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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與影的挽歌

一位母親的悲劇與不朽見證

【陳屹視線】導(dǎo)語

2025年3月《紐約客》雜志刊登了一篇令人心碎的回憶錄,標題為《A Matter of Facts》,作者是著名作家李翊云。

這篇文章的電子版標題是《The Deaths—and Lives—of Two Sons》(暫譯為《兩個兒子的生與死》),記錄了她作為母親失去兩個兒子:文森特詹姆斯的悲痛經(jīng)歷。

我含淚讀完了這位母親的追憶。

這是一個浸透悲慟的故事,其沉重程度幾乎令人窒息,淚水不斷涌出,視線模糊,心靈被無形的巨石壓迫得喘不過氣。

然而,在這字字泣血的文字深處,我驚異地發(fā)現(xiàn)了一種更為震撼的力量:那是一位母親穿透死亡陰霾的精神光芒,是人性在最黑暗時刻迸發(fā)出的璀璨星火。

李翊云不僅用文學(xué)的永恒性為逝去的生命筑起不朽的豐碑,讓文森特詹姆斯在文字中獲得永生;更以驚人的勇氣和哲人般的洞見,將個人的苦難淬煉成關(guān)于存在本質(zhì)的深刻寓言。

這已不僅是一位母親的私人悼念,更是對人類情感邊疆的勇敢探索,對生命意義的終極叩問。

在此,我向李翊云,這位用靈魂書寫的母親,獻上我最深的敬意。

她的文字猶如黑暗中的燈塔,既照亮了喪子之痛的無盡長夜,也為所有在苦難中跋涉的靈魂提供了溫暖的庇護。

這樣的文字,必將永遠鐫刻在人類共同的情感記憶之中。

文森特:短暫而絢爛的光芒

文森特是李翊云的長子,出生在一個溫暖的五月。他從小就帶著一種耀眼的光芒,像個天生的表演者。

他的母親曾在一次采訪中回憶,文森特五歲時曾在客廳的墻上用蠟筆畫了一只歪歪扭扭的恐龍。

她假裝生氣地責備他,他卻咧嘴一笑:“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那幅畫最終留在了墻上,成為家中一段珍貴的記憶。

文森特的性格如風般自由。

十歲那年,他決定穿一條粉色的二手裙子去學(xué)校。

李翊云問他是否擔心被嘲笑,他歪著頭回答:“笑話我的人是他們的錯,不是我的。”

那天,他背著書包,蹦蹦跳跳地出門,裙擺在陽光下晃動。他的勇敢讓母親既驕傲又不安,而他回來時滿不在乎地說:“他們不懂時尚。”這成了他個性的一種象征——張揚、自信、不受拘束。

他熱愛文學(xué),尤其是詩歌。

十三歲時,他迷上了《悲慘世界》,常纏著母親給他讀冉·阿讓的故事。

一次,他突然停下來問:“你覺得冉·阿讓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等回答,他自顧自地說:“我覺得他就是他自己,不需要別人定義?!?/p>

這番話讓李翊云意識到,文森特已經(jīng)在用文學(xué)探索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

然而,這道光芒在2017年戛然而止。

那年秋天,十六歲的文森特在普林斯頓交匯站附近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警察上門時,低聲說:“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說這件事……”

李翊云手中的圍裙滑落在地,烤箱里蘋果派的香氣還未散盡,世界卻已崩塌。

她后來在文森特的房間里找到一本筆記本,里面有一首詩:

