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每個邊上,都有風(fēng)景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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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原創(chuàng):人生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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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生查子·滿紙藥香】
滿柜中藥融入血脈流淌
宋朝詞人陳亞的《生查子》中,彌漫的不僅有時光,還有藥香。
尋常人看見藥就會皺眉,聞見藥就會鬧心,但是陳亞不會。
自小父母雙亡的陳亞,童年時光是和他的郎中舅舅一起度過的。
滿柜中藥,于別人是望而生畏,于他卻是歲月安穩(wěn)的生活。
一味又一味中藥,帶著好聽的名字,漸漸融入血脈,也流淌在他的文字間:
小院雨馀涼,石竹風(fēng)生砌。罷扇盡從容,半下紗廚睡。起來閑坐北亭中,滴盡真珠淚。為念婿辛勤,去折蟾宮桂。
02
【禹馀涼·蓯蓉半夏】
藥名織就的靜好歲月
小院雨馀涼,石竹風(fēng)生砌。
雨馀涼,諧音禹馀糧,中藥名。
石竹,中藥名。
驟雨初歇時,檐角墜下最后一顆水珠,在青磚上碎成滿目晶瑩。
倚著湘妃竹簾望去,小院芭蕉葉底朦朦朧朧,正浮起薄紗似的涼霧。
苔痕浸潤的階前,幾叢石竹在風(fēng)里無憂無慮地?fù)u曳。
歲月似乎一直靜好,今日昨日似乎并無什么不同。
但她是確實地知道,一定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聽那石砌縫隙里的蟋蟀,像收到什么神秘指令,忽然齊齊止了鳴唱。
別人都說蟋蟀吵鬧,她倒不覺得。
夜晚還是要有點聲音的,不然終歸過于清靜。
清凈到讓人心里發(fā)慌。
比之巨大的黑暗,巨大的安靜,會更讓她不知如何面對。
她是怎么啦,曾經(jīng),她不是那么喜歡一個人嗎?
罷扇盡從容,半下紗廚睡。
從容,諧音蓯蓉,中藥名。
半下,諧音半夏,中藥名。

風(fēng)幽幽細細地吹著,掠過竹影斑駁的粉墻,將滿架薔薇幽香送到紗櫥畔。
冰裂紋瓷枕悄然泛著一點光芒,如在回味白日美好。
連這小小枕頭,也想要奮力留住點什么嗎?
她斜倚闌干,紈扇從纖指間滑落。
不必俯身拾取吧。
這夜晚的涼意說來就來,來得她毫無準(zhǔn)備。
冰綃帳幔被風(fēng)掀起一角,露出半幅水紅縐紗寢衣,恍如煙霞中半開的芍藥。
這樣的景致,某人在時,或會暗自贊嘆。
而現(xiàn)在,誰人憐紅妝,又誰人替她暖心加衣裳。
夜色靜靜漫過月洞門時,她仍無睡意,于是悄然起身,踱向北亭。
指尖輕輕撫過太湖石上漸有枯意的菖蒲,有什么東西無聲跌進荷塘。
那是她真珠般的清淚,驚散水面細碎月光。
涼月無言。
月色浸透紗窗的夜半,玉爐殘香已凝作篆字。
她數(shù)著更漏看燭淚垂落,階前竹影搖曳生姿,恍若誰揮毫潑墨的身影。
03
【柏葶珠·細辛桂枝】
北亭秋月照見雙向囚籠
起來閑坐北亭中,滴盡真珠淚。
北亭,諧音柏葶,中藥名。
真珠,即珍珠,中藥名。
日光慵懶,或是暮色四合,她不知道。
北亭青瓦上,浮起一層淺霜,她獨坐石凳,任秋風(fēng)卷起羅衣下擺。
檐角銅鈴輕響,似有所語,尚未來得及解讀鈴聲玄秘,卻見檐下棲息的寒鴉被驚起,撲棱棱掠過枯荷搖曳的水面。
已是多少個秋夜,又已是多少個秋天?
她無心細數(shù),也不愿回望那一路走來的寂寞。
捱著日子,就捱著日子吧。
日子就是日子,或許無所謂好,也無所謂壞。
北亭石階生苔,竹影漫過四季,晨起攬鏡,鏡上并蒂蓮紋漸漸模糊。
無音無信,只要他心里有她,他心里一定是有她的吧,那么她理應(yīng)知足。
知足,并感到幸福。
可不管她如何勸慰自己,心內(nèi)為什么還這般煎熬,煎熬似有所失?
為念婿辛勤,去折蟾宮桂。
婿辛,諧音細辛,中藥名。
宮桂,即桂枝,中藥名。
秋深時,鴻雁南飛,獨坐悵然,她讓小婢卷起重簾。
看天際浮云聚散,多像他飛揚的手跡——
“殿試在即,勿念”。
案頭書卷被風(fēng)翻動,如他仍在身邊,灑脫展讀的模樣。
風(fēng)繼續(xù)吹,穿亭而過,驚落桂子數(shù)粒,跌入硯中。

