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開始啦，可能此時很多蜂蜂，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新年第一次旅行~先祝大家新年快年~
2025第一次，窩換個方式和大家見面，今天不推薦攻略了，分享來自馬蜂窩社區(qū)蜂首作者@alickli一個跨越十年的旅行記錄給大家，希望能在記錄中找到久違的感動！
也希望在新的一年看到大家更多難忘的故事??馬蜂窩一直與你同在！
游記有點長，但請相信窩，細細閱讀，也許能給你一些與世界繼續(xù)周旋的勇氣，評論區(qū)也可以留下你的感受，手動抽兩人，送馬蜂窩周邊小禮物~
“SAPA到了，請問你要在哪里下車？” 出租車司機問。
“SAPA（ 越南 沙壩）?！?/p>
“我知道，這里就是SAPA，我是問你在SAPA什么地方下車？”
“SAPA不是只有一個地方嗎？”
“唉，老兄，這里有好多街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要去哪？”
“哦…… 那……請就地停車吧。我還以為這里只有一條街，我是說，以前，上一次我來的時候?！?/p>
“那是什么時間的事？”
“一次是10年前，另一次是5年前?！?/strong>
“嚯！”
游記從此正式開始
在2025年的第一天，特別感謝打開這篇游記的你們??。在這篇游記里，我要分享的并不是一篇標準的旅行干貨攻略。
旅途中鄭重說過的“下次再見”一類的話大多從沒有實現(xiàn)，而那些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和事，或許就在一次偶然的決定中美妙地不期而遇，我的游記正是如此，接下來我要講述的就是一個從2014年到2024年三次來到越南SAPA山谷“相遇和約定”的故事。
如果說第一次SAPA之行讓我領(lǐng)略到了一座山谷的壯麗之美和認識一群可愛的村民，那么第二次回到SAPA則讓我更深刻的見到了一個當?shù)?2歲女孩懷揣著用知識改變命運的夢想之美。從那一次起，我意識到自己也許可以為她做點什么，我說：“如果有一天你 成功 考上了大學，我一定會再回來，并且資助你完成學業(yè)，走出大山?！?/p>
所以，2024年我又來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也越來越有了更明確的意義和價值。
同一片山谷，同一條路；同一座房子，同一家人
2014年10月 | 回到十年前：云谷里的守望者
點此回顧閱讀 《云谷里的守望者》
2024年，十年前的秋天，當我提起背包，決定踏上那輛停在路邊的老舊的面包車，前往一座從未聽聞過的SAPA山谷的時候，我從沒想過，這將是一個有續(xù)集的故事。
SAPA（沙壩）地處中越交界處的大山深處，隸屬越南北部，但是我非常不愿意將文章標題寫作“ 越南自助游”之類，因為這里不是下龍灣，不是胡志明，不是會安古城……多數(shù)旅游愛好者期待中和實際上的主流越南，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所以，我更愿意把這個不常出現(xiàn)在旅游手冊里的地方僅僅看作一個無國界的少數(shù)民族部落聚居地，以及與這個部落地區(qū)相依共存的山谷風景和生活節(jié)奏。
當我在長途車站下車的地方被笑阿姨（徒步向?qū)В┬疫\地撿到，她帶著我徒步翻越了兩座高山，走進纏繞著云絲帶的壯麗SAPA山谷。
這里，云從山谷中飄來，聚起，消散。群山如此靜默，在云朵秘造的飄逸光影下，終年守望。 一條小河從山谷開闊的低處穿過，把高高低低的梯田連結(jié)在一起，小河邊上，坐落著幾個可愛的小村莊。 生生世世，村里人守望著這座山谷，傳宗著民族的信仰，敘述著古老的傳說。 這就是沙壩（SAPA）。 你不可以在此處撒歡、奢靡、大聲吼叫。 但你可以在這里望山，觀云，聽故事。
在小溪邊笑阿姨的家里，我第一次遇見了她的丈夫和4個女兒。最大的女兒剛剛生下了一個男孩，最小的女兒只有7歲，她的名字叫Tung，也就是我故事的主角。
這次的旅行讓我成為了大家的新朋友。而山谷中的群山、森林和云朵則都是他們的老朋友。
2019年6月 | 回到五年前：我和云谷有個約定
點此回顧閱讀(SAPA)：我和云谷回到薩帕有個約定
2019年，五年之后，我再次回到SAPA。這里已不再是五年前那個只有幾間平房的小鎮(zhèn)，密密麻麻的酒店和度假村引來無數(shù)衣著亮麗的游客，他們被一群穿著民族服裝，舉著旅游紀念品的女孩子們追趕著，包圍著，尖叫著……
笑阿姨家的3個女兒都已經(jīng)出嫁離家了，最小的女兒Tung 變得美麗而文靜，她是家里、也是班里學習成績最好的孩子。當與她同齡的孩子，特別是女孩都開始告別學校，為了謀生辛勞奔波的時候，Tung卻始終懷揣著一個用知識改變命運的理想。因此我與她約定，只要她 成功 考上了大學，我一定會再回來，并且資助她完成學業(yè)，走出大山，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理想。
后來，
2020年開始的疫情改變了世界和每個人的生活，但我一直記得笑阿姨曾說：在山谷中，所有的約定，有效期都是永遠。我們沒有約定具體的時間，沒有留下聯(lián)系方式，從第一天起，我們之間就只有一個簡單而又長久的約定，我們相信彼此是自己一生中重要和不會丟棄的人。時間檢驗著我們的信念，每一個五年，很快又很長。
