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1月8號，一年一度的醫(yī)保談判結束。最近社會關注度極高的新冠治療藥物——輝瑞的Paxlovid，因為談判失敗，沒能進入醫(yī)保。

這意味，在今年3月底臨時性醫(yī)保政策到期后，患者就得以自費價格購買Paxlovid了。此前，線上購藥平臺上每盒定價為2980元。但由于Paxlovid的供應極度稀缺，有價無市。

關于Paxlovid的傳言和爭議，愈來愈多。

一方面，它被奉為“特效藥”，但價格昂貴，且在市場上一藥難求；另一方面，臨床醫(yī)生對于Paxlovid的使用卻頗為謹慎。

Paxlovid真的有效嗎？普通人是否有必要花高價搶購它？

爭議漩渦中的Paxlovid

事實上，Paxlovid早已出現在中國市場。在2022年2月11日，國家藥品監(jiān)督局就發(fā)布公告，附條件批準了Paxlovid進口注冊[1]。去年三月發(fā)布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九版）》也將它列為抗病毒治療的策略之一[2]。

但是，大部分人第一次聽到這種藥的名字或許還是因為最近一個多月的感染潮。

高燒不退、天旋地轉、水泥封鼻的難受狀況將Paxlovid這個名字帶到了大眾的視野當中。畢竟，正在或有過感染經歷的人可能都希望有那么一種特效藥，能夠在服用之后立竿見影，迅速清除體內的病毒從而重返健康。

關于Paxlovid的另一個版本的“神話”則是它能夠有效地防止新冠病毒入侵，從源頭阻斷各種難受癥狀的發(fā)生。

從Paxlovid在市場上面臨的情況來看，抱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在各種可以查詢的購藥平臺上，Paxlovid不是顯示缺貨，就是根本搜不到。

在地下交易市場，Paxlovid價格飆升，一盒藥甚至被黃牛炒到了上萬元的天價[3]。即便如此，Paxlovid仍然供不應求。

考慮到Paxlovid的產量，它的供不應求就不難理解了——輝瑞估計到2022年年底才能生產1.2億個療程[4]。

在買不到輝瑞生產的正版藥的情況下，《我不是藥神》在現實生活中上演了，“藥神”們紛紛開始兜售印度生產的仿制藥Primovir和Paxista。即便如此，一盒仿制藥的價格也在2500元左右，且沒有現貨[3]。

有人將Paxlovid奉為“神藥”，然而，還有一伙人，則對Paxlovid的實際療效十分懷疑。在他們看來，用幾千塊吃進口特效藥去治療一個“大號流感”完全沒有必要。

有人吃了自己高價搞到手的Paxlovid，發(fā)現它的效果并沒想象中好。

有感染者在服用三天的藥量后的確有效減輕了痛苦，只出現低燒和服藥后的口苦癥狀。但與此同時，當家中其他未服用Paxlovid的人都已康復時，只有他抗原反復轉陽，甚至開始擔心起自己的病被拖成了慢性。

