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閑話兒”,絕不是胡說八道。辭海上解釋為:閑話兒,與正題無關(guān)的話語。在東北,是一種方言土語,閑話兒者,乃童話故事也,它和瞎話有所不同,瞎話是不真實的話,無中生有,流言飛語、謊話也!

(70年代東北地區(qū)農(nóng)村家庭的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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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北有一個童謠:閑話閑話,講起來沒把兒,三根馬尾,編一個小褂,爺爺穿三冬,兒子穿八夏,縫縫補補,孫子要接下。可見,“閑話兒”在東北,那是很有生命力和市場的。

幾十年前的東北農(nóng)村,連電視這個詞都沒聽說過。那時的我們小孩子,除了玩耍之外,最喜歡的活動就是聽閑話兒。我有一個叔伯嫂子,現(xiàn)今已經(jīng)作古(但愿她的靈魂在天堂得到安寧),那時的她三十多歲,是一個講閑話兒的能手,有時能給我們連續(xù)講好幾個都不重樣兒。有時實在是沒故事了,她就開始現(xiàn)編現(xiàn)賣,糊弄這幫小孩子。她竟然能編出“無聲手槍噠噠噠,一流火線。”這樣有明顯破綻的閑話兒來,我當(dāng)時問她無聲手槍怎么能嗒嗒響呢?她張口結(jié)舌,臉漲得通紅,盡管這樣,我們還是愛聽。每天玩耍夠了,我們就跟在她的屁股后,把她團團圍住,聽她講閑話兒,她開頭的幾句總是“有那么一家子”開始,慢慢地給我們道來。我們圍坐在她身旁,雙手捧著下巴,聚精會神的聽她的閑話兒。

她給我們講的閑話兒很多很多,主題永遠是一個,那就是勸善棄惡,盡管有明顯的漏洞,但還是啟蒙了我們幼小蒙昧的心野,喂養(yǎng)了我們剛剛開始的求知欲,她是我們真正的第一位啟蒙老師。

那時的北方農(nóng)村,一到冬天,夜長天短,農(nóng)民們又無事可做,便有了貓冬的習(xí)慣,而人又是一種愛聚堆兒、愛熱鬧的動物,而在農(nóng)村,可憐得很,什么娛樂的條件和場所都沒有。十天半個月來一場電影,還要走出十幾里的路,還要受冷受凍。而更多的閑暇時光,大都是很無聊的,也很難打發(fā)。于是,男人們吃完飯,嘴巴一抹,兜里揣上煙口袋,就聚到跑腿窩棚老馮家。炕上地下坐滿了黑乎乎的人,比生產(chǎn)隊開會的人還齊。桔紅色的煙火,在黑暗中閃閃爍爍;昏暗的燈光,搖來了人們興奮的心情。于是,天南地北、南朝北國、人文典故,海闊天空地神侃起來。社員中,不乏有識幾個字略讀一些書的,于是乎,你講一段三國;他講一段西游;那人再來一段封神榜,天天晚上換花樣兒,聽得人們簡直亂了套:常把水滸里的人物安排到三國里,把三國里的人物安插進封神榜里,還要爭個脖子粗臉紅的。

后來,從很遠的一個城市里搬到我們屯的一個姓蔡的人,我們都管他叫蔡狗爪子。他讀的書很多,很能講,先是給我們講三國,后來講瓦崗寨。他有一個特點,就是一個故事講過三五天后,就不再往下續(xù)了,接著又該講別的了。我是他最忠實的聽眾,幾乎天天晚飯后,早早的干完自己的那份活兒,便去老馮家等著。他講的那些故事竟是那樣的迷人,好像在他的腦海里,裝了好些書似的,讓我好生羨慕。那時的我,特崇拜的人就是他了。從他那些不連貫的故事里,我知道了劉備是賣草鞋的、關(guān)公是賣綠豆的、張飛是殺豬的,三國武將的排名是一呂二趙三典韋,四關(guān)五馬六張飛、七黃八夏九姜維。從他那里,我知道了許多從前不知道的東西,更知道了在歷史的長河中,流淌的那些人和事,只不過是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時間久了,都會成為過眼煙云。后來,等我自己讀了那些書以后,才知道蔡狗爪子所講的那些人和事,有許多地方,根本就是驢唇不對馬嘴。但我還是從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故事中,培養(yǎng)了我最初的求知欲。

從孩提時聽閑話兒開始,到后來的聽古書,培養(yǎng)了我最初的知識結(jié)構(gòu)。有很多故事,我至今還難以忘懷,這也是我邁進知識殿堂的第一步。后來,讀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我便開始看小人書,到五年級的時候,我便開始看大書。一直到今天,讀書的興趣一直沒減,有時也拿起筆,以涂鴉之手,寫一兩篇閑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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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李占國,六十年代生于黑龍江。身為轉(zhuǎn)業(yè)軍官的他,兼具文武之才,不僅在軍旅生涯中磨礪意志,更在文學(xué)世界里綻放光彩。作為詩人與作家,他筆耕不輟,著有長篇小說《邊陲線上的綠色夢》,與人合作出版詩集《耕》,并主編《春水初生乳燕飛》文集,以其深邃的情感與獨特的視角,在文壇上留下了鮮明的印記。(來源:人文中國融媒體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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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對|武祥 編輯|黃明鳳 責(zé)編|柳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