時間悄然而至2024年，當?shù)?個五年過后，我終于第3次背上背包走進山谷，看到那條熟悉的云絲帶的時候，我知道他們就在那里，永遠在那里。
最后，如果你對這里的故事沒有興趣，只是考慮將SAPA山谷列為下一個旅行目的地，也可以直接翻到文章的最后。我不是一個專業(yè)的旅行家，但我盡量在文章最后附上一些迄今為止我所有知道的事，希望能給下一個走進山谷的人一些實用性的參考和啟發(fā)。
好了，現(xiàn)在我們終于可以返回【2024】年了。
十年以后：再續(xù)2024
司機把我丟在了一個繁華的十字路口，它說至少你能在這里選擇方向。
地球有無數(shù)個方向，但時間的方向，卻只有1個。
我像個第1次進城的老鄉(xiāng)，站在鬧事中心的路口，緊緊地抓著行李的把手，六神無主地淹沒在360度的擴音器，霓虹，和人群的海洋里。
可能是在夢里吧？這不是我記憶里的SAPA。
我最終要去的地方，Laochai村——Tung的家，距離SAPA鎮(zhèn)還有10公里的山路，但我想，最好先就地找個地方住下來，我需要給自己一點清醒的時間，來適應這里5年以來巨大的變遷，安撫自己的驚恐和忐忑。
我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見你變成了各種樣子。5年可以發(fā)生很多事情，你知道，我不怕世界風云變換，我只怕你變了，變成我想象不到的模樣。
左岸
清晨，我拉開窗簾，走上露臺，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城市”邊緣，左邊是山谷，右邊是無數(shù)拔地而起的建筑物堆砌起來的城市。
Tung，你在左邊，還是右邊？那座仿佛一夜之間就矗立在眼前的繁華市井，它曾經(jīng)，或者正在改變著你嗎？
和五年前一樣，我在鎮(zhèn)上租了一輛摩托車，我不再需要導航軟件，我只需要朝著山谷深處的方向。
繞過一個山口，又見漂浮在山腰上的云絲帶，它好像在告訴我，我依然在這里，我永遠在這里。
我當然不會錯過那個轉(zhuǎn)彎的岔路，離開主路后，被雨水沖壞的路開始速降和急轉(zhuǎn)，5年前，膝蓋上涌出的鮮血讓我永遠不會在這里迷路。
若干個轉(zhuǎn)彎之后，我已經(jīng)來到了谷底的小河邊。對，是那座橋。第一座，第二座，河邊蓋起了不少新的房子，不變的是河邊的 大樹 和流水的潺潺的聲音。
我在第3座橋的橋頭熄滅了摩托車的發(fā)動機，我看見了那顆熟悉的 大樹 ，還有 大樹 后面那座熟悉的小房子，它們沒有變，我想在橋上站一會，鎮(zhèn)定一下，然后鼓起勇氣，打開旅行中最不確定的那個盲盒。
或許是我這個呆頭呆腦的大個子站在橋上過于顯眼，社恐的我本想調(diào)整一下，卻聽見后面有人喊：Nan，Nan！
是在叫我嗎？當我不太相信地回過身來的時候，叔叔（Tung的父親）已經(jīng)直接握住了我的雙手。我曾以為天下的男人都是臉盲，結(jié)果性格內(nèi)向的叔叔卻能一眼把一個5年后突然出現(xiàn)的我毫不猶豫地識別出來，山谷的一切繼續(xù)顛覆著我對世界的認知。
就這樣，我又走進了熟悉的那座小河邊的房子，看到一切宛如昨天一樣熟悉的屋里——那張貼紙，那個水壺，可愛的小板凳，一切昨天的美好又如約在此刻重現(xiàn)。
可是……我望著熟悉的那面昏暗下斑駁的墻——貼在墻上的獎狀，為什么消失了。
“一個是演講比賽第一名，一個是英語競賽一等獎”，5年前Tung清脆的話語還在清晰地回蕩在我耳邊，她自豪的樣子時常浮現(xiàn)在我的記憶里。我貼近墻壁，尋找上面膠水的印跡，心里涌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叔叔把我請坐在小板凳上，屋里沒有其他人，而我卻無比焦急地上下左右搜尋著有關(guān)Tung的線索。我對叔叔說：“Tung？Where is Tung？”
叔叔理會了我的意思（他不懂外語），向窗外斜上角45度的方向指了指。那是什么方向？我路過的沙壩？河口？ 河內(nèi)或是日本 ？我忽然擔心起來，因為我知道，鎮(zhèn)上的高中不在那個方向。
5年前的時候，Tung12歲，她是初一班里成績最好的學生之一，現(xiàn)在，她理應是一個高中2年級的學生。上一次，我們還一起聊起過大學的問題。
在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Tung問我她應該報考哪所大學和專業(yè)，我該怎么給出一個負責任的建議。
我聽見自己的心臟在通通跳，害怕聽到其他答案，只有心里祈禱：Tung，不管什么原因，你一定要努力地堅持自己最初的夢想……
叔叔笑著走過來，把他只能打電話的老式手機遞給我：“Tung，Tung。”
我接過來：“Hello。”
“Hello, Nan, nice to meet you! Why you come back so late! （你好，Nan，很高興見到你，你怎么才回來呀?。?手機那邊傳來少女美妙的嗓音。
“Hi Tung, so happy to hear you again. You sounds good! Where are you? I am looking forward to meeting you!（嗨，冬，很高興又聽到你的聲音，你在哪里，我很想見到你）”