光在風中跳舞, 影子卻抓不住它。 我是光,也是影, 別為我哭泣。

這首詩成了李翊云的慰藉,也成了她的動力。

她為文森特寫了一本小說,書中一位母親與逝去的兒子跨越生死對話。她在回憶錄中寫道:“那本書既是為文森特而寫,也仿佛是文森特與我一同完成的?!?/p>

文森特的朋友喬伊讀完后淚流滿面地說:“他在書里說話的樣子,真像他活著的時候?!?/p>

人們不禁感慨,這本書不僅復(fù)活了文森特的聲音,也為那些愛他的人提供了一個緬懷的空間。

詹姆斯:沉默中的深邃靈魂

詹姆斯是李翊云的次子,比文森特小三歲。

他不像哥哥那樣光芒四射,而是像一潭深水,安靜而神秘。

他出生時沒有哭,只是睜著大眼睛看著母親,仿佛在審視這個世界。

李翊云曾回憶,她抱著他說:“你好,小家伙?!彼皇禽p輕抓住她的手指,用沉默回應(yīng)。

詹姆斯從小就沉默寡言。

幼兒園時,他曾戴著一個自制的牌子,上面寫著:“我不說話是因為我不想說!”老師對此束手無策,而李翊云只是笑笑。

她問他為什么,他用一個“哦”敷衍過去,然后繼續(xù)低頭折紙。他的書桌上擺滿了折紙動物:企鵝、兔子、青蛙,每一只都精致得像藝術(shù)品。

她曾問:“這些小家伙會說話嗎?”他抬頭看她一眼,低聲說:“它們不用說話,我懂它們?!边@句簡短的回答,讓母親隱約感到他的世界深不可測。

詹姆斯愛哲學(xué)勝過一切。

高中時,他幾乎只讀維特根斯坦的書,書頁上滿是他密密麻麻的筆記。

一次,李翊云試著和他聊《邏輯哲學(xué)論》,他說:“維特根斯坦說,‘凡不能言說的,應(yīng)當沉默?!矣X得他是對的?!蹦赣H點點頭,卻不知如何接話。

2024年初,他迷上了加繆的《西西弗神話》,常坐在窗邊看書。李翊云問他為什么喜歡西西弗,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因為他知道推石頭沒意義,卻還是推了?!边@話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安的回響。

那年春天,十九歲的詹姆斯在普林斯頓車站附近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警察再次上門,重復(fù)著七年前的那句開場白。

李翊云在詹姆斯的背包里找到一本《西西弗神話》,書里夾著一張紙條,寫著:“我推不動了?!?/p>

她抱著那本書哭了很久,想為他寫點什么,卻始終無從下筆。

她在回憶錄中坦言:“為詹姆斯寫作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彼某聊驼軐W(xué)化的內(nèi)心,像一片迷霧,讓語言無處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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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母親的悲劇與堅韌

文森特和詹姆斯的離去,讓李翊云的生活變成了一片廢墟。

當人們走訪她位于普林斯頓的家時,看到墻上掛著文森特的畫作,架子上擺著詹姆斯的折紙動物。這些物品沉默地佇立,像在等待主人歸來。

她站在后院的花園里,指著紫色的風信子說:“文森特說它們有‘紫色的味道’,詹姆斯會輕輕碰一下花瓣?!彼穆曇羝届o,卻藏著無盡的悲傷。

她曾帶孩子們?nèi)ズ_吢眯?,文森特在沙灘上追浪花,詹姆斯用沙子堆了一只烏龜?/p>

那晚,他們圍著篝火烤棉花糖,文森特講著夸張的故事,詹姆斯在一旁露出難得的微笑。

這些幸福的瞬間,如今成了她最珍貴的記憶,也成了最深的刺痛。

她在回憶錄中寫道:“命運,我的命運,是一種極端的存在:當面對極端時,任何形容詞都顯得無關(guān)緊要?!?/p>

這種對命運的認知,是她承受雙重打擊后得出的深刻體悟。

文學(xué)與生活的交融:語言的力量

李翊云是一位作家,文學(xué)是她與孩子們連接的紐帶,也是她面對悲劇的依靠。

為文森特寫書時,她仿佛又聽到了他的笑聲。

那本書從他去世的9月底到11月底完成,創(chuàng)作的緊迫性顯示了文學(xué)對她的療愈作用。

喬伊的淚水證明,文學(xué)不僅屬于她,也屬于每一個愛文森特的人。它讓逝者的聲音在文字中回響,讓記憶中的人格得以復(fù)活。

與詹姆斯的文學(xué)聯(lián)系則更像一場哲學(xué)對話。他讀《安娜·卡列尼娜》時,他們討論過列文的煩惱。

他曾說:“列文和我一樣,總是想太多?!?/p>

李翊云試圖通過這些討論走進他的內(nèi)心,卻發(fā)現(xiàn)窗口太小,只能窺見一角。她引用莎士比亞《約翰王》中康斯坦絲的悲嘆:“我沒有瘋;我能感覺到悲痛?!钡S即寫道:“那些悲劇中的母親們,聲調(diào)比我更高?!蔽膶W(xué)為她提供了情感的參照,卻無法完全承載她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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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與10歲的兒子在一場獲獎典禮聚會上

語言的局限:沉默的力量

盡管文學(xué)在她的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李翊云卻反復(fù)強調(diào)語言的局限。她開篇寫道:“事實是,無論我選擇以何種方式表達自己,都無法承載這些事實的沉重:文森特死了,接著詹姆斯也死了?!?/p>

這話奠定了回憶錄的基調(diào):語言在極端事實面前的無力。

記者注意到,她沒有用華麗的修辭掩蓋這種無力,而是坦然面對,這本身就是一種深刻的揭示。

為詹姆斯寫作是語言局限的極致體現(xiàn)。他的沉默和抗拒隱喻讓李翊云無從下手。她寫道:“我為詹姆斯寫的任何東西注定都會有一定程度的失敗?!?/p>

朋友布里吉德建議她需要“學(xué)會一套新的字母表”,這個隱喻道出了語言的匱乏。文森特的外向讓他的形象可以通過文字復(fù)現(xiàn),而詹姆斯的深邃卻讓語言望而卻步。

詹姆斯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力量。他幼兒園時的牌子、他用“哦”敷衍的回答,都顯示了他的內(nèi)心世界拒絕被語言捕捉。