還有家長將Paxlovid給孩子服用，結果不但沒有起到退燒的效果，反而擔心再給孩子吃布洛芬會不會帶來不向好的效果。

為什么有人吃了Paxlovid，并沒有達到預期中效果？

號稱神藥的Paxlovid，到底是個啥

現有證據顯示，Paxlovid確實有效，但它主要適合一類特定的人群。

Paxlovid是跨國生物制藥公司輝瑞研發(fā)的一款雙成分抗病毒口服藥，它的中文通用名稱為“奈瑪特韋片/利托那韋片組合包裝”。

顧名思義，它含有奈瑪特韋和利托那韋兩種有效成分。

在這兩種成分中，真正對新冠病毒起到抑制作用的只有奈瑪特韋。它能夠抑制病毒中的特定蛋白酶，從而阻止病毒復制[5]。

利托那韋則并不是一種新藥，在此之前，它被廣泛應用于艾滋病的治療當中[6]。它能夠抑制奈瑪特韋在人體內的代謝，從而升高奈瑪特韋的血藥濃度[5]。

這種作用機制說明Paxlovid并不能夠直接殺滅病毒，而只是抑制病毒在人體內的復制。

了解它的原理你就知道了，它只能治療已經感染新冠病毒的患者，不能預防新冠感染；和布洛芬這些藥物直接退熱不同，它是用另一種方式減輕病毒感染對你的影響。

那么，臨床試驗和真實世界的應用上，Paxlovid的表現到底如何呢？

在研發(fā)的過程中，輝瑞公司對Paxlovid的效果、安全性等方面進行了嚴格的臨床試驗。

在雙盲、隨機對照的Ⅱ/Ⅲ期臨床試驗中，共納入了2246名有癥狀、未接種疫苗、未住院且有進展為重癥風險的新冠患者[7]。

他們發(fā)現，相較于那些服用了安慰劑的患者而言，在癥狀出現后三天之內服用Paxlovid的患者因新冠住院或死亡的風險降低了89%，且沒有明顯的藥物安全問題[7]。

值得注意的是，輝瑞的這項臨床試驗是在新冠變種德爾塔盛行期間進行的。而在這時，人群接種疫苗的比例也不高。

那么，在新冠病毒變異為奧密克戎且各國疫苗接種率普遍提高后，Paxlovid發(fā)揮的效果又如何呢？

以色列的研究者分析了克萊利特健康服務（Clalit Health Services）的患者數據。這個機構是以色列四個國家授權的衛(wèi)生服務組織中最大的一個，負責管理醫(yī)療保健服務，它的數據相當具有代表性。

從十余萬病人的數據中，研究者們發(fā)現，對于65歲及以上的老人來說，使用了Paxlovid之后需要住院治療的比例是0.147‰，這一比例顯著低于沒有使用的0.589‰[8]。

對于香港2022年2月到3月的第五波疫情高峰的研究同樣說明問題。

港大李嘉誠醫(yī)學院和港中大醫(yī)學院的聯(lián)合報告發(fā)現，使用Paxlovid可以將患者（60歲以上或者60歲以下患有一種以上長期疾?。┑乃劳鲲L險降低90%[9]。

而且，使用Paxlovid每救一人性命的醫(yī)療成本較一般治療減少超過四萬港幣[9]。

以上三項研究都發(fā)表在國際權威醫(yī)學期刊上，結果較為可靠。從這些研究來看，Paxlovid確實能夠挽救患者的生命，療效顯著。

但是，或許你也已經注意到，這些研究都是針對有重癥風險的人群，比如60歲或以上的老年患者。

Paxlovid對青壯年群體有效果嗎？

以色列的這項研究的另一個發(fā)現是，對于40-64歲，也就是更年輕的成年人來說，服用Paxlovid并沒有帶來顯著的好處[8]。

另外，如果沒有肥胖或超重（BMI大于25），目前沒有吸煙、也沒有慢性腎臟疾病、糖尿病、免疫抑制性疾病或免疫抑制治療、心血管疾病和高血壓等等[5]重癥危險因素，只是發(fā)燒、嗓子疼，你可能真的用不上Paxlovid。

也就是說，Paxlovid雖然有用，但最大的用處也就在于，幫助高危人群降低發(fā)展成重癥的可能性。

Paxlovid再好，也要謹慎使用

即使重癥病人家屬搶到了救命藥Paxlovid，我勸你別亂用。

從Paxlovid的作用機制來看，它針對的是病毒的復制，而病毒復制往往是在感染初期最為迅速。

因此，服藥的窗口期只有癥狀首次出現后的短短五天[5]，重癥期間再服用Paxlovid則可能效果不大。

有臨床研究發(fā)現，只有一半的新冠感染者能夠在癥狀出現后五天內被檢測出來[3]。這么短的窗口期成為Paxlovid使用的一大缺陷。

服藥窗口期短或許還能夠被及時準確的監(jiān)測解決，但真正導致Paxlovid需要被謹慎使用的原因遠非如此。

一方面，它對一些特殊人群的療效和安全性還不明確。

比如，Paxlovid給未成年人帶來的療效和潛在的安全問題就尚未清楚確定，也無法排除對胎兒或嬰兒的風險，所以孩子、孕婦和哺乳期女性都應該謹慎使用[5]。

另一方面，它對患有特定疾病的人群也有潛在風險。

和其他很多藥物一樣，肝腎功能受損的患者需要慎用。

對于有嚴重腎損傷的新冠患者來說，使用Paxlovid可能會產生潛在的毒性。接受利托那韋治療的患者曾發(fā)生肝轉氨酶升高、有臨床表現的肝炎和黃疸。因此，既往有肝臟疾病、肝酶異?；蛘吒窝撞∈返幕颊邞饔帽酒穂5]。