“I want to see you too! But I need to come to you tomorrow, because I need to stay at home to take care my child（我也是，但我明天才能去見你，因為我得留在家里，照看我的孩子）”。
“Your baby（你的孩子）？！”
“Yes, I am married and have a baby now, she is only 1 year old!（是的，我結(jié)婚了，有了一個1歲的寶寶）”
“OK, wow, you are a mother now, congratulations.（這樣啊，喔！你現(xiàn)在是個媽媽了，恭喜。）”
“Why you sounds tired? Don’t worry, my new home is not far, stay at my home, I will come to you soon!（你聽上去有點累，好好休息，別擔心，我家不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一早就能見面了?。?/p>
“Sure, sure, see you tomorrow… Tung.（當然，明天見，Tung）”
電話掛了。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我知道當你預感到有些事情不太好的時候，它通常比你想象得更不好……
我想起那五年，我們說起20歲的鄰居姐姐已經(jīng)有了2個孩子的時候，你羞羞的樣子。
我知道山谷里的女孩，十幾歲就會結(jié)婚生娃，但我以為你會是不同的那一個。
我把電話交還給了叔叔，感到眼前有些恍惚，像個阿爾茨海默癥的老人一樣遲滯：“我，我要出去買個可樂，就我自己?！?/p>
我獨自走到了鎮(zhèn)上，路過菜市場、商店和Tung曾經(jīng)的學校，我走的很慢，空著手，像是丟失了全部行頭的外鄉(xiāng)人。
Tung，你才剛剛17歲，我以為你在學校里上課，可你卻……
我遛達了大約一個時辰，緩過來的時候，天色有點黑了，我該回去了，叔叔還在家里等我，笑阿姨（Tung的媽媽）也該回家了吧。
當我回到小橋邊的時候，第一個迎面走來的，竟是Tung。
“Nan! Welcome to back! （歡迎回來，Nan！）”Tung穿著傳統(tǒng)的小衣服，背后帶著一個娃。
“Hi Tung! Tomorrow comes quickly! （嘿！明天到來的有點早?。?我開了一個西方式的玩笑。
“ 哈哈！Because I wanna see you soon, so I won’t wait for tomorrow!（因為我很想見到你，所以決定不等到明天了！） ”
Tung笑了，她的身體和面龐還有一些產(chǎn)后的浮腫，但她笑起來的小酒窩和從前一樣。
“Tung, good to see you again, and… your baby also.（冬，見到你真好，當然還有你的寶寶）”
“Look, this is my daughter, her name is Misu!（看，我的女兒，她的名字叫米蘇）”
關(guān)于5年內(nèi)發(fā)生的事，我腦子里有很多疑問，卻在見到Misu的那一剎那，我決定把問題留給我自己。
“She is so beautiful. ”（她真好看?。?/p>
這時候，笑阿姨（Tung的媽媽，10年前我的徒步向?qū)?，因為我總是記不住她的名字，而她總是在慈祥地笑，所以我就稱呼她為笑阿姨）回來了，她說丈夫已經(jīng)電話告訴了她我來了的消息，和5年前相比，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于使用電話，而不再是臨別前一個簡單的約定。世界每天都在變化，而我卻希望它永遠保持不動。
我說：“見到你真好，你看上去還是和從前一樣，這里的一切都和從前一樣?！?/strong>
笑阿姨說：“對了，Tung去年結(jié)婚了，她總是說，Nan為什么還不回來，他再不回來，我都要結(jié)婚了呢！”
我笑著，心里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我早一點回來，她會不會就不會…… Come back so late? 我想起電話里Tung的第一句話，為什么問我來的這么晚？難道因為我來得晚才……
“我先去做飯了，你和Tung聊吧，她的英語應該已經(jīng)很生疏了！”
“Not all at（才沒有呢）！” Tung泛紅的笑臉上有一點害羞，鼓鼓的小臉兒，透著一絲剛滿17歲少女的青澀。
“對了，Tung，我有禮物給你！”，我從背包里把遠道帶來的禮物掏了出來，我出門旅行時通常只背一個背包，但為了這個胖墩墩的熊貓，這次是個例外。特意在北京的專賣店買下了這個限量版的小可愛，因為記得上一次她特別喜歡我在鎮(zhèn)上送給她的長頸鹿。
“謝謝你，親愛的Nan，你總是對我這么好，不過它也許更適合小女孩，我可以把它送給她嗎？”（她指了指剛剛過來串門的小姑娘）。和從前一樣，Tung還是那么爽快和慷慨。
“當然，現(xiàn)在它是屬于你的，你有處理它的權(quán)利?！?/strong>我大義凜然地說著，心中卻一陣陣的酸楚和委屈。
在我眼中，你永遠是那個小女孩，要是每次都能送你一只可愛的毛絨玩具該多好，我多希望你喜歡它。可是，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有了屬于你的新“玩具”。
