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界有三個時間節(jié)點,開始意識到OPPO系在東南亞的水下擴張。
一個是J&T Express(極兔速遞)在兩年時間內(nèi)暴起成為印尼第二大的快遞企業(yè),一個是咖啡連鎖品牌TOMORO Coffee 2022年8月在印尼雅加達開業(yè)時,一向低調(diào)的極兔創(chuàng)始人李杰為其站臺,親自錄了一段視頻發(fā)布促銷信息,而就在開業(yè)前幾個月,東南亞美妝品牌Y.O.U剛拿下了4000萬美元C輪融資,而Y.O.U背后,還是李杰。
李杰出身OPPO系,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2008年,李杰加入OPPO,2013年,被OPPO創(chuàng)始人陳明永派到印尼打天下。在OPPO的綠色鋪滿印尼的同時,OPPO系的藤蔓也開始在東南亞徐徐展開。這種展開除了指與OPPO千絲萬縷的公司在東南亞開花,也指OPPO系老人正在跟隨著東南亞的時代潮流,利用自身的“OPPO印記”,參與到整個東南亞的發(fā)展當中去。
Daniel是OPPO手機最早的一批出海成員,曾在OPPO國際市場部任職,負責泰國、越南等國家的一線業(yè)務,從OPPO離職后,他投身東南亞美妝賽道。他的職業(yè)經(jīng)歷恰好與OPPO系的擴張路線相呼應。
Daniel告訴智象出海,像他這樣在東南亞的“OPPO人”有很多:“大疆、徠芬、Ulike在東南亞,都是找的OPPO的人做國家總代理,大部分蜜雪冰城、書亦燒仙草,也都是OPPO的同事在做。”
再往深一點挖,會發(fā)現(xiàn)其實東南亞盤踞的不僅是OPPO系,而是整個步步高系。
李源是隨著第一波茶飲出海來到東南亞的,他告訴智象出海:“當年蜜雪冰城在印尼迅速鋪開,靠的就是OV系?!?/p>
O是指OPPO,V是指晚于OPPO一年出海東南亞的vivo。它們都分化自步步高。
如果再算上從OPPO分化出來的realme,極兔系相關(guān)的電商服務企業(yè)Jet Commerce、Fastock,已經(jīng)在印尼開出21家店的母嬰品牌MAKUKU——它的創(chuàng)始人蔣正振也是從步步高出來的——從2013年到現(xiàn)在,智能手機出海、跨境電商崛起、新消費出海,步步高系踩在每一個東南亞經(jīng)濟發(fā)展的關(guān)鍵脈搏上。
踩在東南亞的時代脈搏上
2013年,李杰被OPPO創(chuàng)始人陳明永派到印尼打天下,故事由此開始。李杰在OPPO時,就是出了名的會搞渠道,他所構(gòu)建的銷售網(wǎng)絡,將OPPO打造成為線下王者。
2013年,智能手機在印尼手機中的滲透率僅為24%,市場潛力巨大。
李杰將國內(nèi)的經(jīng)驗搬到了印尼,2015年,OPPO提出“綠島滿國”戰(zhàn)略,將OPPO的綠色門頭,鋪滿印尼的大街小巷。同樣是這一年,李杰跟OPPO創(chuàng)始人陳明永在深圳聊了三個小時,決定出來做快遞。
李杰極具眼光和魄力,他決定做極兔的那一年,Lazada進入印尼僅3年,而Shopee在那一年剛進入印尼。印尼電商發(fā)展處在爆發(fā)前夕。后來投了極兔的ATM Capital創(chuàng)始人屈田說,當他們2017年進入東南亞時,包括Shopee在內(nèi)的幾個電商平臺已經(jīng)到一定規(guī)模,他們很難投進去,所以想著往上下游看,最后鎖定了物流。
時間窗口不等人。從預備期2011年開始,到2015年決定OPPO的印尼大戰(zhàn)略和出來做極兔,李杰其實已經(jīng)在印尼耕耘了6年,沒有人能比他的眼光更獨到,哪怕是阿里系出來的屈田,也晚了一步。
陳明永對李杰的支持也很果斷,他以個人名義投資了極兔約1.9億元。
在OPPO踩中印尼智能手機爆發(fā)節(jié)點后,極兔又精準踩中印尼電商發(fā)展的時代節(jié)點。早期靠著OPPO給的單量,極兔發(fā)展得很快,在2017年ATM Capital投極兔時,極兔一天已經(jīng)能做到70萬單,而當時印尼最大的物流商、已經(jīng)深耕印尼20多年的JNE,一天是100萬單。
