交易的藝術》這本書里說,交易要先漫天要價,再極限施壓,過程中不斷改變策略。這和他現在做的事情一樣,什么事都要先拿個籌碼過來訛詐。從這個角度看,他的交易也是不確定的、不斷改變的。他幾十年做生意下來的經驗,就是把“不確定性”作為成功秘訣。這同我們對大國領導人品質的理解——比如穩(wěn)定性、可預見性等,是背道而馳的。

因此,不要幻想能和特朗普形成一個能保持長期平衡穩(wěn)定狀態(tài)的“大交易”。這是不切實際的。他隨時可能毀約,和他達成交易的難度越來越大。這點各國都看得更清楚,所以大家越來越不愿輕易跟他達成交易了。之前歐洲、日本、韓國、東南亞都明顯吃了苦頭,所以現在都想以拖待變。

不過,在一些小的、局部的、具體的領域達成相互妥協,還是完全有可能的。

觀見:最近幾天美方很多“口風”又發(fā)生了變化,包括宣稱將與中方達成協議。怎么看待我們的應對策略?大家還能不能坐下來談?

陳東曉:目前美國政府的姿態(tài)和做法,還沒達到能讓我們主動坐下來和美方談的條件。并且,特朗普面對美國經濟衰退的長期走勢、債市和美元的波動性等,工商界、產業(yè)界人士包括共和黨的一些金主也在面臨損失,也會給他壓力,中方認為特朗普政府在多重壓力下會進一步主動調整姿態(tài)和做法。

從我們自身看,2018年應對貿易戰(zhàn)還可以說是倉促的,今天我們已經準備了好多年。特別是這幾年我們不斷做強國內大循環(huán),在政治、心理、政策工具箱等各種方面,都做了比較充足的準備,包括應對可能到來的美國市場大幅縮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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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打電話畫面

但這絕不意味著我們準備主動和美國一拍兩散,外交部、商務部都講,“談,大門敞開”,提出“解鈴還需系鈴人”,說明我們有信心、有耐力讓美國首先做出政策姿態(tài)上的調整,以便雙方今后能在平等公平基礎上展開對話協商。

觀見:美國的一系列舉措,似乎已經實質性架空了WTO的規(guī)則。長此以往,全球化和多邊主義是否還有未來?中國目前的堅決甚至強硬態(tài)度,對全球而言又有什么特別意義?

陳東曉:中國頂在關稅戰(zhàn)的主戰(zhàn)場和第一線,如果我們不頂住,特朗普確有可能把我們原來一直堅持的更開放、更自由、更低關稅的多邊經貿體系打得稀巴爛,這顯然對我們的長遠利益是不利的。一方面,現在很多國家都是利用中美對抗的機會,設法爭取它們和美國周旋的時間和資源。另一方面,我們這么“頂一頂”,其實也是給其他國家鼓點勁。雖然這些國家不太可能完全放棄和美國的經貿往來,但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qū)都開始認真考慮建設一些沒有美國參與的各種諸多邊和多邊的自貿區(qū)。

最近國際上也有很多文章開始嚴肅討論如何建設一個沒有美國參加的以自由貿易為基礎的國際經濟秩序。這在幾年前都是不可想象的。對世界上廣大的中小國家而言,基于多邊主義的貿易安排意味著“平等原則”、“普遍原則”能夠得到遵守,否則世界回到比誰拳頭大的叢林世界,中小國家將遭受最大損失,對此中小國家心知肚明,也最恐慌,雖然多數中小國家對美國的做法是“敢怒不敢言”。但中國反制美國并大力倡導多邊主義和自由貿易,在廣大發(fā)展中國家和中小國家是得人心的。盡管這些中小國家也非常擔心中美貿易戰(zhàn)僵持不下將嚴重影響他們自身的經貿利益,他們非常焦慮,在想方設法考慮如何減少風險敞口。

把中國市場做成更強的“健身房”

觀見:有輿論認為,貿易戰(zhàn)可能有兩種最極端的結果,一種是“大家都不帶美國玩了”,一種是“大家都不帶中國玩了”。滑向這兩個極端的可能性存在嗎?

