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王慶威
小吃部的鐵鍋滋滋作響,周明熟練地顛勺,火苗竄起半米高,引得門口等位的顧客一陣驚呼。林慧端著托盤穿梭在六張桌子之間,臉上始終掛著甜美的笑容。
"老公,你的火爆腰花今天又被點爆了!" 周明抹了把額頭的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三個月前,他和林慧用結(jié)婚后盤下這間不到二十平米的小店時,沒人看好這對新婚夫婦。但現(xiàn)在,每天中午門口排起的長隊成了這條小吃街上最亮眼的風(fēng)景。 "明天我試試新調(diào)的那個醬料,"周明壓低聲音,"要是成功了,咱們就能推出新菜了。" 林慧突然踮起腳在他汗?jié)竦哪樕嫌H了一口:"我老公最棒了!"說完就紅著臉跑去招呼新進來的客人了。 周明愣在原地,鍋里的菜差點糊了。結(jié)婚四個月,林慧的贊美總是來得這么突然又熱烈,每次都讓他心頭一熱。他轉(zhuǎn)頭看向正在給客人倒茶的妻子——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活潑地跳動,纖細的手腕上還戴著他們結(jié)婚時的那只銀鐲子。 晚上十點,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林慧麻利地收拾著桌椅,周明則在廚房清點剩余的食材。 "今天營業(yè)額多少?"周明隨口問道。 林慧眼睛一亮:"三千六百八!比昨天又多了一百二!"她掏出記賬本,"按照這個趨勢,下個月我們就能把借我爸媽的錢還清了。" 周明點點頭,心里盤算著換個大點的冰柜的事?,F(xiàn)在這個小冰柜根本裝不下每天需要的食材,經(jīng)常要臨時去市場補貨。 "對了,"他猶豫了一下,"明天我得去買個新灶頭,現(xiàn)在這個火候不穩(wěn),影響出菜速度。" 林慧正在數(shù)錢的手頓了頓:"多少錢?" "我問過了,好一點的要八百多。" 林慧抿了抿嘴唇:"能不能再堅持半個月?等還完我爸媽的錢..." "可是出菜速度跟不上,會影響口碑的。"周明聲音低了下來,"而且現(xiàn)在的灶頭確實不安全,昨天差點漏氣。" 林慧嘆了口氣,從剛數(shù)好的錢里抽出九張百元鈔:"那買個好點的,安全第一。" 周明接過錢,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明明是他們共同的事業(yè),每一分錢卻都要經(jīng)過林慧的手?;榍八麄兇_實說好由林慧管賬,當(dāng)時他覺得無所謂,反正自己也不是亂花錢的人。但現(xiàn)在每次要錢時那種小心翼翼的感覺,讓他胸口發(fā)悶。 三個月后,小吃部擴大成了八十平米的"明慧家常菜"。開業(yè)當(dāng)天,周明父母和林慧娘家來了十幾口人,把最大的圓桌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明明啊,你這手藝不開店真是浪費了!"周明的二舅一邊啃著醬骨頭一邊說,"比你爸強多了!" 滿桌哄笑中,周明注意到林慧正和她的閨蜜小雨低聲說著什么,兩人不時看向他,眼神里帶著他讀不懂的深意。 那天晚上,周明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林慧坐在床邊,面前攤著賬本,神情異常嚴肅。 "怎么了?"周明擦著頭發(fā)問道。 林慧抬頭看他:"你有沒有覺得,最近你沒什么新點子了?" 周明一愣:"什么意思?" "就是..."林慧斟酌著詞句,"我們搬到這里半個月了,菜單還是原來那些。你之前不是說想開發(fā)系列養(yǎng)生湯品嗎?" 周明把毛巾扔到椅背上:"新店剛開張,穩(wěn)定為主嘛。再說了,"他半開玩笑地說,"咱們現(xiàn)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你還想讓我定個'小目標'???" 出乎意料的是,林慧眼睛一亮:"你說對了!"她合上賬本,"以你的能力,就算定個小目標又怎么樣?" 周明被她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些懵:"什么小目標?" "比如..."林慧歪著頭,"一年內(nèi)再開一家分店?" 周明笑出聲來:"你當(dāng)是玩游戲呢?開分店要資金要人手要..."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因為林慧的表情告訴他,她是認真的。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周明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一個嶄新的文件夾,林慧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伸手把文件夾拿了過來。 "我做了個方案,"她的聲音輕柔卻堅定,"從下個月開始,每個月效益比上個月增長的部分,你可以拿10%作為個人經(jīng)費。" 周明眨了眨眼:"什么?" "就是說,"林慧打開文件夾,里面是整齊的表格和計算公式,"比如這個月我們賺了五萬,下個月賺了六萬,多出來的一萬里,你可以拿一千。這部分錢完全由你支配,我不再過問。" 周明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按照現(xiàn)在的增長趨勢,每個月至少能多出三四千,10%就是三四百...等等,林慧剛才說"完全由你支配"? "那如果...效益下降了呢?"他下意識問道。 林慧的嘴角微微上揚:"那就從下降的部分扣你50%。" 周明瞪大眼睛:"這也太狠了吧?" "所以你會努力讓生意越來越好,不是嗎?"