去世后,他的背包和書沉默不語,無法揭示他生命的最后時刻。

李翊云沒有像古希臘悲劇中的母親那樣高聲哭號,而是選擇了克制。她寫道:“很少有物品會‘說話’?!?/p>

這種沉默不僅是詹姆斯的,也是她自己的一種超越語言的情感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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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追憶著什么

這篇回憶錄是一面鏡子,映照出生命的脆弱與人性的復(fù)雜。我以為,我們可以從中獲得深刻的感悟:

尊重個體的獨特性

文森特和詹姆斯截然不同:一個張揚如光,一個沉默如水。

李翊云尊重他們的個性,甚至尊重他們結(jié)束生命的決定。這提醒讀者,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內(nèi)心世界,尤其是那些沉默的人,可能藏著最深的掙扎。學(xué)會傾聽和理解,是對生命最基本的尊重。

面對悲傷的復(fù)雜性

李翊云的悲傷不是單一的淚水,而是憤怒、困惑和愛的交織。她引用文學(xué)卻無法完全表達,這種多重層次告訴讀者,悲傷是復(fù)雜的,不應(yīng)被簡化為單一的情緒。接受它的全部,才能與之共存。

語言的力量與局限

文學(xué)讓文森特的聲音復(fù)活,卻無法捕捉詹姆斯的本質(zhì)。李翊云寫道:“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說這件事。”這提醒讀者,語言可以連接生死,卻無法承載所有痛苦。珍惜它帶來的安慰,同時接受它的邊界。

自由意志的重量

孩子們選擇離開,母親選擇尊重,這引發(fā)了對自由意志的思考。愛有時不是掌控,而是放手。讀者可以從中學(xué)會在愛與尊重之間找到平衡,即使這意味著面對痛苦的后果。

對李翊云的欽佩:一位偉大的母親

謹此對李翊云更加欽佩,她能將如此沉重的悲劇記錄下來,與世界分享,這是一種偉大的行為。
她不僅是一位失去孩子的母親,更是一位用文字為兒子們立碑的見證者。
她為何能這樣做?答案藏在她的堅韌、智慧和無私的愛中。

首先,她的堅韌令人動容。面對兩個兒子的相繼離世,她沒有崩潰,而是選擇用寫作直面悲傷。

她在回憶錄中寫道:“我沒有從夢中醒來,因為我一直醒著。”

這種清醒的承受力,讓她能在廢墟中重建意義。記者看到她站在風信子旁,平靜地回憶孩子們的模樣,那一刻,她的韌性如同一盞微光,照亮了黑暗。

其次,她的智慧賦予了她力量。

作為作家,她用文學(xué)與孩子們對話,用哲學(xué)反思生命的無常。她引用加繆的“人終有一死,且并不幸?!?,卻拒絕簡單的答案。

這種智慧讓她超越了個人的痛苦,將悲劇升華為對人性的探究。正是這種智慧,讓她能以理性和情感并存的方式記錄這段歷程。

最重要的是,她無私的愛。她尊重文森特的張揚和詹姆斯的沉默,甚至尊重他們離開的決定。

她寫道:“比愛更重要的是理解和尊重他們。”這種愛超越了占有,愿意承受自由的代價。她將這份愛寫進文字,不僅為自己療愈,也為讀者點燃希望。我不禁想,這種無私,是她能與世界分享這份悲痛的根本動力。

李翊云能記錄下這段心路歷程,源于她作為母親和作家的雙重身份。作為母親,她無法讓孩子們回來,但可以用文字留住他們的影子;作為作家,她懂得語言的力量,也接受它的局限。
她在回憶錄中寫道:“小說往往關(guān)注的是那些無法解釋、不合邏輯的事情。”她試圖解釋孩子們的選擇,卻發(fā)現(xiàn)這些選擇最終不可解釋。正是這種對文學(xué)本質(zhì)的理解,讓她能坦然面對語言的失敗,繼續(xù)書寫。

她的勇氣也至關(guān)重要。她坦誠自己的無能為力,質(zhì)疑自己的直覺,甚至分享童年的脆弱。

這種自我剖析需要極大的勇敢,而她選擇將其公之于眾,是為了讓更多人看到悲傷的真實面貌。記者認為,她這樣做,不僅是為文森特和詹姆斯立下紀念碑,也是為所有在沉默中掙扎的人發(fā)聲。

與此同時,我們在李翊云的回憶中,見證了文學(xué)與生活的并存:
她用文字復(fù)現(xiàn)文森特的光芒, 卻在詹姆斯的沉默前止步;
她用語言療愈自己, 卻承認它無法承載所有沉重。
這種雙重性讓讀者看到, 文學(xué)是生命的鏡子, 也是生命的延伸, 但永遠無法取代生命的真實。

這篇回憶錄不僅記錄了兩個生命的逝去,更揭示了一個母親如何在失去后尋找意義,李翊云的偉大在于,她用自己的傷口為世界點亮了一盞燈。

祈禱世人去學(xué)會尊重、去理解悲傷。

她的文字是對兒子的挽歌,也是對人性的頌歌,值得每一個人細細品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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