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小刀97

今晨,陽光灑入客廳,還能看到地板上那層薄沙。它不像嘉陵江軟腳的沙粒,更像面粉,細(xì),拖鞋走過,鞋印就出來了。
我知道拖把它沒辦法,只有等它慢慢消失。
就像人的來去一樣。


這是重慶幾十年來,第一次享受風(fēng)沙。沒必要驚叫喚,北方城市連年有,怕甚。
大風(fēng)起兮那天夜里,邵兄請客。男女十幾個喝大酒。喝完,閃。

10點過,夜燈閃爍,車流如織。
真是太好打車了。不像前些年,等半天來一輛,一群人沖上去還打擁堂。
感謝輕軌和網(wǎng)約車,分流了很大一部分人流。
特別是輕軌,哪怕你半醉,上車就可以半睡,又不堵,又便宜,轟隆隆就把你送到了。
有些餐館離輕軌站遠(yuǎn),夜歸還得打車。
上車,我遞給司機一支煙。這是我的壞習(xí)慣。意在和司機拉攏距離,聊天,不然兩個都傻起一坨。
點煙,夜風(fēng)吹來,本來僅喝了五分,又給吹去兩分。清醒著。
司機姓譚,潼南人,34歲,讀過高中。
從收入聊起。小譚說大概月入六七千塊。
我說不可能吧,我打過很多次車,人家都說只有三四千,最多四五千。
小譚說,“我比他們可能高點。因為我沒買社保,公司沒扣除,所以高些。”
為什么不買?劉強東給第一代快遞哥買了,退休后他們能拿五六千呢。
“我沒遇到劉強東,為什么要買?”小譚反問,“我家在農(nóng)村,再開幾年,等開不動了,或者開不下去了,就回農(nóng)村去,買社保干啥?我就不指望它了,繞來繞去的我也搞不懂?;剜l(xiāng)下,隨便整個啥都能活命?!?/p>
他說的“開不動了”,指人老了;“開不下去了”,指行業(yè)飽和或城市公交體系更完善后,出租車的路會更窄。
小譚是2017年開出租的,之前在南岸一家國營大廠開大貨,合同工,“車長9.6米,一個月能掙6000多?!?/p>
后來腦殼忽然短了路,出來自己搞,以為能掙大錢,“掙個錘子?!?/p>
剛出來時,每天流水有400到600,除去板板錢(規(guī)費),感覺比開貨車強。
現(xiàn)在不行了,流水一般三四百,“有一天我從彈子石放到江北九街,一個人都沒撈到,傻起了,靠了邊干脆挺瞌睡。”
又說,如果過了10點還沒做起板板錢和氣錢,一晚上基本就打白板了,“過了11點,業(yè)務(wù)就難了?!?/p>
那么,洗腳城和歌舞廳呢?
他笑,說看來你哥子你好久沒去那些地方了吧,“如今洗腳城基本關(guān)了,歌舞廳人也少,隔著玻璃就能看到小妹們坐里面傻起,業(yè)務(wù)清淡。一過12點,她們也就撤了。原先是1人打一輛,現(xiàn)在三四個人擠一輛,送完一個送下一個。錢由她們自己去攤?!?/p>
小譚說現(xiàn)在網(wǎng)約車厲害呀,搶走了很多生意,“生意就那么一簸箕,你抖一點,他抖一點,你說,二天(今后)會不會更難?”
當(dāng)然。就在我上小譚車時,我另一個兄弟伙去紅旗河溝坐輕軌回大學(xué)城,如果打車,怎么也得六七十塊,輕軌只要幾塊錢。
小譚說,他留在大廠的兄弟伙,如今也只能拿三四千了,“沒得人像我當(dāng)年那樣敢離職,都怕被開了,你以為自己真有啥本身邁?出來,只能去吃屎!”
人的認(rèn)知,總是痛醒的。但再痛,也得活下去。
回家后,看到《工人日報》的一篇文章,披露了網(wǎng)約車司機越來越艱難的處境,說的是很多城市,網(wǎng)約車的勞動力也飽和了。
在飽和的基礎(chǔ)上,再有新的勞動力進(jìn)入,只會不斷拉低存量勞動力的收入。
邏輯是,當(dāng)新的“靈活就業(yè)者來敲門”時,門里的人根本擋不住。
再難,你活,他也得活呀。
偌大重慶城,出租車和網(wǎng)約車,至少涉及10萬人生存。燈下,多少家庭希冀著手里的方向盤?但很有點艱難。
唯有故鄉(xiāng),農(nóng)村,是很多像小譚一樣清醒的中青年,最后心安的歸宿吧。
下車前,我對小譚說,“好好干,努力生存!”我知道這樣的鼓勵沒屁用,但鼓勁總比泄氣強,誰不活一口氣呢,你說是嗎?
半夜,雷響,閃電,風(fēng)緊。我卻不知,風(fēng)中,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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