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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以簡單的拉伸運動開始一天,也喜歡深夜讀書結束一天。他將日常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轉化為作品中最核心的情感表達。而在 Netflix 的劇集《宛如阿修羅》中,他以溫柔的鏡頭語言重塑向田邦子的昭和故事,通過四姐妹的情感網絡,探討了傳統(tǒng)家庭倫理與現代女性主體性的碰撞。用導演與攝影機的“機械之眼”,重塑記憶,為觀眾開啟一場關乎當代家庭的新旅程。
時間與情感的詩學
對于是枝裕和來說,電影不僅是敘事的藝術,更是一種與時間對話的方式,那些看似平淡無奇的瞬間往往包含著深刻的情感。他喜歡觀察身邊的人:地鐵上低頭玩手機的年輕人、街角便利店結賬時細語交談的店員與顧客,這些場景總會讓他不自覺地想象角色的內心世界。這種對日常的敏銳觀察賦予了他的電影一種獨特的質感:沉靜而深刻,細膩卻不瑣碎。
創(chuàng)作時,他會播放與作品情緒相符的音樂,有時是簡單的鋼琴旋律,有時是吉他的輕彈,而在剪輯時,他會反復播放作曲家的樂章,以此幫助自己更精準地捕捉鏡頭中的情感節(jié)奏。音樂和情感都如此幽微和難以捉摸,快樂時悲歌也能唱成歡歌,心情不好了無聲也是悲歌;他喜歡穿舒服的棉布襯衫,笑起來雙眼皮的痕跡深深嵌進眼眶,給人過度溫柔的錯覺。他曾在圖書《步履不停》的扉頁寫道:“人生總是來不及?!睖厝岷蜌埧岵⒅?,猶如當頭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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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年 12 月,他 2013 年的作品《如父如子》暌違十余年,終于在中國大陸上映。故事聚焦在兩個因錯換孩子而被迫改變生活軌跡的家庭:福山雅治飾演的父親始終在血緣與情感的拉扯中掙扎,那些安靜的父子對話、微妙的目光交匯,構成了影片的核心張力。這種對時間與情感的敘事方式也延續(xù)到了《小偷家族》中:被社會邊緣化的一家人通過偷盜維持生活,卻在彼此的陪伴中尋找到了真正的溫暖。是枝裕和并未以道德評判的方式處理這一家庭,而是用冷靜卻深情的鏡頭捕捉他們的孤獨與相互扶持,“家”的定義打破了血緣關系的桎梏。“家”是一個瞬間,是一群人互相愛著的人,“家”是因為愛人——這個有點骯臟的世界忽然變得美好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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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年,是枝裕和最新劇集《宛如阿修羅》于 1 月 9 日上線 Netflix,延續(xù)了他對家庭、社會與人關系的探索。故事講述了四姐妹在發(fā)現父親疑似出軌后,逐漸暴露出的家庭矛盾與彼此的心結。盡管劇集表面上以家庭危機為主線,但真正的焦點卻在于每個女性角色如何在這場危機中重新發(fā)現自我。是枝裕和尤其關注次女與四女的成長軌跡,賦予她們更多思考與行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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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在隨筆集里曾記錄過和母親吃的最后一頓飯:二人于新宿一同吃完壽喜燒,母親與他開心揮手作別走向車站。他突然心生不安,沒想到預感成真,這便是“最后了”。如同《步履不停》結尾,良多沒能實現父母的愿望,世界上的親密關系,大概都是意識到了才知道“來不及”。是枝裕和后來頻頻將鏡頭對準家庭,像是一場探討家族關系的哲學實驗:無論是《步履不停》里家人間“沉默的愛”、《無人知曉》 里被遺棄的孩子的成長,還是《怪物》里母親的保護欲與孩子的隱秘心事,這些故事無一不是家庭迷宮的探索,而每一位角色都在其中尋找屬于自己的出口。
記憶與世界的回響
是枝裕和出生于 1962 年的東京練馬區(qū)。這里位于東京西北部,既有現代都市的繁華,也保留著傳統(tǒng)的日本風貌。昭和時期的日本是一個矛盾而充滿張力的時代。在這個年代里,傳統(tǒng)與現代、西方與東方、家庭與個人交織成一種獨特的文化氛圍。是枝裕和的電影深受這一時代的影響,他常常將鏡頭對準那個曾經的日本,用安靜的影像描繪被遺忘的昭和風景。在他的作品中,那些狹窄的木質房屋、低矮的圍墻、井然有序的家庭晚餐場景,仿佛在召喚觀眾回到一個熟悉卻又遙遠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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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隨筆中,能看到他童年的街道充滿了對比:一邊是高度發(fā)展的都市,另一邊是戰(zhàn)后遺留下來的破舊房屋和老舊的家庭商鋪。那些矛盾的景象構成了他的最初記憶?!懊堋辈⒉淮碇案盍选?,反而像是時間流動的形象化體現。在低矮的木質房屋與狹窄街道中,人情往來緊密,這種環(huán)境孕育了是枝裕和對人情、世情的細膩觀察,以及對日常生活細節(jié)的捕捉。細膩的時間與空間多重視角,日后也成了是枝裕和電影敘事的重要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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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宛如阿修羅》便改編自昭和時代傳奇作家向田邦子的同名腳本,這位以細膩筆觸刻畫家庭生活的作家深深植根于日本戰(zhàn)后文化,被譽為“日本的張愛玲”。她筆下的角色總是生活在家庭的重壓之下,無論是母親的控制,還是姐妹間無形的競爭,都在無聲中塑造了女性命運的軌跡。在原作中,四姐妹圍繞父親的秘密展開對家庭的重新審視,而這些人物之間微妙的羈絆成為故事的靈魂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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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枝裕和并沒有簡單地復制向田邦子的敘事,而是在忠實于原作精神的基礎上,賦予角色更多現代的色彩。女性角色的塑造是創(chuàng)作中最具挑戰(zhàn)性但也最迷人的部分。他在劇集中注入了更強的女性主體性,尤其是讓次女和四女的性格與行動更貼近當代觀眾的情感共鳴。在他的鏡頭下,這些女性不僅是家庭矛盾的承受者,更是自我命運的探索者。

