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有名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币馃o數(shù)人的共鳴。
前一句是大白話,最動人心,后一句用典,很多人不明所以。今天我們就來詳細(xì)解讀。
這一名句,出自《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全詞如下:

《木蘭花令》是詞牌名,《擬古決絕詞》是標(biāo)題,這是一首擬古之作,《決絕詞》是古詩的一種,這類詩以女子的口吻,控訴男人的薄情,表態(tài)與男人決絕分手。如傳為卓文君寫給司馬相如的《白頭吟》:“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p>
這首詞在汪元治刻本中,詞題“擬古決絕詞”后有“柬友”二字,“柬”即“書信”、“帖子”等的統(tǒng)稱,也就是說,這首詞是寫給朋友的書信,那么,這首詞表面上是寫女子與男子決絕,實際別有所托。
納蘭容若是一個深情的人,他不僅對愛人深情,對朋友亦如是,他懷著赤子之心跟朋友交往,便不免遇人不淑,被別有用心的人辜負(fù),這首詞可能是他被一個朋友背叛后寫給他的絕交信。
首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fēng)悲畫扇?!鼻镲L(fēng)畫扇,用漢代班婕妤的典故。班婕妤是漢成帝的妃子,因趙飛燕讒言陷害,被打入冷宮,作詩《怨歌行》。

詩中用團(tuán)扇被棄比喻君恩斷絕,夏天時,用潔白的絲絹作成團(tuán)扇,得到了君王的喜愛,時時使用,秋風(fēng)一至,天氣變涼,團(tuán)扇便被扔到了竹箱里。后世便以此喻女子被棄。
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如果一直如初見時那樣深情,那樣美好,又為什么會看到秋天到來,就擔(dān)心團(tuán)扇被棄呢?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钡乳e,輕易,隨便。故人心易變,底本作“故心人易變”,汪元治刻本誤作“故人心”,后世沿襲了這個錯誤。這句看似白話,卻也有用典,南朝齊謝朓《同王主簿怨情》有云:“平生一愿重,夙昔千金賤。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見。”故心人,即舊情人。
這一句是說,現(xiàn)在你輕易地變了心,卻說情人間的心本來就是容易變的。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边@一句是用唐玄宗和楊玉環(huán)的典故。唐玄宗和楊玉環(huán)曾于七月七日夜,在驪山華清宮長生殿里盟誓,許愿生生世世為夫妻。安史之亂時,唐玄宗在馬嵬坡賜死楊玉環(huán),楊玉環(huán)死前說:“妾誠負(fù)國恩,死無恨矣?!焙髞硖菩谠谌胧裢局?,聽到雨聲、鈴聲而思念楊玉環(huán),遂作《雨霖鈴》曲寄托哀思。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錦衣郎,指唐玄宗。比翼連枝,白居易寫唐玄宗和楊玉環(huán)愛情的長詩《長恨歌》中有云:“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焙稳?,怎么比得上。
詞的下闋要連在一起理解,唐玄宗和楊玉環(huán),曾有生生世世為夫妻的盟誓,雖然唐玄宗不得不賜死楊玉環(huán),但兩人終不相怨,楊玉環(huán)死后,唐玄宗依然思念她,為她寫下《雨霖鈴曲》,而你卻輕易地變了心,怎么比得上唐玄宗呢?

納蘭容若畫像
納蘭容若的這首詞,以愛情為喻,說朋友相處,也應(yīng)該始終如一,生死不渝。對一般人來說,朋友散了也就散了,但納蘭容若卻希望友情也像忠貞的愛情一樣深切不變,可見他是一個多么深情的人。
這首詞最動人的地方,就是開篇七個字,“人生若只如初見”,這是對一切感情最深的喟嘆。感情初發(fā)時,是濃烈的,美好的,但相愛時越熱烈,分手時越痛苦,薄情的人“瀟灑”離開,深情的人還在沉溺于往日的美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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