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農(nóng)村里打工潮,爸爸媽媽遠赴外地打工,不少孩子都是由奶奶一手帶大,被當下稱為“留守兒童”,專家呼吁“父愛如山,母愛似?!?,童年正是性格、品德形成的關(guān)鍵時期,一旦錯過,很難彌補,因此,要進行關(guān)愛,讓其健康快樂成長。其實,由奶奶帶大的孩子在農(nóng)村里比較普遍,而且從來都是如此,像我們老家有一名長大之后成為大名鼎鼎的將軍,后來還做到了中央一級領(lǐng)導,他名叫吳法憲,便是由奶奶帶大的,讓我們他老家去看看,聽聽他的故事。

利用春節(jié)放假回老家之際,特意來到江西永豐君埠鄉(xiāng)鐵元村大安組,這個村我們的土話叫做鐵爐下村,聆聽村里老一輩子人講解當年吳家的事情。吳法憲的爺爺名叫吳芳德, 祖鄰籍是鄰近興國南坑的人,來到君埠鄉(xiāng)鐵元村給一名李姓的地主做長工。當時鐵元村的土地,大部分集中在惡霸李祖千和李祖碑手里。

幾年的做長工,只能夠一家人勉強糊口,吳芳德便利用與地主熟悉的機會,又租了八畝地,地租很貴,倒四六開,地主得六成,吳家得四成。土地必須種谷子,地主收租只收谷子,那個年代谷子大米是硬通貨。但畢竟主仆一場多年,李地主家給了一個“額外好處”,秋季莊稼隨便吳家種,收成全部歸自己。

此時,精打細算的吳芳德秋季種地瓜和豆子。然后把豆子拿去換別人的地瓜,再用地瓜做成粉皮出賣。這樣經(jīng)過一換一加工,倒也被村里人稱為做成了“大生意”。沒有幾年便積攢了六十塊大洋,有了這筆巨資,他父親決定要給兒子找個好媳婦,吳家父子傾盡六十塊錢四處求托,尋了一名破落陳姓地主家女兒迎娶進門,這便是吳法憲的奶奶。

當?shù)赜芯淅显捳f“財主破家,家里定有爛兒好女?!币驗橥ǔX斨髌萍一径际莾鹤雍闼?,財主女兒沒有機會破家反而被逼著頂門立戶,操持家務(wù)。早就學會了一身勤儉持家的好本事。吳法憲回憶說,奶奶人長得好看,而且很會持家,陳氏進吳家之后,養(yǎng)豬、養(yǎng)雞、養(yǎng)兔子,做飯縫補灑掃之外,還搞起了外加工副業(yè)——給人家納鞋底。這都是在娘家為貼補家用被逼學來的本事。她納鞋底納得很好,名聲在外,很多人拿著爛布和麻繩來求她加工。一雙鞋底吳家收人家兩個銀毫子,常年不斷活,一年積累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吳法憲懂事之后,父母親忙著做粉皮生意,基本上是沒有在家,他是跟著奶奶生活,陳氏對長孫吳法憲非常疼愛,不僅幫他料理生活上的事情,還教他一些知識,奶奶帶著他一直讀了幾年私塾,還能寫幾個字。不幸的是,祖父吳芳德病故,而且為給他治病欠一百多塊大洋的外債,幾十年奮斗一夜回到原點,吳家又成了窮人家一,吳法憲便輟學回家耕種土地,還幫助奶奶做些事情。

就在此時,距離這一百多公里的井岡山星星之火燃燒起來到了大安村,飽受土豪劣紳欺壓的村民,見到紅軍軍紀嚴明秋毫無犯,紛紛簞食壺漿迎接。隨后組織了君埠暴動,在紅軍的幫助下打垮了張乃安的靖衛(wèi)團。鐵元村成立了蘇維埃政權(quán),由許泰仁任主席,在他的開領(lǐng)導下展了打土豪分田地,隨即地主李祖千和李祖碑被鎮(zhèn)壓,頓時全村的貧家都揚眉吐氣,吳法憲家里也分到一座茶山和八畝田,一家人更是喜氣洋洋。

鐵元村還成立了兒童團,貧農(nóng)家庭的吳法憲讀了幾年書,識字還會寫字,為紅軍帶路、送信、站崗、放哨、抬護傷員和準備糧草,查驗路條總需要個識字的人吧!因此,十五歲的他就被選為兒童團長,他帶著村里的一群孩子,把領(lǐng)導安排的工作做得雜而不亂、有章有法。尤其是中央紅軍的第一次反圍剿戰(zhàn)役在龍崗、君埠鄉(xiāng)的小別村打響后。鐵元村雖然不是前線,但也是重要的后方基地。

此時,吳法憲被上級任命為擔架隊長,他率領(lǐng)兒童團員,制作了30副擔架,用年幼的肩膀,從前線抬了100多位紅軍傷員下來。給每家每戶分了三四名,然后又是吳法憲帶著紅軍軍醫(yī)挨家挨戶去救治。護理傷員當然是家庭婦女們的責任。紅軍傷員、軍醫(yī)、大安村家庭婦女、掛念手下傷員的紅軍軍官、大安村領(lǐng)導許泰仁、四處跑著安慰傷員的紅軍政工干部,見了矮小壯實的吳法憲,都贊嘆,“這小子,個子不大,本事不小?!彪S后他被批準火線入團。

