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晚清重臣,世人腦海中不約而同閃過的名字,十多八九是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張之洞、劉坤一、沈葆楨、彭玉麟等人。而在這些名字之外,論清末最后一個大佬,我個人首推周馥,一個世人略感陌生的名字。
之所以將周馥視為清末最具影響力的政壇大佬之一,原因有三:
一是周馥經(jīng)歷了前述李鴻章等大佬走過的路,諸多歷史大事件,周馥不僅是見證人,也是參與者,他甚至是有些歷史進程的實際操盤手;
二是周馥活得時間足夠長,親歷或見證了清朝的覆亡和民國的崛起。幾乎沒有哪個具有同等影響力的清末政壇大佬,比周馥活得更久遠(yuǎn)。
三是周馥乃最后一任漢人兩江總督,也是最后幾任兩廣總督中分量最重的。而兩江總督、兩廣總督,是評價清末政治家地位高度的最重要標(biāo)志之一。
這塊由周馥題寫的【貢元】匾,立匾于清光緒丙午(1906)年,而題匾時間應(yīng)在1904年,周馥時任代理兩江總督兼山東巡撫,也就是兩個職位交接過渡階段,不久后周馥卸任山東巡撫、正式就任兩江總督。
周馥其人,觀其一生,他的命運之脈絡(luò),全系于一人,即李鴻章。周馥是李鴻章最得力、最信任、最忠實的政治搭檔,沒有之一。
譬如李鴻章主導(dǎo)的清末洋務(wù)運動、北洋水師建設(shè)等,李負(fù)責(zé)宏觀規(guī)劃、政治站位,周馥負(fù)責(zé)實際操盤。此外李鴻章早年在治理河道、興辦教育等諸多方面的歷史貢獻,周馥也是重要參與者。
周馥一生追隨李鴻章,為之立下汗馬功勞,最后也成就了自己作為清末最后一個政治大佬的歷史地位。然而,周馥的政治高位,卻不是李鴻章給予他的,不是李鴻章不想給,而是他給不了。
李鴻章生前極力推薦周馥步入高位,但總難以如愿。沒想到在晚年的時候,隨著李鴻章的老去,周馥被外界自動視為李鴻章的接班人,進而得以平步青云,直登封疆大吏高位。
李鴻章
周馥與李鴻章如影相隨的官宦生涯,勢同大江大河,磅礴萬千。之所以這么形容,因為他經(jīng)歷過的事太多了,他如同一頭蛟龍,在清末政壇翻江倒海,以李鴻章代理人的角色,全力實干,那一樁樁聞名后世的歷史事件,常有他的參與,如此,既幫助李鴻章實現(xiàn)了諸多政治抱負(fù),也歷練了周馥自己。
正因為周馥的官宦生涯比較龐雜,實難以一一追述。在此,本文簡要概述周馥的傳奇人生,以及他和李鴻章不是君臣、勝似君臣的關(guān)系。
周馥和李鴻章同為安徽人,這是他們形成戰(zhàn)略合作關(guān)系的起點或基礎(chǔ)。周馥早年致力于科舉,但總是考不出名堂,后來就放棄了。周馥二十五歲那年,適逢李鴻章組建淮軍,于是投身其中,誤打誤撞成為李鴻章身邊的一號筆桿子。由此開始,二人形成了長達數(shù)十年的莫逆之交。
淮軍舊影
在正史記述中,周馥加入淮軍的過程,細(xì)節(jié)不詳。但據(jù)周馥的后人講述,周馥起初加入的是湘軍,但得不到重用,后來得益于一個偶然之舉,周馥幫湘軍營的廚師代寫了一份伙食清單,該清單層層遞交給李鴻章(彼時李鴻章尚未組建淮軍,其本人在曾國藩幕府做高參),后者看到后大為吃驚:這份清單如此詳盡,寫清單者必是個心細(xì)如絲之人,能擔(dān)大任。從此,周馥追隨李鴻章,后來又跟李鴻章到了淮軍營。
這里插播一條信息:周馥在加入湘軍之前,靠在街頭擺攤,為他人代寫書信、狀紙、對聯(lián)、祭文等為生,雖出身卑微,但他的書法了得、文采強勁。想必這是周馥后來縱橫政壇的最重要敲門磚。
周馥書法
事實證明,李鴻章確是值得周馥一生追隨的貴人。李鴻章之所以能成為清末第一政壇巨頭,在于他為人大氣,胸懷格局非同常人,他總是想法設(shè)法把追隨他的人向上推。
譬如對待周馥,李鴻章就很大氣,他并沒有把周馥局限于當(dāng)筆桿子使用,而是在“合作”三年后,借李鴻章本人接替曾國藩任兩江總督的契機(曾國藩的大氣也造就了他曾經(jīng)的幕僚李鴻章),將周馥一路推向(均在江蘇)知縣、知州、知府等官位,周馥就此實現(xiàn)社會身份的華麗蛻變。
