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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寫作營

(第18期)

讓我們重新認識故事寫作,

掌握這項改變?nèi)松年P(guān)鍵技能

本文節(jié)選自《從零開始寫故事

葉偉民 著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案例分析:小入口,大寶藏

時隔多年,我還記得那個和編輯討論一場中學生歷史征文比賽的夜晚。我們并非關(guān)心文學或憂心教育,而是琢磨:它到底是不是好選題?

可能有人要掩面搖頭了:淺水一攤,費這勁干嗎?有這種想法的不在少數(shù),從某些消息稿的標題就能看出來,大概如 “中學生寫史升溫,憶苦思甜創(chuàng)未來”此類,套路生硬,堆砌口號,散發(fā)著懶惰和僵化的氣息。

我們?yōu)橹上ВX得里面應(yīng)該有更多東西??v使我們尚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一些不安分的念頭已泛起。我決定聯(lián)系主辦方,隨即收到近千篇作品。

作者都是中學生,大多是90后甚至95后。時值2011年,即使最小的90后也開始上初中了。這僅僅是一代人的年輪嗎?還是新社會學概念的亮相?他們與歷史相遇,又是怎樣一番波詭云譎……

讀著少年的家史,推演著背后的時代映照,一個選題的研判之旅就開始了。

寫作的任務(wù)之一,是從紛繁浩瀚的表象里提煉人生的真相。就如穿越大洋、徒步沙漠,乍看每個方向都行,但如果把前路交給運氣,等著你的就可能是巨浪和沙塵暴。老舵手和駱駝客不會這樣做,他們無論觀天、看地、測月,都是在提前避險,降低試錯成本,祈求一路坦途。

2011年,我在《南方周末》發(fā)表了特稿《寫歷史,九零后有話說》。選題線尋常且偶然——一場中學生征文比賽。然而,小切口里常常藏著大圖景,需要一層一層剝開且借助有效的分析模型。

當時我就是用 “情節(jié)—問題—意義”這 “三個同心圓理論”來做立意分析。以下將通過拆解這一案 例,還原選題研判的詳細過程。

情節(jié)夠精彩嗎?好奇心會為你指路

有些選題顯而易見,如大事件、災(zāi)難、極端氣候、大案、戰(zhàn)爭等,大開大合,但畢竟是小概率事件,就如露在地表的金礦,雖俯首可拾,卻不常有。大多數(shù)故事如璞玉,內(nèi)里價值連城,外看卻如粗石,識別它們不能僅靠運氣。

當時擺在我眼前的 “中學生寫史”就是此類選題,看似尋常,細思遼闊,就像一扇暗門,摸著了,里面可是大草原。也正因為其隱蔽,大量案頭工作是少不了的,就像20世紀的淘金客,翻遍河床,才可能摸著那丁點讓人瘋狂的東西。

在看完近千篇參賽作品后,我注意到一個高二學生的自述,他叫雷宗興,做了這么一件事:他和外婆感情很好,無話不說,唯獨每每問及祖上,老人總是言辭閃爍,自嘆 “出身不好”。這個90后很困惑,又去問太公 (外婆的叔叔),結(jié)果對方一字不吐,還叫他 “別亂問”。

老一輩到底藏著什么秘密?雷宗興更好奇了。他先在家族內(nèi)調(diào)查,得知祖上曾出過 “漢奸”——外婆的爺爺郭葆琳,民國時當過大官,卻成了此后幾代人的 “黑歷史”。如今時隔半個多世紀,早已無人提及,但老一輩仍抬不起頭。

雷宗興決意弄清真相。他通過網(wǎng)絡(luò)搜索,查史料、文獻、論文庫、舊檔案和二手書,得出結(jié)論:郭家高祖郭葆琳是近代科學功臣,不是反動派。

雷宗興把這些不解和努力,寫成《被找回的家族記憶》,以少年之眼記錄了一次尋根之旅。

很多地方語焉不詳,情節(jié)也不甚完整,我卻看出了好故事的輪廓,因為好奇心會為我指路:

1.郭葆琳是怎樣從大學者變成 “反動派”的,半個多世紀來, 其家族經(jīng)歷了什么……

2.孩子的困惑無畏,祖輩的沉默驚惶,都有過哪些較量,誰勝 誰負……

3.當新技術(shù)遇上思想枷鎖,孩子如何突破一層層障礙,打開歷 史的黑匣子……

4. 孩子揭開真相后,家族接受嗎? 老人又有何變化……

疑問如豆子在我腦中亂蹦。這些讓人欲罷不能的 “信息坑”,正是好情節(jié)的召喚。而只有情節(jié)精彩,故事才可能沖突豐富、跌宕起伏、邏輯自洽、細節(jié)飽滿。

相反,如果你自覺一眼望穿、乏味無趣,排除個人喜惡等因素,這樣的選題可能就要出局了。

問題夠重大嗎?抵達共性

闖過情節(jié)關(guān),選題就擊穿第一層標準了。別高興得太早,明星緋聞、獵奇野史、小道消息也很精彩,但它們值得寫嗎?淺薄之事,消遣尚可,難登紙墨。

真正的好故事,是能對抗時間的,因此對其篩選要更嚴苛?!皢栴}”是第二只攔路虎,即:故事背后是否有公共價值?它是否足夠重大?是否與多數(shù)人相關(guān)?是否影響我們的社會與生活?例如,道德危機、公共治理、食品安全、城鄉(xiāng)二元、貧富差距等,都是當下被高頻關(guān)注的問題。

對于 “中學生寫史”一事,在了解完基本事實后,我開始預(yù)采訪,與主辦方、老師、歷史教育者、社會學者、調(diào)研機構(gòu)等電話交流,目的是找到個案背后的 “大問題”。在預(yù)采訪中,我至少意識到以下幾點:

●21世紀以來,公民寫史已成為全球浪潮。

●歷史課堂教育保守滯后,年青一代面臨歷史認知危機。

●90后是互聯(lián)網(wǎng)原住民,已有部分人對課本外的歷史產(chǎn)生興趣并自覺探索。

我還獲得了更多細節(jié):雷宗興的外婆叫郭慶萍,她的爺爺郭葆琳是大學者和政要,母親馬玉芬曾是演員,和上官云珠、胡蝶等名流交情頗深……雷宗興像闖進迷宮,既興奮又艱難,為此研究了數(shù)個晝夜。

這是沒有歷史包袱的一代,他們比父輩更抽離、更客觀乃至更勇敢地正視往事,他們也是時代進步的新起點和新浪潮。選題挖掘至此,已超越個案,抵達共性,最終對現(xiàn)實有所批判,有所關(guān)懷。

意義夠深遠嗎?世界與人生的根問題

闖過 “情節(jié)”和 “問題”兩關(guān),選題就基本成立了。不過,要打通關(guān),還有更大的挑戰(zhàn)在等候,那就是 “意義”,即探尋在故事和問題之外,作品是否還能傳遞些普適的道理,甚至更具哲學色彩的思辨。它們事關(guān)世界與人生的 “根問題”,值得永世探索,比如人性、善惡、平等、倫理、極權(quán)、人類命運等。

至于雷宗興,他最終破解了家族歷史謎團。事實上,郭葆琳早已得到公正的歷史評價,他的著作仍在流傳,一些科研機構(gòu)和高校也尊其為中國農(nóng)業(yè)科學的先行者。只是家中老人從不知曉,年復一年活在紙枷鎖之中。

在預(yù)采訪后期,一個細節(jié)敲開了最后一扇窗。雷宗興問外婆:“您當時就住洋樓坐汽車,要是拼爹的話,我還比不上您呢,您怎么老說出身不好呢?”

這個小沖突太棒了,微言大義,把歷史推至歷史觀。這不就是“一切真歷史都是當代史”的克羅齊命題的具體寫照嗎?這意味著,選題已從現(xiàn)實層面上升至哲學層面—— “意義”立起來了!

就是它了!至此,選題不僅預(yù)判成立,還得到以下采寫方向。

情節(jié):一群90后追尋并揭開家族歷史的真相。

問題:歷史課堂教育保守滯后,年青一代面臨歷史認知危機。

意義:我們該如何對待歷史,推動史觀進步?

帶著它們,我就可以出發(fā)了。當然,而后的采訪會不斷印證或修正這個方向,但無論變數(shù)幾何,我始終知道要去哪。就像深謀遠慮的水手,任憑風起浪涌,只要頭頂有星空,心中有羅盤,就不懼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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