小女孩抱著大熊貓興高采烈地去鄰家找其他小伙伴炫耀去了，上次我來的時候，她大概還沒有出生，下次我再來的時候，她就會像昨天的Tung一樣亭亭玉立了吧。
準備吃飯咯，大家一起協(xié)作起來，還是從前的小桌子、小板凳、還是一張張熱情洋溢的笑臉，笑阿姨說，自從Tung出嫁后，屋里就剩下她和老伴2個人，以至于這個家里人一起吃飯的小桌子，已經(jīng)不怎么常用了。
笑阿姨說，現(xiàn)在4個女兒都結(jié)婚了，家里每天空蕩蕩地，Tung接過來說：“所以，我每周都會回來，在這里住兩天，因為我家（婆家）離這里并不遠。”
Tung是家里和父母最親密的小女兒，我在想，Tung會不會是舍不得離開父母，所以才選擇了嫁到了周邊不遠的地方吧……
最善良、乖巧、溫柔的那個你，是否會在面對自己的前程和未來的時候，遇到選擇的困境。
“你自己帶著孩子回家來，你的丈夫，他的家里人不會不高興吧?！蔽倚⌒囊硪淼貑?。
“當然不會，他巴不樂得，我今天前腳走，他后腳就去找朋友踢球和喝酒去了！”
哈哈，我笑了一聲，心里松了一口氣，至少，Tung主宰著自己的生活，而沒有淪落到因為寄人籬下而卑躬屈起的境地。
“你的丈夫，他多大了，他和他家做什么的？”我像一個世俗的家長一樣，不問對方的品格，只關(guān)心他家的條件（沒想到我也會有今天）。
“19歲，他負責照看家里的牛（Cow），還有水牛(Buffalo)?！保ㄅ：退Ｔ谟⒄Z里是2個完全不同的詞匯，Tung曾經(jīng)是班上英語成績最好的學生）
呵呵，這，很好。我知道這里沒有農(nóng)場，沒有工業(yè)化養(yǎng)殖，只有山谷里瀟灑的放牛郎。對于這個從沒有謀面卻天生被我打上 “入侵者”標簽的小男孩，我心中充滿好奇、敵意、疑問和嫉妒。
我相信你的智慧，Tung，你找的人，他一定配得上你的好。我對自己說。
和從前一樣，大家在微弱的燈光下聊天，寒暄，打視頻電話，我把上一次的相片打印出來，大家一起尋找昨天的回憶。
Tung今天不用回她的新家，家里的那個小床依然屬于她，她對面的那張床今晚還是屬于我，和從前一樣。
“Nan，今天晚上你開心嗎？你為什么看上去悶悶不樂？”
“當然，我很開心，看見你，還有叔叔阿姨。只是，我以為，你會上高中?！?我說出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假設。
“哦，可惜，只有家里條件很好的孩子才能 上高 中，學費很貴?！?/strong>Tung說著，臉上并沒有一絲遺憾之情：“你知道，從2020年開始，疫情的時候，沒有人來這里徒步旅行，家里沒有了任何收入（笑阿姨和她的姐姐主要靠給徒步的歐美人當向?qū)з嶅X），我不想讓爸爸媽媽再這么辛苦。”
“我知道了，那現(xiàn)在應該好轉(zhuǎn)了？”“現(xiàn)在鎮(zhèn)上越來越熱鬧，但大多數(shù)都是周邊和來自云南的中國人，他們更喜歡唱歌和蹦迪，徒步的人比原來少多了。”
“所以，你…… ”
“對，所以我初中畢業(yè)后就去鎮(zhèn)上的酒店打工，然后在那里遇見了我現(xiàn)在的丈夫?！?/strong>
哦，這該死的病毒，還有那個只會放牛和泡妞的孩子的爸爸…… 我心里想著，卻沒表現(xiàn)出來，在Tung面前，我要讓自己繼續(xù)扮演那個樂觀、自信、充滿朝氣的大哥哥形象。
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她為什么沒有想到我，為什么不向我來求助？是你覺得我太疏遠，還是因為你從未覺得這是一種困境，而是讓自己歸順了大多數(shù)選擇的人生軌跡……
“Tung，我想跟你認真的聊一聊，不過今天太晚了，而我也需要時間整理一下我的思路，也許明天，你不著急離開吧？”
“當然，我有的是時間，明天我可以帶你去登山、徒步，這里開辟了幾條新的線路，就像從前那樣，只是不能在外面過夜，Misu需要我?！?/p>
“不，我不再需要那些遙遠的江河湖海，也許，我曾經(jīng)走過的所有的路，都只是為了遇見你，今天我回到這里，也是為了你，有你就足夠好了?！?/strong>
“那，晚安，祝你好夢！Nan，有你在真好！”
“你也是！Tung ，晚安，Misu ，晚安！”
如果
晚上9點多，家里的人都睡了，Tung躺在小床上，把Misu放在她的右手邊，5年前，屬于那個位置是我送給她的小長頸鹿。
屋里微弱的燈光熄滅了，躺在對面的小床上，我聽見外面在下雨，溪水在黑夜里看不見的不遠處不停地拍打著岸邊的石頭，就像我的心臟在黑夜里快速的涌動。
我沒有很快地睡去，我用黑夜來努力消化面前所有的訊息，讓自己慢慢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Tung，已經(jīng)不再是昨天的那個穿著粉裙子在溪水間和蝴蝶一起跳舞的小姑娘，當你預感到一件事會發(fā)生，它總是比你想象得發(fā)生得更快。
Misu非常乖巧，她整個夜里只輕輕地呢喃了幾聲，而Tung很快便把她安撫好，沒有一絲角色的生僻，她是一個剛過了17歲生日的熟練的媽媽。
她的一輩子就這樣了嗎？她會永遠留在這片山谷里，做一個平凡的村婦？
夜深的時候，我走出房門，撐起了一把傘，在小河邊，對著夜雨中朦朧的山峰，心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個如果——
如果，我曾經(jīng)更積極主動一點，而不是只留下一些關(guān)于未來的虛無縹緲的描述，也許Tung就會對我多一分求助的意愿和依靠。