陳東曉:這兩個極端情況肯定都不會出現。在外企看來,中國的工業(yè)制造創(chuàng)新能力極強,另外,雖然我們的勞動力成本上去了,工資比東南亞要高,但我們的產業(yè)鏈集聚能力太強了,所以總體算下來綜合成本還是很低的,有很強的競爭力。更加重要的是,中國作為第二大世界經濟體和第二大的消費大國,是世界上140多個國家最大的貿易伙伴,大多數國家需要中國發(fā)展同中國的經貿關系,而非“不帶中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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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講話畫面

美國呢,消費力、金融服務業(yè)在全球都是無與倫比的,也沒有國家能拋棄美國市場。所以,今后世界各國在經貿政策上會采取更多“美國+”的政策,也會出現更多沒有美國參加的諸多邊或地區(qū)多邊機制,就像亞太地區(qū)現在的CPTPP、RCEP或者DEPA等多邊機制安排,未來在各個地區(qū)還會出現更多沒有美國參與的多邊自貿機制。從中國方面而言,如果按照特朗普政府設想的“戰(zhàn)略脫鉤”設計并持續(xù)推進,中美間經貿的聯系將顯著降低,對此,中方未來在實施“美國+”政策過程中,會把經貿合作資源進一步投向包括歐洲、周邊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

觀見:但周邊國家對美國市場的依賴非常高,我們該怎么破局?

陳東曉:周邊國家,無論是東南亞、南亞、還是中亞國家,絕大多數都不愿在中美兩國之間進行簡單的“選邊站隊”,而更多采取不同程度的所謂“對沖”政策來減少風險,即同時和中美兩國保持盡可能的合作,特別是在經貿合作領域。此外,周邊中小國家還“抱團取暖”,通過團結協作加強次區(qū)域多邊機制建設,增強自身在大國競爭中的戰(zhàn)略自主,比如東盟和中亞五國。即便包括日本、韓國、澳大利亞等這些美國在亞太地區(qū)主要軍事安全同盟伙伴,中國也是他們主要的經貿伙伴,希望在與美國加強軍事同盟同時,繼續(xù)保持與中國的經濟合作。

美國這次使用的是歷史上多次使用的“休克療法”,對大型經濟體會造成一定的沖擊,造成一定的損失,但嚴重的后果是顯著增加了全球經濟衰退的風險。對脆弱經濟體、貧窮國家就不一樣了。包括許多周邊東南亞國家,它們完全依賴于世界經濟的增長,依賴于中美的巨大消費市場,且沒有太多籌碼和美國談判。所以,周邊中小國家都被迫和美國重新談判,但仍會面臨美國的高關稅。所以,從我們周邊工作的新形勢、新任務出發(fā),一方面,我們要加大與周邊國家,特別加大與中小國家的經濟合作,通過我們自己的改革開放,持續(xù)擴大內需,增加進口,增強對這些國家的現代制造業(yè)的投資,進一步拉緊我們和周邊國家的經濟紐帶。

另一方面,未來一段時間,周邊一些經濟脆弱國家會出現經濟衰退、國內局勢動蕩、極端勢力冒頭等糟糕的情況。因此,我們有必要加大對周邊這類國家的合作,除了對這些國家的產品實施更多零關稅外,也要考慮“雪中送炭”,包括提供更多低息免息貸款的支持和直接援助。

我們看到,中央對周邊工作的重視是一貫的。2013年中央召開周邊外交工作座談會。不久前,中央召開周邊工作會議,是在百年變局加速演進,中美長期戰(zhàn)略博弈進入相持階段,我們從實現中國式現代化戰(zhàn)略目標出發(fā),更系統全面地把周邊工作置于中國發(fā)展、安全以及外交全局中來謀劃。習近平主席今年首訪周邊三國,強調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反對一切形式的單邊主義,也釋放了更加明確的“大家攜手合作捍衛(wèi)多邊主義”的呼聲和信號。

觀見:另一個備受矚目的是中歐關系,現在是否迎來新的機遇?