極兔脫生于OPPO,這在東南亞是個公開的秘密——這兩家企業(yè)在印尼共用一座總部大樓,總部前臺大屏輪番播放它們的企業(yè)介紹。為了支持極兔,OPPO還推出了“用戶下載極兔的APP,可以保修運送”等捆綁業(yè)務。
2023年極兔上市時,其背后的金主結(jié)構(gòu)浮出水面,除了風險投資機構(gòu),其實就是整個步步高系在支撐極兔的發(fā)展:極兔用于業(yè)務啟動的近百億資金,主要來自OPPO總部、工廠、OPPO一級代理商的直接投資。
另據(jù)極兔招股書顯示,一家名為“Team Spirit Group Limited”的公司持有極兔約4.3%的股權(quán),其背后就是OPPO主體公司廣東歐加。招股書里的熟人也不少,陳明永占股4.40%、金志江占股2.21%、張源和鄭玉芬分別占股3.86%、1.16%,這些人的身份分別是OPPO創(chuàng)始人、步步高教育科技董事長、前步步高董事及步步高CFO。
而段永平也表示,他曾“友情支持了一下”極兔。
極兔的發(fā)展,一條線伸回國內(nèi),一條線繼續(xù)在東南亞延展。
2017年,Shopee推出Shopee Mall,東南亞電商市場進入高速發(fā)展階段。極兔在這一年形成了電商快遞戰(zhàn)略,而曾在極兔擔任過在印尼雅加達區(qū)域負責人的Oliver Yang,創(chuàng)立了電商運營服務公司Jet Commerce。Jet Commerce基本是貼著極兔的策略成立的,服務的第一個品牌就是OPPO。2019年,極兔又投資成立了倉儲物流公司Fastock。
除了極兔這條線,OPPO還分化出另一條線。
2018年8月,realme創(chuàng)始人李炳忠?guī)е?人團隊“殺”入東南亞,起點還是OPPO的根據(jù)地印尼。李炳忠2000年畢業(yè)就進入了步步高視聽,2013年成為OPPO海外業(yè)務負責人。2018年,在陳明永的支持下,李炳忠成立了realme。
李炳忠成立realme的始因是,他在印度推廣OPPO市場時,F(xiàn)lipkart的副總裁問他:“OPPO能不能推出一個線上品牌,滿足部分年輕人的訴求?!?/p>
線上成為這一階段的關(guān)鍵詞。和OPPO不同,realme進東南亞,一開始就是在印尼和Lazada合作,甚至剛?cè)マk公室沒租好,他們就在Lazada的辦公室辦公。首銷時,realme團隊就坐在Lazada的辦公室里盯實時數(shù)字,10秒鐘,賣完了15000臺備貨。
很快,realme就成了Lazada上的領導品牌。10月,realme進入越南市場,11月進入馬來西亞、菲律賓和泰國市場。2019年第二季度,realme出貨量達到160萬臺,只用了三個季度就闖入了東南亞市場前五。
與極兔一樣,realme也踩在了爆發(fā)節(jié)點上?;蛘呖梢哉f,realme在東南亞的爆發(fā),是站在極兔的肩膀上:在Jet Commerce與極兔極大地提升印尼的電商購物體驗之后,realme踏了進來。
OPPO、realme為Jet Commerce、極兔提供訂單,Jet Commerce、極兔為OPPO、realme提供電商及物流服務。步步高系的企業(yè)就像兩棵比鄰而生的樹,在東南亞結(jié)出一片傘蓋。
東南亞“線下王者”
2018年之后,步步高系的大傘蓋之下,又有了新的主題。
這一階段,東南亞迎來了中國美妝品牌和新消費品牌出海的熱潮,步步高系再次站在風口上。
這一時期推出的美妝品牌Y.O.U、連鎖咖啡品牌TOMORO COFFEE和進入東南亞的母嬰品牌MAKUKU,背后都是步步高系。
Y.O.U的母公司HEBE BEAUTY的創(chuàng)始人湯宏雷,曾是OPPO手機大區(qū)總,而李杰在這家公司持股19.26%。MAKUKU的創(chuàng)始人蔣正振曾在步步高擔任產(chǎn)品經(jīng)理,后來加入OPPO,負責海外市場部,另一位創(chuàng)始團隊的楊毅,也曾在OPPO海外市場部干過。