第一次反圍剿取得勝利后,吳法憲便報名參加紅軍。奶奶一直握著他的手,舍不得讓一手帶大的長孫去沖鋒陷陣,然后佇立在家門口,一直眼淚汪汪地把他送到村口,目送心愛的孫兒離去。奶奶不知道孫兒此番離去,還能不能再回來。吳法憲在奶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大安村,離開了生他養(yǎng)他的故土。從此以后,他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奶奶。


參加紅軍后,吳法憲的起點要比其他人略高,首先他是第一次反圍剿中被批準火線入團,同時,又有點文化,還從小在奶奶的教育下,鍛煉出的不怕苦能吃苦的性格以外,他年紀小,腿勤、手勤、腦子勤,樂于在紅軍隊伍中為大家做事,群眾基礎(chǔ)很深厚。

吳法憲當紅軍三個月后,就升任為連文書,那時部隊每天都打仗行軍,有戰(zhàn)士掉隊或者犧牲,經(jīng)常在忙“擴紅”。吳法憲具體工作是每天早晚統(tǒng)計全連名單,供連長早晚點名用;紅軍的伙食費是民主公開的,條件允許還要張榜公布,他和司務(wù)長一起算伙食賬;那個年代識字的人太少,全連戰(zhàn)士的請假條和書信也歸他負責;最后每天晚上他還要寫一篇行軍日志,把連隊一天的行軍、宿營、戰(zhàn)斗中發(fā)生的所有情況全部寫清楚,請連長簽字蓋章后呈報上級單位。這些看起來瑣碎的工作,他做得有條不紊,很快就受到了組織的重視,并被列入重點培養(yǎng)對象。后來一步一步晉升,越升越高。

吳法憲當紅軍離開家以后,最惦記的是家里的奶奶,此時紅軍還沒有長征,一直是在離家鄉(xiāng)不遠的一些地方反圍剿時。吳法憲于1933年1月給家里寫了一封信,此時,他的父親吳功信回寄了一雙布鞋,并在在回信中告訴他家中噩耗:全家八口只剩你我父子二人了,事已至此,你要在紅軍部隊好好干。

原來,他當紅軍離開家鄉(xiāng)短短半年時間,國民黨軍隊卷土重來占領(lǐng)了大安村,捉住所謂“匪屬”吳功信,并逼他“叫回你兒子,保你全家性命?!眳枪π艌詻Q不答應(yīng),敵人便放火燒了他家的房子,把吳家一家七口趕進了深山,并下令“啥時候叫回你家小子啥時候下山”。

此時的野山之中,又冷又餓,連驚帶嚇,吳法憲奶奶和母親兩個小腳女人以及弟弟和三個妹妹六個人相繼凍餓而死。只剩了父親吳功信一個,在山上野人一樣生活了一段時間,嚇得連大安村也不敢回了。偷偷跑到了君埠墟街上,找人借了五塊錢,做了一個煙草小販,饑一頓飽一頓地討生活。

面對家里的不幸,吳法憲擦掉眼淚,繼續(xù)革命進步。之后就是歷史大事件了,我們在這里不做詳述。只要知道吳法憲參加紅軍之后,一路晉升,最后成為開國中將,做到空軍司令、副總參謀長等職務(wù)。在解放后十多年后的1960年2月,正值那一年的農(nóng)歷新年,45歲已經(jīng)是高級將領(lǐng)的吳法憲,回到了離家整整三十年的大安村。

還沒有到家,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奶奶的墳塋怎么樣了?父母的墳山如何了?墳前瘋長的野草也要去清理。

當年他的老家既沒有鐵路,也不通公路,公社派人找了一頭騾子給他代步,接連翻越了幾座大山,山高路滑,不巧天又下起了雨,才到了離別三十年的家鄉(xiāng),他看到自家的房子變成了一片的稻田,原先三家鄰居還有兩家在,但每家都只剩下了一間半面墻的土屋,那屋頂全是用稻草蓋著,他只好在鄰居許元茂的房子里歇歇,站在自家的地基前沉吟了許久。

隨后,吳法憲在表弟的帶領(lǐng)下,趁天黑之前抓緊時間到后面的山上去看看奶奶及父母親的墳?zāi)?,他用鐮刀先把墳上的雜草割了,沒有任何祭品,在奶奶墳頭深深的鞠了三個躬,然后佇立在墓地,凝視墳頭,思緒飄飛,任憑涼風拂面,細雨敲打。此時親人們的音容笑貌仿佛浮現(xiàn)在眼前。親人們在世時自己不能盡力奉養(yǎng),臨終之際不能見最后一面,死后多年也僅此一祭,吳法憲悲痛欲絕,陷入了深深地自責。

又過了44年,近乎半個世紀,吳法憲臨終的時候,向子女們交代,他要回到大安村, 去陪伴自己的奶奶,其后人根據(jù)遺囑,將他安葬在奶奶墳?zāi)共贿h處小河邊一個小山頭上,此地左側(cè)矗立著一棵百年老樟,還有一間小學校,建一座花崗巖砌成的墓臺和欄桿,墓上方立著一尊吳法憲身穿將軍服的銅像,從此他永遠守望著家鄉(xiāng)這片熱土,陪伴著一手帶大自己的奶奶。大安村里的村民們都說,這名由奶奶帶大的窮孩子,不管他如何升遷沉浮,在四村八鄰可以說是出頭人家了,不僅離開了山村,子女也事業(yè)有成,總算沒有令疼愛他的奶奶失望,能葉落歸根可謂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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