陳東曉:的確。前兩年,歐洲方面一直在俄烏問題上指責中國,現在隨著形勢變化,這種對立情緒會有所緩解。另一方面,美國對歐毫不留情地加征關稅,并在俄烏沖突中立場突然轉向,讓美歐關系出現嚴重裂痕。上一次美歐出現重大矛盾,還是在伊拉克戰(zhàn)爭期間。我覺得現在的美歐矛盾要深刻得多、持久得多,歐洲現在也覺得要更加自立自強,從經濟、安全上形成一個更加統一的歐洲,與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國各地區(qū)發(fā)展關系的動力也會更強。

中國和歐洲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在經貿問題上相互做一些調整,實現更大更深入的合作。當然,歐洲的一些政客仍在炒作中國對歐洲安全的威脅,還炒作中國“又便宜又好”的東西在歐洲的傾銷。對于后者,我們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的。最近傳出消息,歐盟和中國已同意研究為中國制造的電動汽車銷往歐洲設定最低價格,取代歐盟2024年對中國產電動汽車加征反補貼稅的方案。這就是我們主動調整換取更多的空間。

觀見:除了打外交牌,從市場的角度,中國怎么提升自己對全球的“粘性”和“不可替代性”?

陳東曉:有很多外資企業(yè)領導人跟我說,中國市場像一個“健身房”,不到中國市場“練練肌肉”,就無法在其他海外市場同中國企業(yè)競爭。歐美企業(yè)習慣在同一個賽道里用幾十年的時間慢慢精進,但中國市場的競爭激烈得多,中國企業(yè)經常要換賽道,這在今天的科技革命形勢下,反而增強了創(chuàng)新能力。越來越多的外資企業(yè)愿意繼續(xù)進入中國市場,都把中國市場作為把握最新的制造業(yè)發(fā)展脈動、提升自身競爭力的重要機會。

歐洲對此感受特別強烈。去年我和法國工商界人士談話,他們都說,歡迎中國企業(yè)到歐洲投資,搞合資企業(yè),并且希望我們把技術帶過去,用法國的市場換中國的技術。多年前我們問他們要技術,現在是他們問我們要技術,形勢倒過來了,說明了我們的實力。那么既然被認為是健身房,我們當然要把這個健身房做得更大、更好,讓更多企業(yè)覺得,不跟中國打交道不行,不到中國這個市場來“健身”,會在其他市場失去競爭力。

觀見:從國內來說,關稅的沖擊也帶來很大的增長壓力,也倒逼轉型。你怎么看轉型的重點?

陳東曉:貿易結構轉型,最重要的還是轉到自己身上?,F在外需總體上的趨勢是減少,不太可能再往上暴漲,內需是壓艙石,是貿易戰(zhàn)的戰(zhàn)略大后方。所以我們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政府工作報告都提出把國內消費市場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這一點國內已經形成了共識。

中美其實都在做再平衡,美國采用“休克療法”,我們則選擇深化改革開放。當前形勢下,一些以往相對穩(wěn)健的改革步伐,可以稍微再快一點。比如,通過改革,千方百計增加居民的財富,消費就會上來,國內大循環(huán)就可以盤活。

關鍵是不要讓過大的破壞出現

觀見:我們回到中美關系的問題。中美相互課稅至此,如果不改變,等同于貿易脫鉤。很多人擔心,長此以往,會不會發(fā)展成更多領域甚至全方位的脫鉤?

