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開峻

窗外的流鶯擾人清眠,睡不熟的我也就早早起來。坐在竹椅上搗鼓茶葉。茶是陳年的普洱,需要煮的,沖泡在青瓷杯里,葉子浮沉的姿態(tài)像極了我的前半生。晨光漫過窗牖時,總要先喝幾口,滋潤下喉嚨,才肯攤開我膝頭的書。讓一些光陰在指間溜走,有些日子,就是用來荒廢的,別聽大賢們一個勁地灌輸:一寸光陰一寸金。該慵懶就慵懶會。隨性而活。聽我的沒錯。

退休后,要學小貓,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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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依舊研墨寫字,筆鋒卻軟了三分。宣紙上洇開的墨痕像極了我臉上的皺紋,愈是模糊愈見風骨。鎮(zhèn)紙換成河邊拾的卵石,壓得住紙,壓不住往事。倒有幾回墨汁濺上衣襟,索性蘸著寫個"忘"字,晾干了疊進樟木箱,權(quán)當給舊年歲添個念想

身子骨到底是不如以前了,前日去大白蕩看桃花,走不過二里地便尋塊青石歇腳。卻意外瞧見石縫里探頭的野蘭??磥?,倦有倦的好處。從前總說"登高必自卑",如今才懂,低處也有低處的景致。看著小螞蟻忙忙碌碌的,也不失為一種野趣吧。

雨季來時,受過傷的膝蓋總比天色先知曉。老妻熬了艾草湯逼我泡腳,木盆里浮著幾片姜,水燙得人眼眶發(fā)酸。偶然起年輕時在淮河邊數(shù)星星,春夜里相互依偎倒也溫馨。有時候甜蜜的潮水也會泛濫的,老了就愛回憶,這是人的本性吧。

總有人問“放下”的秘訣,我指著案頭那盆文竹。七年光景,它跟著我搬過三次家,黃過三回葉,到底又抽出新芽。養(yǎng)它不過按時澆水,偶爾轉(zhuǎn)個向,任它自己尋著光長。人活到秋后,也該學學草木——該落葉時莫強留青,根須暖了,春來自有新綠。

泡腳泡腳……

練習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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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字,是最好的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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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幾次碰見巷口的小姑娘對著手機直播,手舞足蹈的。聽她唱《左手指月》,聲音高亢得也像模像樣。在市喧聲里,我忽然明白:養(yǎng)生最難的,原是容得下這世間喧嘩,允許人的庸俗,容許人間的一些貪嗔癡,這個世界不都是你的,還有別人的。

夜里偶然失眠,索性披衣看月。柳梢上的月光慘淡得很。想起東坡找張懷民的故事,而我只一個人溜達,陸芋水還遠在八里地的虎丘居所。回來時,老妻在里屋睡得香甜,輕微的鼾聲勾起我許多回憶。

“有緣即住無緣去,一任清風送白云?!?圣嚴法師也說“若能真正放下一切,就能包容一切,擁有一切。提得起是方法,放得下是為了再提起;進步便在提起與放下之間,級級上升。”其實啊,所謂放下,所謂的隨遇而安,不過是懂得:無處月色不可下酒。

白露那日收拾舊物,翻出四十歲寫的《虞美人》詞稿。紙已泛黃,墨色愈發(fā)滄桑。忽覺人生如長河擺渡,五十歲后,槳該交給后生,自己只管坐在船頭看山。兩岸猿聲聽多了,倒比年輕時更愛這輕快不系的輕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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