如果，我曾經(jīng)把話說的更清楚一點，更決絕一點，而不是話到嘴邊，點到為止，也許Tung就會更多一分堅持。
如果，我把事情做得更簡單直接一點，而不總是過度考慮過程中的平等、尊嚴、自由的話，也許Tung的前途就會多一分篤定。
五年前，我和12歲的Tung坐在高處的大石頭上，對著面前的山谷，一起“畫”出了一個具有詩意的未來，這幅畫里面有大學、城市和大海，它們是我熟悉的元素。我假設她能夠Get到其全部的精髓和本質(zhì)，并可以去努力實現(xiàn)它們。
現(xiàn)在我意識到，一個膽怯、缺少自信，卻又隱蔽自戀的我，或許才是一切過程和結(jié)局的參與著，制造者和一個失敗的浪漫主義者。
我怎么能，寄希望于一個16歲的從未走出過大山的女孩，能夠在人生的岔路口獨自做出一次重大的、正確的，有遠見和深思熟慮的選擇。
我開始感到悔恨和自責，就像書上寫到的，如何讓善良的人彼此相遇和創(chuàng)造機會，或許是一個世界難題。
我拿出鋼筆和信紙，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開始給Tung寫一封信，也記錄此刻自己的心情。我不甘心這個故事就這樣結(jié)束，在一個女孩子還處在青春期的時候，她的人生就已經(jīng)塵埃落定，這是一個悲劇，一個現(xiàn)代文明的世界里不該發(fā)生的事情。我在想，我是否還有機會改變眼前的一切，對她說，Tung，你的人生只是剛剛開始，你依然有希望走出大山，告別貧困，開始新的生活，讓自己活得更有尊嚴。
你的一切
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快8點了，其他人都已經(jīng)起來很久了（他們通常4點多就起床）。隔著蚊帳，我聞見炒雞蛋的香味，看見Tung正在一只手抱著孩子，一只手擺弄著離我不遠的煤氣爐灶，那是家里為數(shù)不多的和上次相比新添置的東西。
我穿好衣服，疊好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出房門，發(fā)現(xiàn)雨已經(jīng)停了，天空大晴，熟悉的云絲帶和近近遠遠的小溪、梯田彼此纏繞，形成一張無比美麗的風景畫。
我想，Tung看著這幅畫長大，每一天，她面對著山谷里驚艷而又平凡的日出和日落，一點點地懂事，長大，在永恒不變的山谷中，書寫著人世間的變化和輪回。
“Nan，快來看！”Tung把我?guī)У皆鹤拥慕锹?，隨著她的手指的方向，穿過老舊的屋檐和忙碌的小蟲，我看到房子后面壯麗雄偉的高山，同樣有一條云絲帶也纏繞著它。
“哦，好美，我最喜歡那條云絲帶！”
“不，我的意思是，我的家就在那里，那座山上，很高的地方。”
有一個天生聰穎的女孩，她曾經(jīng)幻想過城市和大海，最后卻留在了更高的山上，和其他所有山里的女孩一樣，照看著她的孩子和奶牛。
我努力克制自己毫無根據(jù)地情緒泛濫，讓自己保持理性和邏輯。
“如果你愿意，今天我可以帶你去我家，看看我的貓！不過下午之前必須回來，因為Misu還沒有斷奶?！?/p>
“Awesome! Good plan! 我當然想看看你的新家，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p>
“那我讓我媽幫我照顧Misu，我們吃完飯就走，用你的摩托車，怎么樣？”
“Go!”
岔路
頭盔遮擋了我的發(fā)跡線，這讓我看上去不會顯得老了很多，從第一張合影到現(xiàn)在，時光流去了10年。
摩托車穿過山谷和小橋，前往Tung新家的路一點也不迷惑，一路上只有一條岔道，這一次，我們選擇上行。
人的一生，不知道會有幾次決定性的岔路口，希望我們的每一次選擇都能被命運之神垂青。
Tung的新家比我想象得更高，更遠，我們走進了云霧里，到了高山地區(qū)，周圍變得寂靜起來，大山高出并沒有從底下遙望時看上去那么風景如畫。常年隱秘在云霧里的潮濕，讓車輪下的路越來越泥濘，濕滑和支離破碎。
“Tung，你每天出門一定要非常小心，不要覺得每天都走這樣的路，就麻痹大意，有些危險是概率事件……”
“哎呀知道了，專心開你的車吧！多年前你就提醒過我，你還說那叫什么，墨菲發(fā)明。”
“什么墨菲發(fā)明，那叫墨菲定律！”Tung開始數(shù)落我的羅嗦，說明我們之間已經(jīng)不再拘謹了，我笑了笑，心中對她還依然記得我說過的話感到暗自竊喜。
從山谷到山頂，天氣在變化，從晴天到霧氣，然后開始下雨，越往山頂雨越大，幸好我們終于到了。
“這就是我家的房子！”
“霍！它可真大！” 我迫不及待地掃描著這里的一切信息，就像自己是來考察未來女婿家里的條件，總擔驚害怕自己的女兒將來會不會吃苦一樣。
可我只是騙自己，一切都已是過去時。
這是一座典型的農(nóng)村的房子，占地面積很大，空間大量冗余，容積率極低，或者通俗地說，屋子里面沒什么東西，也沒有玻璃窗，活像個山洞。烏黑的房梁上面，冒出來兩只瘦瘦的小貓臉，他們一邊撲通撲通地跳著，一邊喵喵地叫著。
Tung給我介紹了自己的婆婆和公公，他們看上去和藹可親，手里還忙著自己的活。
“Nan，你想喝茶嗎？Tung問。”
“哦，不，不用客氣，我只想?yún)⒂^一下，看你……平時每天都如何度過。”
“哈哈，沒什么值得一提的，可能對你來說有點新鮮吧，你跟我來。”
Tung把我?guī)У椒孔雍竺妫骸翱?，這里是我的花園?！?/p>
這里地勢陡峭、農(nóng)作物繁茂。五谷不分的我只能識別出玉米，黃瓜和豆角。