墨痕濺起,如離人未干的淚。
恍惚中,昔日少年執(zhí)花而來,臉上盡是藏不住的深情。
瞧他那憨癡嫩稚的眉梢眼角,正配她如蓓蕾初開的臉龐。
今夜又是月圓。
她燃起沉水香,將新釀的桂酒埋入亭東土中。
瓷壇輕響,驚動蟄伏的秋蟲,草間流螢明滅,恰似那年元夜燈市。
他曾在朱雀橋頭猜中燈謎,贏得玉兔花燈相贈;而今御街鰲山依舊,唯剩她獨對燭火,任蠟淚堆成小小的冢。
“待我蟾宮折桂,便來迎你?!?/p>
這是她的夢想,她到底不忍打破。
只是他何曾明白,他就是她的蟾宮,她就是他最應(yīng)該攀折的月桂。
有他有她便是圓滿,何須異鄉(xiāng)苦辛勤。
04
【雙面繡·背面誰看】
漫漫長路中的取舍與隱喻
陳亞《生查子》以藥名入詞,勾勒出千年前文人家庭的生存困境。
詞作中的女子,因心上人的離去,滴盡真珠淚。
這讓人心碎的畫面,不僅是個體情感的宣泄,更折射出整個時代對功名的集體執(zhí)念。
蟾宮折桂,如雙面異繡,既展現(xiàn)科舉及第的榮耀,也透露家庭團圓的斷裂。
誰都明白,當(dāng)士人踏上求取功名的漫漫長路,便注定是某種取舍。
閑坐北亭,北亭再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亭子,而是完美地成為宋代女性精神囚牢的圖像式隱喻。
她們被困在庭院深深處,一日復(fù)一日,將所有時光都默默注解成無望等待。
不僅如此,男性急急奔赴的“蟾宮”,實為另一種牢籠。
據(jù)資料統(tǒng)計,北宋科舉錄取率極低,僅約0.002%。
可想而知,多數(shù)士子奮力一生的結(jié)局,大概率是困守科場。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柳永的慨嘆,“偶失”,無疑仍是過于樂觀。
真正能折桂的幸運兒,向來是萬里挑一。
一處落花,兩種閑愁。
雙向困境揭示的,是儒家倫理的悖論:
士人通過割舍私情成就“修齊治平”的理想,卻在追逐過程中,不知不覺瓦解了“齊家”的根基。
“明月夜,短松崗”,蘇軾悲戚的嘆息聲,猶在耳畔——
就算有功成名就之時,也尚有可能遭遇斯人已逝的遺憾。
往昔再不可追。
今人再讀《生查子》,月光已無聲漫過千年。
那些被科舉制度異化的情感,那些在功名與真情間撕裂的靈魂,無時無刻不在吶喊——
當(dāng)人人將學(xué)歷、財富、地位等符號奉為人生圭臬時, “北亭遺淚”的故事便會悄無聲息地繼續(xù)上演。
蟾宮桂從未消失,它只是改頭換面,變了個模樣。
或許,折桂固然有其重要性,但世人絕不可因此迷失。
月光應(yīng)該照亮歸程,桂冠永遠不應(yīng)遮蔽人間煙火。

人生君說
“走過萬水千山,卻獨獨錯過身邊風(fēng)景?!?/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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