據(jù)Daniel告訴智象出海,TOMORO COFFEE的創(chuàng)始人也是從OPPO出來的。
在一次采訪中,記者問ATM Capital創(chuàng)始人屈田:除了極兔之外,哪個公司你覺得是潛力相對比較大?屈田的回答是:“化妝品Y.O.U、母嬰品牌MAKUKU,還有連鎖咖啡TOMORO COFFEE,這幾家公司非常有潛力成為下一個極兔。”他總結(jié)ATM Capital在東南亞的投資項目:一是偏線下,二是只投基礎消費品。
ATM Capital的投資路線,與步步高系的擴張路線高度吻合。而MAKUKU的創(chuàng)始人、步步高系老人蔣正振,也是ATM Capital的創(chuàng)始合伙人。
投東南亞的資本,跟ATM Capital一樣,很難繞過步步高系。比如2022年,在投了HEBE Beauty之后沒幾個月,隱山資本又投了同為步步高系的Jet Commerce。

而在步步高系相關(guān)公司踏入東南亞新消費領域的同時,步步高系的老人也開始輸出到這個領域。
2020年,蜜雪冰城在印尼萬隆開出第一家店,到2023年3月,蜜雪冰城在印尼的門店數(shù)量達到2300家,成為當?shù)刈畲蟮娘嬈愤B鎖品牌之一。蜜雪冰城被屈田認為是出海東南亞最成功的公司。
而蜜雪冰城在印尼瘋狂擴張的背后,其實還是步步高系的推動。
李源曾是蜜雪冰城在印尼的一線業(yè)務人員,他告訴智象出海,在出資、擴店、倉儲物流等各方面,OPPO和vivo的人為蜜雪冰城的早期擴張掃清了道路。更重要的是,蜜雪冰城在OV系的經(jīng)銷商體系基礎上,建立了自己的加盟商體系。這一嫁接,極大地縮短了蜜雪冰城在印尼的前期拓荒時間,搶占了市場。
“OV體系里的那些手機代理商,通過OV系的人知道了蜜雪冰城,做手機的手上有資金,也相信OV的推薦,從幾百個手機經(jīng)銷商里挑出幾個來,先開出三五十家店,品牌就滾雪球一樣做起來了。”李源告訴智象出海。
Daniel告訴智象出海,在東南亞,很難繞開步步高系的人。如今,大疆、徠芬、Ulike在東南亞,都是找的OPPO的人做國家總代理,大部分蜜雪冰城、書亦燒仙草,也都是OPPO的人在做。
國內(nèi)品牌出海東南亞,要想快速地鋪開市場,像蜜雪冰城一樣與OV系嫁接,是最快的方式。
“出海東南亞,比OPPO早且做成功的只有華為,但華為的員工,每五年換一個地方,不像OPPO、vivo的人待的時間這么長。十幾年深耕,OV系的人本地資源很強大。但凡涉及線下零售,想出海東南亞,找OV系是最好的選擇。線下零售最重要的就是拿位置,而這是OV系的核心資源,它是東南亞‘線下王者’?!盌aniel說。
有趣的是,通過步步高系人員的流動,也能窺出出海東南亞風向的流變。
Daniel說:“OPPO這幫人,確實趕上了手機發(fā)展環(huán)境最好的20年?,F(xiàn)在就不一樣了,現(xiàn)在為什么大家都出來呢?因為手機到了一定周期了?!?/p>
從智能手機到新消費,步步高系在東南亞的觸角始終保持敏感度。
流水的業(yè)務,鐵打的班子
渠道復用,被外界認為是步步高系在東南亞無限擴張的原因,就像蜜雪冰城能夠在OV系的基礎上嫁接加盟商體系,OPPO的渠道也被Y.O.U、TOMORO Coffee 和MAKUKU所復用。這也是為什么Y.O.U在東南亞開店,能夠迅速覆蓋4.5萬個線下渠道點位。
而作為曾經(jīng)其中的一員,Daniel將步步高系成功的原因歸結(jié)為兩點:人的因素和合理的利益分配制度。
“一些頂尖的公司,要的是絕對優(yōu)秀的人,但OPPO、vivo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我在絕對科技上沒法跟蘋果競爭,但是我們希望用這些有實干精神的人,把事情干成了就可以了。OPPO、vivo的人很務實,姿態(tài)不高,就是肯干,執(zhí)行力很強,不像一些公司,說了一大堆,但是落不了地?!?/p>