林慧的眼睛在臺燈下閃著狡黠的光,"我相信你做得到。" 周明盯著妻子看了很久,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計劃好了?" 林慧笑而不答,只是把文件夾推到他面前:"要簽字嗎,合伙人?" 周明一把抓過筆,在最后一頁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簽完后,他抬頭看著林慧,發(fā)現(xiàn)她眼里含著淚光。 "怎么了?"他慌了。 林慧搖搖頭,輕聲說:"我就是...特別喜歡看你充滿干勁的樣子。" 那天夜里,周明輾轉(zhuǎn)難眠。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床上,他側(cè)身看著熟睡的林慧,想起這半年來每次他要錢時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想起她總是在客人面前夸贊他的手藝,想起她偷偷記下客人對菜品的評價回來告訴他...一個念頭逐漸清晰:這個"10%計劃"恐怕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林慧醞釀已久的"陰謀"。 第二天一早,周明五點就起床去了菜市場。他買了最新鮮的鯽魚、最肥美的五花肉,還有一包平時舍不得買的高級菌菇?;氐降昀?,他沒像往常一樣先準備早餐,而是翻出了壓在抽屜最下面的那本筆記——里面記錄著他這些年構(gòu)想過的所有創(chuàng)新菜品。 當(dāng)林慧八點來到店里時,迎接她的是滿室香氣和一桌從未見過的早餐:菌菇鮮蝦餃、鯽魚豆腐湯、秘制醬肉包... "這是..."她驚訝地看著周明。 周明系著圍裙,臉上帶著久違的朝氣:"新菜單試吃,老板娘給點意見?" 林慧夾起一個晶瑩剔透的餃子咬了一口,鮮美的湯汁立刻溢滿口腔。她突然捂住嘴,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掉了下來。 "怎么了?不好吃嗎?"周明慌了。 林慧搖頭,哽咽著說:"太好吃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 周明繞過桌子,把妻子摟在懷里。晨光透過玻璃門照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按下加速鍵。周明的新菜品大受歡迎,店里不得不又招了兩個服務(wù)員。三個月后,當(dāng)周明拿到第一筆"效益提成"——足足六百二十元時,他買了一直想換的專業(yè)廚師刀。 "就這?"林慧看著他手里的刀,挑眉問道,"我還以為你會請哥們兒喝酒什么的。" 周明笑著磨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下個月我要嘗試川菜系列。" 林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zhuǎn)身時嘴角悄悄上揚。 又過了三個月,周明在城東物色到了一處不錯的店面。晚上打烊后,他把選址圖鋪在餐桌上給林慧看。 "這里離大學(xué)城近,我做了一份針對學(xué)生群體的菜單,"周明興奮地指著圖紙,"如果做成連鎖,我們可以統(tǒng)一采購,成本能降下來15%左右。" 林慧認真聽完,突然問:"你的提成賬戶里現(xiàn)在有多少錢了?" 周明愣了一下:"大概...八千多?" "我這里有五萬,"林慧從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加起來夠付第一家分店的首付了。" 周明瞪大眼睛:"你早就準備好了?" 林慧笑而不答,只是把卡推到他面前:"明天去簽合同?合伙人?" 一年后的周年紀念日,他們已經(jīng)擁有了三家分店。周明包下了當(dāng)初小吃部隔壁的西餐廳——那里曾經(jīng)是他們可望不可及的高檔場所。 紅酒上來后,周明終于問出了那個憋在心里很久的問題:"當(dāng)初為什么想到10%那個主意?" 林慧晃著紅酒杯,燭光在她眼中跳動:"因為我發(fā)現(xiàn),每次你要錢時,眼神都會變得很..."她尋找著合適的詞,"很小心。就像...在申請什么似的。" 周明握緊了酒杯。 "我嫁給你是因為愛你這個人,"林慧繼續(xù)說,"包括你的才華和野心。但婚后我發(fā)現(xiàn),你漸漸把自己局限在了'執(zhí)行者'的角色里。"她伸手覆上他的手,"我需要把你'合伙人'的身份還給你。" 周明喉嚨發(fā)緊:"所以你用錢來激勵我?" "不,"林慧搖頭,"我用'自主權(quán)'和'信任'來激勵你。那10%只是個象征,告訴你'這是你應(yīng)得的'。"她頓了頓,"而且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有了錢也只會投回事業(yè)里。" 周明想起自己用所有提成買的廚具、參加的烹飪課程、甚至偷偷報的企業(yè)管理班...不由得笑了:"你算計我。" 林慧舉起酒杯,狡黠地眨眨眼:"為我們的下一個'小目標'干杯?" 玻璃杯相碰的清脆聲響中,周明突然明白,婚姻和創(chuàng)業(yè)一樣,需要的不只是愛情和激情,還有伴侶間那種心照不宣的默契與智慧。而林慧,無疑是比他更早領(lǐng)悟這一點的人。 五年后的集團年會上,當(dāng)主持人問周明成功的秘訣時,他看向臺下第一排的林慧,笑著說:"找到一個愿意給你10%,卻讓你付出110%的伴侶。" 全場大笑中,只有林慧知道,那不是玩笑,而是他們之間最真實的"君子協(xi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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