HIV-1感染未得到控制或未確診的患者，使用它可能會發(fā)生耐藥風險[5]。

除了這些特定人群需要謹慎使用之外，患者還需要特別留意自己正在服用的藥物是否會與Paxlovid發(fā)生相互作用。

奈瑪特韋和利托那韋是CYP3A（肝臟中一種很重要的酶）的抑制劑。如果你服用的藥物是由CYP3A代謝的，那么使用Paxlovid之后CYP3A受到抑制，就會升高這種藥物的血漿濃度[5]。

因此，Paxlovid不能夠和血漿濃度升高可能帶來危險的藥物一起服用。

這些藥物可以列出一長串。不少常見的鎮(zhèn)痛劑、抗心絞痛藥、抗癌藥、抗心律失常藥、抗生素、抗真菌藥、抗組胺藥、抗痛風藥、抗精神病藥等，都在名單之列[5]。

對于更有可能發(fā)展成重癥的老年人而言，他們往往患有各種各樣的基礎疾病，日常服用的藥物很多很雜。這時再服用Paxlovid就難免會帶來風險，因此尤其需要謹慎。

哪些藥物需要減少服用的劑量，哪些需要在使用Paxlovid期間停止服用，減量或停服這些藥物是否會帶來疾病惡化的風險，療程結束后過多久才能重新開始服用它們，所有這些問題都是在安全使用Paxlovid時需要考慮的。

所以，不是搶到了Paxlovid就高枕無憂了。救命藥吃不對，可能就是奪命的毒藥了。

總之，Paxlovid確實是目前市場上，對降低重癥死亡風險、療效顯著的一款抗新冠病毒小分子藥物。在將來，隨著小分子抗病毒藥物的普及，高危人群發(fā)展成重癥甚至死亡的風險將會進一步降低。

如果你是那一波少數搶到藥的“幸運兒”，且家里有高危人群的家屬，請在醫(yī)生指導下使用這款藥物。

本文科學性已由女王大學病理及分子醫(yī)學碩士伍麗青審核

參考文獻：

[1] 國家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 (2022). 國家藥監(jiān)局應急附條件批準輝瑞公司新冠病毒治療藥物奈瑪特韋片/利托那韋片組合包裝進口注冊.

[2] 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辦公廳 & 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辦公室. (2022).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九版).

[3] Ledford. H. & Maxmen. A. (2022). African clinical trial denied access to key COVID drug Paxlovid.

[4] 每日經濟新聞. (2022). 早財經丨輝瑞新冠口服藥被黃牛炒至上萬元.

[5] 輝瑞醫(yī)學信息網站. (2022). Paxlovid (奈瑪特韋/利托那韋) 用藥指南.

[6] The American Society of Health-System Pharmacists. (2015). Ritonavir.

[7] Hammond, J., Leister-Tebbe, H., Gardner, A., Abreu, P., Bao, W., Wisemandle, W., Baniecki, M., Hendrick, V. M., Damle, B., Simón-Campos, A., Pypstra, R., Rusnak, J. M., & EPIC-HR Investigators (2022). Oral Nirmatrelvir for High-Risk, Nonhospitalized Adults with Covid-19. Th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386(15), 1397–1408.

[8] Arbel, R., Wolff Sagy, Y., Hoshen, M., Battat, E., Lavie, G., Sergienko, R., Friger, M., Waxman, J. G., Dagan, N., Balicer, R., Ben-Shlomo, Y., Peretz, A., Yaron, S., Serby, D., Hammerman, A., & Netzer, D. (2022). Nirmatrelvir Use and Severe Covid-19 Outcomes during the Omicron Surge. The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 387(9), 790–798.

[9] 中大新聞中心. (2022). 中大港大研究發(fā)現新冠口服藥可降低住院患者死亡風險近八成 並可顯著減低門診患者入院率近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