陳東曉:有一點基本是共識——美國是以國內政策優(yōu)先的國家。去年我們梳理過一個清單,美國人最關心的7方面問題中,有幾個是和中國相關的,包括芬太尼、貿易再平衡、再工業(yè)化等。

這屆美國政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臺一個完整的對中國戰(zhàn)略。如果特朗普團隊里的鷹派、反華派不斷地在意識形態(tài)、網絡安全以及臺灣、香港、西藏問題上制造摩擦,制裁我們的官員,讓中美之間的消極面不斷增長,氣氛會變得越來越糟糕;也不排除在經貿談判僵持很久之后,把這些作為一張牌打出來。我們要提前預想到這些情況。

當然,我認為現在還沒有到全方位脫鉤這一步,但今天的情況相較于2018年那場貿易戰(zhàn)來說的確嚴重得多。所以我們一方面要更加積極有為地行動起來,盡早止損。另一方面也要放棄幻想,要對形勢作更加充分的預估。

觀見:這么多年來,你一直致力于民間交往,它往往被視作中美關系的潤滑劑。在如此激烈的貿易戰(zhàn)中,民間交往還能發(fā)揮多大的作用?

陳東曉:交流的意義是很大的。我近期在歐洲、美國、韓國等參加各種交流活動時感受到,除了中國之外,各國的研究機構包括美國的盟友和美國自己的智庫,對美國的批評忠告都在增加。智庫交流中的一些情景演練,對雙方所做政策分析的精確性也有一定幫助。一些老朋友,能幫助我們了解特朗普接下來一系列政策下雙方之間互動的態(tài)勢。

現在美國很多研究機構,其信源主要靠一些能進入白宮的記者,對美國政府的影響力變得極其有限。他們現在很苦悶,在形勢多變情況下,同中方進行更多交流的愿望也在增強。這是一個好的機會。但反過來看,這些智庫對美國決策層的影響力在降低。而且他們對美國大眾的影響,也不如像IShowSpeed這類網紅來得大。所以從另一個角度說,民間交往方式可能也到了轉型的時候了。

觀見:你曾經多次說,中美兩國如果真進入長期全面對抗甚至更壞狀態(tài),將是21世紀最不幸的大國關系悲劇。從這一個月的情況看,悲劇是否正在到來?

陳東曉:是否會走向悲劇,還是取決于人的觀念。如果大家都是爭霸的觀念,那悲劇是不可避免的。但人類的基因里天然有合作的因子,這也是人類走到食物鏈頂端的原因。

從美國的視角看,他們一直有一個“找敵人找對手”的文化,未來也許還有別的刺激他們,也許還會變。

但我們所處的時代面臨的主要挑戰(zhàn)也不同了,氣候變化危機、全球公共衛(wèi)生危機、顛覆性科技帶來的多重挑戰(zhàn)等等,只能通過多邊協商、集體行動來應對?;仡檱H關系歷史的演進歷程不難發(fā)現,國際社會通過多國、多邊的協商制度來減少沖突、增進合作、共同應對內外挑戰(zhàn)和威脅的動力一以貫之,各國通過多邊主義實踐來滿足集體安全、應對跨國性問題挑戰(zhàn)、提升集體行動效率的需求持續(xù)增加。多邊主義提升了國際關系的組織化和制度化程度,是人類社會發(fā)展進步的重要標志,通過建立國際機制、遵守國際規(guī)則、追求國際正義日益成為多數國家的共識。

觀見:美國內部的修復力量能夠抗衡破壞的力量嗎?

陳東曉:今年2月,我問坎貝爾,民主黨怎么一點也不反抗?坎貝爾承認,他們還處于互相指責、內部反思的階段,“共主”還沒出現。但他們肯定是要反抗的,加州州長、哈佛大學都已經公開反抗特朗普。民主黨還在等待特朗普犯更大的錯誤、造成更大的破壞,屆時可以形成更強的反抗力量,在中期選舉或其他重要時間節(jié)點見真章。所以,破壞難道不會激起更大的反彈嗎?

當然這些都是美國自身治理面臨的困境,其實反映了美國自身貧富差距拉大、社會階層矛盾激增的困境。現在最關鍵的,是不要讓美國國內政治亂象對外輸出,對外部世界造成過大的破壞,不要破壞到需要花幾十年、一兩代人的時間去修復,那就不僅僅是美國的悲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