“Nan，我去給你摘個新鮮的大黃瓜?！?/p>
“哦，別過去了，雨這么大，很容易滑倒的！”
Tung毫不在意，我總是忘了她是個山里長大的孩子，不自覺地把自己的假設代入，只因為她的美麗和聰穎。
“嘿，Tung，不如給我掰個玉米如何？它們看上去很好吃，我最愛吃玉米了！ 比如麥當勞的甜玉米?！?/p>
“豬也是這么想的！”
“What？（什么??？）”
“我是說，這些玉米主要是用來喂豬的，當然你要吃也可以?！?/p>
“好吧……我好容易找了個自己擅長的話題，這天就被你聊死了，呼呼?！?/p>
“那就來看看我的豬吧，還有牛，可惜他前一陣腿受傷了，所以現(xiàn)在只能呆在家里?！盩ung帶我來到了前院里，這里豬牛雞狗俱全，他們看見我的樣子都愣愣的，跟我的表情差不多。
“你怎么發(fā)呆，Nan？”
你每天的生活，就是照看這里所有的一切，農(nóng)作物、家禽，老公，公婆，現(xiàn)在還有1個孩子。一個17歲的女孩，你承擔了一切，卻從不見愁眉苦臉。
“我只是想，Tung，你喜歡，或者說享受這樣的生活嗎？”我問。
“當然，為什么不？我的家人都很善良，他們待我很好，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家里的一切都需要人來操持。”
“你說過你曾經(jīng)去鎮(zhèn)上的旅游酒店打工，你不喜歡城里的工作生活？”
“喜歡。我很懷念打工的日子，但是現(xiàn)在我要照看Misu，所以我不能去鎮(zhèn)上上班了?！?說著，Tung坐在機器前：“看，婆婆教我學會了紡布！”
一個漂亮的少女，穿著傳統(tǒng)的民族服飾，坐在織布機前，這原本是一副極好的攝影素材，可我卻忘記了拿出相機，只因為坐在那里的不是別人，而是Tung。
“Nan，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沒有，挺好的，我只是覺得，恩，你有點太辛苦了。”
“還行吧，我習慣了，這就是生活，不是嗎？”
“可能吧，但世界上有很多種生活， 比如很多人家里沒有水牛，但他們依然可以吃上米飯（上一次Tung問我家里有幾只水牛，她問我若沒有，家里怎么耕田吃飯呢）”。
關(guān)于我給她描述過的外面的世界，可能已經(jīng)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模糊了，每當我轉(zhuǎn)身走后，世界又恢復了一切往常。她失去了一條走出大山的路，看著這個充滿潛力卻無法施展的女孩，我只能把內(nèi)疚留給自己。
時間來到了正午，Tung開始洗菜，打蛋，生火，淘米……中午，家里面只有貓貓狗狗和幾個小孩兒，村里人通常不吃中午飯，他們從早到晚在田間勞作。
“喂！快來人！有蒼蠅鉆進了雞蛋液里面了?。∥艺ㄖ蜃?，歇斯底里地叫著！”
一個小女孩走過來，輕蔑地瞥了我一眼，用勺子把正在碗里撲騰的蒼蠅舀出來：一只，兩只，三只，如此簡單！
“行吧，我打賭這雞蛋炒出來一定很香，說不定會有肉?！?我想起記得10年前第一次在Tung家里面吃飯的時候，那只從房頂上空降下來精準落在湯鍋里的小強。
山谷不是城市，SAPA不是 北京 ，我們是不同的，所有方面——衛(wèi)生標準，生活習慣……以及人生的意義，這不正是我喜歡旅行，來到這里的原因嗎？為什么我會感到失望、沮喪。
“我發(fā)現(xiàn)你不像以前那么喜歡拍照了，Nan，是不是這里的風景不好看？” Tung問。
“不，因為，我不再僅僅是一個攝影愛好者了。”
吃飽了（幸好炒雞蛋里面沒有發(fā)現(xiàn)第四只蒼蠅），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孩子們在空曠的房子里玩起了捉迷藏，Tung也加入了他們，她并不生疏，因為就在幾年之前，她還和她們一樣無憂無慮，五年之后，當城市里的高中生還在校園里面跳皮筋的時候，Tung已經(jīng)擔負起了操持一個家的重任。
有些人一輩子也無法成長成一個心智成熟的人，而有的人卻可以一夜之間就蛻變得讓你難以置信。
一杯咖啡的夢想
雨小了，我們可以下山往回走了，對于現(xiàn)在的Tung來說，Misu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Nan，我想請你喝一杯咖啡，用我以前打工賺來的錢?！?/p>
“極好的想法，我求之不得！”
我們在回家的主路旁邊，一處聳立起來的豪華咖啡館坐下來，一面是山谷，一面公路，路的一頭是村莊，另一頭是城市。天空正在慢慢放晴，山谷里的云海浮動得極快，沒人知道1小時之后露臺會沉浸在晚霞里，還是浸泡在大雨中，趁現(xiàn)在風和日麗，我們可以盡情“瀟灑文藝”。
“Tung，你打算生幾個孩子？”
“2個吧，大多數(shù)人可能會有3個或4個，但我不想太多?！?/p>
“這么說等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可以見到另一個小不點兒了。”
“哈哈，不，事實上我準備5年后再生第二個孩子，我要留給自己3年的時間?！?/p>
“3年？為什么？”
“對，等Misu 2歲以后，我就回到鎮(zhèn)上去打工，白天打工，晚上去學校學習，這樣我就不需要家里來補貼我的學費?！?/strong>
“聽上去很棒，你想學什么，準備將來考大學嗎？我檢索著心里燃起的一絲希望。”
“英語，還有管理吧，旅游方面的，可能的話，我想將來自己開一家小旅行社，為這里的游客提供正規(guī)和專業(yè)的徒步向?qū)Х铡！?/strong>