是枝裕和并不止步于昭和的懷舊。他的電影語言始終是開放的,充滿了全球化的特質。在拍攝法國電影《真相》的過程中,他巧妙地將日本家庭的敘事風格與法國文化的情感表達結合,探討了不同文化背景下家庭關系的共通性。這種文化的對話使他的作品具有跨越國界的力量,而家庭這一主題也因其普遍性在世界范圍內引發(fā)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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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記憶都是時間的鏡子。是枝裕和捕捉那些被日常生活遺忘的瞬間,用詩意的影像表達那些難以言說的真相。最終,導演邀請觀眾進入他構建的記憶拼圖,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影子。在那里,每個觀眾都可以找到某種共鳴。家族、時間與情感是人類永恒的主題。而他所編織的影像迷宮,最終成為一面鏡子,映照出觀眾自己的生活和記憶。

時裝男士:您有固定的生活節(jié)奏嗎?日常習慣中有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嗎?
是枝裕和:我的作息并不完全固定。最近如果沒有拍攝任務,大約凌晨三點睡覺,早上九點起床,十點左右到達工作室。有時會在家泡澡、看漫畫或書籍放松一下。
時裝男士:這次翻拍《宛如阿修羅》,您如何為作品加入現代的視角?
是枝裕和:這次我特別關注了次女和四女的角色,嘗試讓她們更獨立、自主。原作中,女性角色在一定程度上依賴男性,我希望減少這種依賴感,更多地展現她們選擇自己生活道路的樣子。

時裝男士:《宛如阿修羅》描繪了四姐妹的家庭生活。這次在人物塑造和家庭關系的表達上有什么新嘗試?
是枝裕和:向田邦子筆下的女性角色之間帶有更強的競爭心和對立感。這次我嘗試保留這些特點,同時通過她們各自獨立的生活狀態(tài),展現家庭的復雜性。
時裝男士:對年輕導演或編劇,您有什么建議?
是枝裕和:健康第一,要好好吃飯和休息。另外,導演應該學會傾聽他人的(建議)。這非常重要。此外,現在年輕人面臨很大的失敗壓力,我建議他們找到能夠試錯的機會和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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