此間過程,有一個關(guān)鍵:正如前文所說,李鴻章到頭來雖然給不了周馥封疆大吏的待遇(畢竟李鴻章也是為人臣子),但他不遺余力提攜周馥的賞識之恩,是周馥在晚年走上政壇高位的絕對基礎(chǔ)。
周馥(左)和李鴻章(右)
從同治六年(1867)到光緒二十七年(1901),隨著李鴻章一路升遷,歷任湖廣總督、直隸總督、北洋大臣等,在清末政壇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周馥的官位也水漲船高,平步隨遷永定河道、天津兵備道、直隸按察使、布政使等。
其間,周馥在李鴻章的囑咐下,先后完成黃河治理、永定河治理、籌辦海防支應(yīng)局、起草《朝美通商條約》、督辦渤海灣防務(wù)、繪制北洋地形總圖、會辦電報局事務(wù)、籌建天津武備學(xué)堂、督辦天津至山海關(guān)鐵路、議訂《北洋海軍章程》、督辦北洋海軍、推動開設(shè)復(fù)旦公學(xué)(復(fù)旦大學(xué)前身)與安徽公學(xué)等一系列要務(wù),以上每一件都是影響深遠(yuǎn)的歷史大事。
光緒四年(1878),時任兩江總督的沈葆楨力勸周馥留在江蘇任職,言外之意是勸他不要再北上追隨李鴻章,對此,周馥是這么說的:“李相國待我最厚,我既出山,安可無端棄北而南也。丈夫出處,惟義是視,何計利害!”可見周馥對李鴻章確實忠心如一。
而反過來李鴻章對待周馥,更是顯得情義深重。光緒十二年(1886),周馥在天津督辦海關(guān)事務(wù)時,朝中有人要將周馥“嚴(yán)議革職”,對此李鴻章公開力保,與工部、吏部據(jù)理力爭,使周馥免遭莫須有的查辦。李鴻章全力保護周馥,令人印象深刻。
李鴻章年老之時,還想著把周馥推上封疆大吏的高位,因為他覺得周馥有此擔(dān)當(dāng)實力。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在李鴻章的努力下,周馥差點被慈禧太后授予河道總督之職,但在朝中有關(guān)大臣的反對下,授職一事被擱置。對此,李鴻章無奈長嘆,公開放話說:“吾推轂天下賢才,獨周君相從久,功最高,未嘗一自言,仕久不遷。今吾年老,負(fù)此君矣?!?/strong>之后,李鴻章繼續(xù)抱著一線希望,全力舉薦周馥。
晚年李鴻章
不得不說,李鴻章對周馥的提攜之情,幾乎是公然的任人唯親態(tài)度,這種現(xiàn)象是清末封建王朝殘存環(huán)境下的不公亂象,至少違背了政治避嫌的原則,這在現(xiàn)代社會并不值得提倡、更不應(yīng)該鼓勵。但拋開政治倫理不談,李鴻章對周馥有情有義,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光緒二十七年(1901)九月,李鴻章溘然長逝。據(jù)周馥后來回憶追述,李鴻章病危之時,周馥從保定趕到北京,見了他最后一面,二人相視而流淚,周馥泣言安撫后,李鴻章這才閉目。事后,周馥以詩悼李鴻章曰:
吐握余風(fēng)久不傳,窮途何意得公憐,偏裨驥尾三千士,風(fēng)雨龍門四十年。
報國恨無前箸效,臨終猶憶淚珠懸,山陽痛后侯芭老,翹首中興望后賢。
李鴻章撒手人寰后,不知是清政府出于撫慰李鴻章遺愿之故,還是周馥的政治威望已經(jīng)累積到了相應(yīng)程度,反正清廷火速授予周馥巡撫銜,又命其接替李鴻章代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之職。至此,周馥步入封疆大吏行列。
晚年周馥
光緒三十年(1904),周馥任兩江總督;光緒三十二年(1906),調(diào)兩廣總督。清朝覆滅后,周馥以前清遺老的身份,保持了較高的社會威望,直至民國十年(1921)病逝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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