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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軍

老家的菜地離家門口有一里地那么遠,在一個山坎的邊沿旁,路過二三十米長的沙石斜坡,才能走到那里。

記憶中那綹菜地像母親摘回的付子形狀,長長的,一頭兒大另一頭兒小,最窄的地方有兩腳那么寬。但長出的茄子、辣椒、黃瓜,總是個大飽滿,光潔鮮亮,讓人見了食欲大增,有一種狼吞虎咽般的感覺。

那時,放學回來見門緊鎖著,心里便知母親在那塊菜地里。于是,迅速伸手把書包掛在門鎖上,扭頭朝她那兒跑去……

菜地里一般是什么季節(jié)母親就種什么菜,就那么一丟丟地方,蔬菜卻有許多種,小蔥、大蒜、青菜、蘿卜、豇豆、白菜,邊沿處還種有付子、南瓜……平時常吃的東西,母親幾乎每年都種上。地邊只要能撒下種子栽上菜苗的地方,她都刨上幾鋤,撒點兒肥料,精心勞作。有時,母親見到我們兄弟幾個過去了,指著一旁剛摘下的青菜頭也不抬地對我們說:“把它裝進簍子里,拿回家晚上炒菜吃?!倍齾s不停地在菜地里繼續(xù)干活,松土弄肥料,扯著疏菜旁邊冒出的雜草。

其實,那巴掌大的一塊地方是我們?nèi)疑畹南M?,也是兄弟幾個走進校門后的惦記。它能讓我們在求學的路上知道母親的艱辛,也能讓我們在餓著的時候懂得油鹽的節(jié)省。每次,當母親從菜地里弄回來一些新鮮疏菜炒好裝進罐頭瓶里,那種幸??偸茄笠缭谡n桌上的書本里,那種快樂總似聞到那股菜香飄著墨味,渾身冒著一股拼搏的勁兒。

而那時遠離家中去縣城上學,總在苦澀的心境里有了一份兒期待,也多了一份兒母愛的期盼。我不敢在學習上停留半步,常在夜深人靜時點著蠟燭,識字讀書。

一次,剛回到家里,母親苦苦地望著我們說:“菜地塌了,被雨水沖走了一大截?!本o接著她又說:“弄不好,今年沒菜吃?!?/p>

我望著母親一個勁兒地在家中念著,心里有說不出的酸楚來。

那些年,父親常在外地做工,家中光靠母親一人擔負著我們生活上的費用。那年夏天因菜地在山坡,雨水大,被沖夸了。當然,一棵棵綠油油的青菜也被大雨沖得所剩無幾。

沒幾天,母親還是挺著艱難,吃著常人不能吃的苦,干起男人般的活,一人肩挑背扛,從山溝里找來一些石頭,用鐵鎬一點點兒地在塌陷的菜地邊鑿著。不到一周,她竟壘出了一人多高的石岸。然后,她又把沖走的泥土一鍬鍬地從山溝邊清理出來裝進竹框里,一趟趟地挑上來倒在新砌的石縫中。那天,母親平整好菜地后,終于噓上一口氣。我見她忙累的臉上一層泥土的額頭,真想跑上前去,用毛巾把它擦盡。

她說:“秋分前,爭取把菜種上,好冬季做咸菜?!?/p>

她擔心冬天到來時,我們在學校沒有飯菜吃。那時,在學校能有錢買菜吃的學生沒有幾個,大多數(shù)同學都是周末回到家里裝幾罐子咸菜來供一周生活食用。

隆冬到來時,一天周末我從縣城高中回了一次家里。母親正在菜地里收菜,那菜一棵棵大大的、綠綠的,我扛回來扔在家門口晾曬著,仿佛那股辛酸像一種優(yōu)美的歌曲,母親一棵棵地扒拉著,在陽光的地上,像撥弄著心愛的寶貝一樣。那種目光,透亮著一種世間的溫暖。那種心境,總覺得有一種幸福流淌。

多年后,我再去那綹菜地,草木仍在風中吹來一道道菜香……

文/王軍 編輯:馬澤川 復審:張皓則 終審:趙嫣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