我的心情豁然開朗，原來，Tung心里早已有自己的未來規(guī)劃。
“你為什么不早說？Tung，我還以為，你一輩子都會留在家里，生孩子，種黃瓜和喂豬?！?/p>
“因為我怕我說了會讓你失望。我知道你想讓我繼續(xù)讀書，去城里上大學。但是對不起，我不能離開山谷?！?/p>
“為什么？”
“因為這里有我的爸爸媽媽，我不能離開他們，他們需要我，他們不能沒有我?！?/strong>
原來，Tung從來沒有忘記她的初心，她小小的心里，不僅有計劃，有智慧，而且，還有愛——對世界和對爸爸媽媽的愛，它在這個女孩的心中占有太高的位置和比例。
“很抱歉我讓你失望，Nan。”
我怎么會失望，你是我見過的世界上最棒的女孩，如果我曾經(jīng)失望，那是一個自以為是的我做出的非常狹隘的判斷。只是，當我看到你的生活中只有孩子、水牛、玉米和豬狗雞鴨的時候，我好怕你的一輩子就這樣下去。
“我姐姐跟我說，曾經(jīng)有一個來這里做志愿者的 美國 人，跟我姐姐說如果她愿意，可以幫她離開農(nóng)村。但她當時沒接受，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她害怕。但她跟我說，如果你有這樣的機會，應該認真的考慮。”
是呀，Tung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的母親和姐姐都曾經(jīng)以做徒步向?qū)槭杖雭碓?，他們通過來自各個國家的旅行者的表達和交流來了解這個世界，以此刷新自己的認知，并且把這份影響力給到了Tung，讓幼小的她在認知領(lǐng)域不再是個井底之蛙。在這個過程中，我只是一個見證者和推動者，我時而高估和而又偶爾低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我想，當一個人擁有足夠多的認知，她便無需被他人安排自己的未來，她需要的，可能是一些外界的資源，還有一點點勇氣和支持。此外，不要讓善良和情緒過多地成為自己前進的阻礙就好了，對于Tung，我只擔心她的善良和正直，會導致她被長期圍困在一個無法擺脫的心結(jié)的困境里。
咖啡喝完了，該回家了，笑阿姨打來了電話說Misu醒了，她鬧著要吃奶了。
回家的路是最熟悉的，也是最輕快的，艷麗的向日葵和蒲公英在盛夏午后的山谷里激情地綻放。
“Nan，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庸俗了？你還沒有對我的想法發(fā)表意見?！?/strong>
“親愛的，雖然我比你年齡大，人生閱歷比你豐富一些，但我的認知依然是有限的，沒有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我很開心你沒有機械地簡單行事，你把自己的愛融進了自己的未來規(guī)劃，這讓我刮目相看，你糾正了我的認知，讓我看到了自己思維的局限性。簡單地說，你很棒，你讓我學到新的東西，譬如我和豬的共同愛好！“
“真的？我以為你會反對，我好害怕你會對我失望，特別是我看到你總是發(fā)呆的時候?！?/p>
“當我一開始聽說你結(jié)婚生孩子的時候，有一點驚訝和害怕，但我現(xiàn)在意識到你比我想象得還要棒！你讓我看到了你擁有可以獨立的面對一切的力量，也許下一次我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在你的小旅行社談生意了！”
“哈哈，那只是一個夢想，它很遙遠，我現(xiàn)在只能把Misu照顧好，還有我的父母，他們操勞了一輩子，我得一直陪著他們，所以，很多夢想里的事，做起來也許會非常困難?！?/strong>
“要有信心，親愛的，不要害怕困難，因為愛，可以戰(zhàn)勝一切，不是嗎？”
愛與面包
最后一個晚上，我讓笑阿姨把它的手織拿出來，她堅持要送給我，我堅持要購買，最后我們達成了妥協(xié)，一半是禮物，一半是交易，直到裝滿我的背包。一半是情誼，一半是生活的必須，我們的生活既需要有愛，也需要有面包。
明天我6點就要起床回城，笑阿姨說不用鬧鐘，她會準時叫我起床。
夜晚9點，大家都睡了，不知是不是整個山谷只剩下我頭頂?shù)臒暨€微弱地亮著。我獨自一人坐在屋子中央，從背包里找出一個陳舊的信封，給Tung留下了一封信。
心的守望
并不是每個山谷里的清晨都陽光明媚。當我醒來的時候，外面下著很大的雨，山谷里的霧氣把四周的高山都隱藏了起來，面前只有那條河，它湍急地流動著，無情地拍打著岸邊的石頭和樹干，好像在宣布，沒有什么力量能改變我，我便是宇宙的最強力量。
笑阿姨給我做好了早餐，那是春卷，炒雞蛋和雞肉，她沒有說，但我知道那是專門給我做的。
雨下的很大，家里只有一輛摩托車，Tung不能去送我了，叔叔阿姨執(zhí)意要把我送到鎮(zhèn)上，笑阿姨說她要把我昨天購買紀念品的錢存到銀行去，將來如果Tung有需要的時候再取出來。我說你不必換成越南盾，也許直接存美元會更好。
我和Tung做了短暫的告別，把昨晚臨時準備的舊舊的信封留給了她。我親吻了Misu紅撲撲的臉蛋，她在我懷里睡的很香，等她長大以后，我再看到她的時候，我也可以自豪又討厭地說：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我想給Tung一個大大的熊抱，并親吻她的額頭，可最終我們只是握了手，她現(xiàn)在是別人的妻子，山谷人家的媳婦，肩負著家庭的重任，沿襲著世代的傳承。和5年前不同，我們握手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今天的她的手是熱的。