“實干”是Daniel認為步步高系的人能在東南亞扎根的根本原因,OPPO、vivo、拼多多、極兔,這些公司都繼承了段永平當年的管理理念。
有意思的是,就連李炳忠選擇英文名“Sky”,也是因為諧音“實干”。
“華為和OPPO當年出海,都是靠大規(guī)模往外輸送自己的員工,剛開始當?shù)厝耸遣粫碇袊竟ぷ鞯?。OPPO就是靠著這些一線員工,進那些夫妻店,不管是不是華人店,那些店可能都挺破的,就一個一個去談?!盌aniel告訴智象出海。
OPPO印尼CEO Jim Zhang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提到,OPPO在印尼,早期都是“米柜店”,很小的檔口,就這樣一點點發(fā)展起來,他最遠去過西部最偏僻的農(nóng)村。而李炳忠當時進東南亞時,團隊只有8個人,但要打下8個國家。
屈田曾評價:“極兔團隊在東南亞有龐大的網(wǎng)絡人脈和資源,敢于亮劍,執(zhí)行力強,接地氣,能拿到結(jié)果,不是書生氣?!?/p>
屈田也提到,極兔的團隊價值觀極為統(tǒng)一。不只是極兔,整個步步高系,都沿著段永平設立的“本分”企業(yè)文化在走。
價值觀與做事風格的統(tǒng)一,也使得步步高系的人員流通很“內(nèi)部”,容易“抱團”。
比如OPPO的代理商,很多都是OPPO的人出來做的。再比如realme成立沒幾天,李炳忠就邀約OPPO中國市場營銷部的徐起加入。MAKUKU創(chuàng)始人蔣正振也曾說過,早期團隊成員都是OPPO出身。
Daniel也告訴智象出海,OPPO系的人去到Y(jié).O.U、TOMORO Coffee這些關(guān)聯(lián)企業(yè),天然要比外面進入的人要更容易融入。
而能夠“抱團”的更深層次原因,是合理的利益分配。
屈田曾評價李杰,有“大哥范兒”,深諳如何激勵別人,特別重視分享利益。這也是Daniel反復強調(diào)的。
“OPPO系的利益分配做得很好,說白了就是老板肯分錢。我當時愿意去OPPO,一個原因也是OPPO的工資給得多。”Daniel告訴智象出海。
vivo也構(gòu)建了一套利益分享機制,這個機制覆蓋了vivo從基層到高層的大部分人員,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人員可以獲得期權(quán)。OPPO和vivo都是全員持股,員工持股超過60%。
除了對員工,對代理商也是利益深度捆綁。
在段永平時代,代理商就持有步步高集團的股份。陳明永繼承了這一制度,OPPO的部分代理商也持有OPPO的股份。而vivo創(chuàng)始人沈煒2004年就定下了渠道政策,要優(yōu)先零售商賺錢,其次是每個省的內(nèi)部代理商賺錢,最后才是vivo公司總部賺錢。
這使得許多渠道商高度信任步步高系,從步步高時代就開始合作,價值觀高度一致。
蔣正振將這形容為“接班人機制”,在拓展新業(yè)務時,步步高系永遠能從原有體系里平移出一套班子出去打天下。
Daniel的舊同事除了分散于各個新消費品牌,也有開始做寵物賽道的,大家都在看下一個機會點。還有的人離開了“卷王”東南亞去往中東、拉美等其他地方發(fā)展。步步高系散得更廣了。
而Daniel帶著過往的經(jīng)驗,投身快消品出海。這一切的大背景是,國貨新消費品牌出海東南亞的浪潮涌了上來。
他們還在找尋機會。
注:Daniel、李源為化名
參考資料:
(1)《對話 ATM Capital 屈田:如何在東南亞捕獲一只百億美元獨角獸?》,36氪,作者:董潔
(2)《極兔投資人屈田:東南亞,下一個獨角獸聚集地》,第一財經(jīng),作者:劉佳
(3)《“閃電將軍”李炳忠:37個月,如何攻下全球1億臺手機?》,界面新聞,作者:林騰、陸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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