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時間一部港片《破·地獄》用一段生死故事,包裹起傳統(tǒng)中國家庭的愛,引起廣泛的共鳴。破地獄是一種香港傳統(tǒng)的殯葬儀式,由喃嘸師傅邊誦經(jīng),邊圍繞著象征九層地獄的瓦片噴火,并逐一擊破瓦片,最終瓦片盡碎,靈魂過關(guān),獲得超度。

淬火碎瓦,既象征了先人塵緣已盡,又承托了后人的哀思??此瞥韧龌?,實則撫慰生者。如果死亡是一種痛,那么這痛就是雙重的——逝者身受痛苦,生者心受煎熬。從這個角度看來,死者是幸運的,了卻塵緣,一無所著,可生者還要帶著回憶和思念繼續(xù)走下去。

所謂的破地獄,絕不僅僅是幫助亡魂破開地獄,前往極樂世界。更要的是幫助那些傷透的心,破除生活的地獄,繼續(xù)走下去。片中說“涼風(fēng)有信,秋月無邊”,“今日天隔一方難見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涼天”,“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賺了,何必介懷什么時候下車,不如好好欣賞沿途風(fēng)景”,也并不是要寬慰將死之人,更是在撫慰獨活之心。
殯葬儀式,在全世界各種文化中,都有著獨特的呈現(xiàn)。有社會學(xué)的視角是這樣解釋的:一方面,在蒙昧?xí)r期的人類無法理解死亡,而社會化將人們交織成一張網(wǎng),一旦一個人死去,這張網(wǎng)就會出現(xiàn)漏洞,遠古人類就需要一種儀式,讓活人能夠在死亡面前重新修補那個網(wǎng)絡(luò),雖然對死亡有著某種恐懼,但依然有勇氣樂觀的結(jié)伴生活。

理解死亡,或者說人生的有限性,是人的必修課??赡軓暮苄〉臅r候,我們就會對死亡有意識。還記得上小學(xué)的時候,突然一個早上,被父母拉到外婆家,一到門口,就看到整個院子被黑色棚頂遮住,里面的人嚴(yán)肅的穿梭來往,后面的事情就記得不太清楚了,但隱隱的知道了,有一種再無相見,被大人們叫做“死”。
后來,隨著年紀(jì)的增長,在生命的各個階段,對死亡這件事都會有著不同的感受。特別是當(dāng)進入到所謂中年階段時,以前從來不會將死亡跟自己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的狀況,就此被打破了。雖然不會經(jīng)常,但總會有某一個瞬間,大腦像是被什么擊中一樣,劃過一絲對自身死亡的恐懼。

也正是人人都有這種恐懼,所以都對死亡這個詞避而不談,就會有“去世”、“仙逝”、“西去”、甚至是“走了”這種形容。感同身受地說,想到死亡,更多的都是源自于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以及可能還會擁有的一切的依依不舍,這正是人“有限性”的最好的體現(xiàn)。
一直很喜歡保羅·鮑爾斯 在《遮蔽的天空》里那段精彩的獨白:“死亡永遠在路上,但在它悄然降臨奪取生命的有限性之前,你不會真正意識到這件事。我們憎恨的正是這可怕的精準(zhǔn)。可是正因為我們不知道,我們才會以為生命是一口永不干涸的井。然而每件事情都只會發(fā)生一個特定的次數(shù),一個很少的次數(shù),真的。你還會想起多少次童年的那個特定的下午,那個已經(jīng)深深成為你生命一部分、沒有它你便無法想象自己人生的下午?也許還有四五次。也許更少。你還會看到多少次滿月升起?也許二十次。然而我們卻總覺得這些都是無窮的?!?/p>
當(dāng)然,這還僅僅是作為“有限”的人的自身的感受,死亡的痛永遠是雙向打擊,除了自我的不舍之外,見證他人死亡的關(guān)聯(lián)者,同樣經(jīng)受著“地獄”的考驗。是在美好的回憶構(gòu)筑的地獄中不停地打轉(zhuǎn),還是破除地獄幻想之后,帶著那份回憶勇敢的繼續(xù)走下去,現(xiàn)實不會像這句話一般一分為二,無論身處哪一邊,也都不會像畫上一個句號一樣輕而易舉。

人生的腳步,總會越走越堅實,因為注定要背負(fù)著那些先于我們而去的人,也許是一份思念,或是難以走出的地獄,不論輕重,終究還是會留下一長串腳印,最終收拾好自己,成為他人的背負(fù)。

《末代皇帝》中那句“該如何告別呢?就像我們相見時那樣!”我們又該如何面對死亡呢?或許就像我們從未面對過那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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