出發(fā)了，我啟動摩托車，騎上了橋頭，回頭看，Tung在對我微笑，在那個屋檐下，那顆大樹下，那座小河邊，在那個我第一次遇見她的美麗的地方，她在微笑，她在仰望。
給TUNG的信
在留給Tung的信里，我刪去了所有先前寫上去的一堆堆的理論和說教，只留下一份最簡單的祝福。
Tung，很高興與你第3次見面，看到你的人生進入了新的階段，我感到欣慰。但很抱歉見面之前，我沒有提前準備禮金，只能用這個信封代替一個紅包，作為我特別送給你的——遲到了半個月的17歲生日禮物，祝你生日快樂，永遠幸福。
請原諒我沒有時間挑選禮物，但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一個最好的你，在最好的年紀。我沒有任何多余的建議，我只有一個請求，當你有明確的夢想去實現(xiàn)的時候，只需要某些條件成熟的時候，請你不要獨自在黑夜里等待，舉起你的手，我就站在你的身后，不論你做的決定是否如我所愿，我都會支持你。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吧，我和所有愛你的人，永遠是你堅強的后盾和支持者。
記住，這個紅包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2025 向前流去
出發(fā)之前，我在銀行兌換了500美金，想把它作為支持Tung的大學學費。后來我想把它作為婚禮和Misu百天的禮金，但最后我卻把它叫做了生日禮物。因為我想，如果是禮金，那Tung一定會把它交到婆婆手里，我太了解她的善良和正直。
我們都希望這個世界如我們想象中美好而文藝，我們努力用我們的愛去改變未來，我們必須成功 ，因為我們不想活在一個把善良看作是弱點的世界。
山谷里最美的風景，不能沒有你，Tung，我們?yōu)榱藧鄱钪c之交融，與之沉醉，為之追隨，為之羈絆。
回程的一路上，雨下的很大，我看見雨水在懸崖上轉(zhuǎn)化成一條條小瀑布，傾倒在地面上化成小溪，聚成小河，流過梯田、森林和村莊。
它永遠只能向前流去，直到匯入大海。
2025年，又將開啟一個新的十年。時光不老，我們不散。每一個節(jié)點，我們都努力地相向奔赴。這是我們的約定，這是我們彼此一生最好的陪伴。
（完）2024年12月于 北京
附：關(guān)于SAPA的一點旅行建議（2024更新）
1. SAPA好玩嗎？
就像文章中提到的，SAPA近幾年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簡單地說，它已經(jīng)從幾年前一個不太知名的世界各國戶外徒步愛好者的聚集地，變成了今天一個充滿歡樂商業(yè)氣息的熱鬧的旅游中心。不管這些變化是否如你我所愿，今天的SAPA適合包括追求享樂和熱衷于親自活動的各類游客。
當然，高山徒步和少數(shù)民族文化體驗依然還屬于這里，和幾年前相比，外國人的比例在降低，山間淳樸的民風正在逐漸被旅游文化所取代，越來越多的豪華酒店、娛樂設施破壞了原生態(tài)的山地風景，返璞歸真的體驗變得越來越難尋找。但總體上，山谷里的風景依然壯美，山谷里的大部分原住民依然從事著昨天的活動。如果變化的趨勢無法逆轉(zhuǎn)，或許我們能做的只有盡早前往。
2. 如何到達SAPA？
中國游客可以從 昆明 出發(fā)，乘火車前往河口北站，經(jīng)河口口岸即進入 越南老街 市?？傮w上從中國內(nèi)地城市陸路前往老街的游客不多，考慮到近期電信詐騙頻繁，因此需做好被邊檢工作人員盤問的心理準備。
從老街市前往SAPA車程約1小時，路況良好。開往SAPA的公交車（中巴車）已經(jīng)升級，安全舒適。
3. 負責任的旅行
盡管SAPA鎮(zhèn)的建設日新月異，但并不代表周邊的村民都可以享受到本地發(fā)展的紅利。SAPA周邊的村里仍然相當貧困，SAPA鎮(zhèn)上兜售手工紀念品的小孩兒和婦女仍然不少。當?shù)卣ㄗh不要雇傭非法的私人徒步向?qū)?，而是應該選擇合法經(jīng)營的旅行社。關(guān)于在合法的旅行社消費是否真的可以幫助到當?shù)厝诉@一點，本人沒有能力識別，但我可以確定以下兩點：
（１）很多村里的孩子，特別是女孩，她們應該去上學，至少應該享有和同齡的男孩同樣的權(quán)利，而不是跑到鎮(zhèn)上追著游客賣東西。因此，克制一下自己的同情心，永遠不要給小孩錢，永遠不要付款買小孩的東 西和 有償拍照。
（２）大多數(shù)成年婦女提供向?qū)Х蘸投凳凼止に囆g(shù)品的收入，都會用來支持家里的生活和孩子上學，因此雖然她們的工作并不合法，但在當?shù)卣嬲兴鶕斨?，購買她們的服務可能是最直接的幫助她們的方式。
最后，山谷里的少數(shù)民族村民總體上非常友善和溫和，但由于出身貧苦、受教育有限，因此有一些愚昧、自私的想法并不奇怪，請盡量對他們保持一定的寬容，尊重當?shù)亓曀着c民族文化，切勿用當代城市的價值觀當作道德衡量的唯一標準。
這個世界還沒那么完美，她們想要的并不多，請對她們微笑，就像她們總是對你笑。
以上內(nèi)容、圖片皆來自：馬蜂窩用戶@alickli
熱門跟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