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西市的胡商們至今流傳著個謎題：每逢初一十五，總有個白胡子老頭蹲在街角啃炊餅，身邊擱著鑲金嵌玉的食盒。有眼尖的認(rèn)出這是御賜的九鸞捧壽盒，更稀奇的是老頭啃兩口餅，就把食盒里的龍肝鳳髓分給乞丐。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歷經(jīng)七朝不倒的汾陽王郭子儀。他上能讓皇帝卸下猜疑，下能讓乞丐喊聲“郭大爺”。
一、軍營里的“老伙夫”
至德二載冬，香積寺外的唐軍大營飄著奇香。士兵們扒著帥帳偷看，只見主帥郭子儀系著圍裙，正給傷兵熬骨頭湯。鍋沿還貼著玉米餅子，跟關(guān)中老農(nóng)家的灶臺沒兩樣。
“當(dāng)年跟著李光弼將軍，三天能吃頓熱乎飯就燒高香。”郭子儀邊攪湯邊嘮家常，“如今咱有肉吃，可不能忘了本。”這話說得伙頭兵臉紅到脖子根，早上他還偷藏了半扇羊腿。
更絕的是治軍手段。有次抓到叛軍奸細(xì)，老將軍親自解開繩索：“回去告訴你們主帥，就說老郭這鍋羊肉湯給他留著一碗。”轉(zhuǎn)頭卻吩咐親衛(wèi)：“把營中糧草減半，空出來的車裝石頭?！碑?dāng)夜叛軍劫營，望著堆成山的“糧車”嚇得連夜撤兵。這招“空車計”，比諸葛亮草船借箭更接地氣。
二、朝堂上的“泥菩薩”
廣德元年吐蕃破長安，六十五歲的郭子儀正在家?guī)O子。突然圣旨到，要他這個光桿元帥去退敵。小孫子攥著爺爺衣角哭鬧，老將軍摸出塊麥芽糖哄道：“爺爺去打壞蛋，回來給你帶胡麻餅。”
帶著臨時拼湊的四百老弱殘兵，郭子儀在長安城外唱了出“空城計”。他讓士兵把樹樁削尖插滿山坡，馬尾綁上松枝來回奔馳。吐蕃人遠遠望見煙塵蔽日，以為唐軍主力回援，跑得比來時還快。等代宗皇帝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鑾，看見老將軍正在給守城老兵挑腳泡。
面對魚朝恩的屢次構(gòu)陷，他的應(yīng)對堪稱教科書。祖墳被挖那日，他頂著滿頭霜雪進宮，開口卻是：“臣?xì)⒛跆兀@是上天警示?！闭f罷老淚縱橫，倒讓代宗愧疚得連夜派禁軍守墓。這手“以柔克剛”，比范蠡的急流勇退更顯智慧。
三、家門里的“定盤星”
郭子儀治家有套“亂燉哲學(xué)”。八個兒子性格各異，他偏讓莽撞的老六尚公主，安排謹(jǐn)慎的老二管錢糧。有次六子郭曖跟升平公主吵架，脫口而出：“你爹是皇帝了不起？”老將軍聞訊，捆著兒子就進宮請罪。代宗卻笑道：“小兒女拌嘴，何罪之有？”他正色道：“臣在家亦是陛下的臣?！?/p>
汾陽王府常年大門敞開，連挑糞工都能進來討水喝。有次御史大夫來串門，正撞見老將軍在教馬夫識字。這事傳開后，長安城的老百姓見怪不怪。
四、民間的“活菩薩”
建中元年關(guān)中大旱，郭子儀把皇帝賞的四十頃良田全改成義莊。每天清晨，他拄著拐杖站在粥棚前，見著插隊的就敲拐棍：“餓三天死不了人，亂規(guī)矩要壞心腸！”有饑民偷藏饅頭，他睜只眼閉只眼：“準(zhǔn)是家里有吃奶的娃?！?/p>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他發(fā)明的“以工代賑”。修渭水河堤時，他讓災(zāi)民搬石砌壩，完工后按工作量發(fā)糧。既保住了百姓尊嚴(yán)，又筑起百里防洪堤。
五、官場"不倒翁"的終極秘訣
細(xì)翻《舊唐書》，會發(fā)現(xiàn)個有趣規(guī)律：每逢被奪兵權(quán)，郭子儀就閉門寫兵書；國家有難，他又能隨時披掛上陣。這種“能屈能伸”，恰似他給代宗的奏折所言：“臣如耕牛，用時拉犁，閑時食草?！?/p>
對比韓信“狡兔死走狗烹”的悲涼，他更懂“功高不蓋主”的精髓。收復(fù)長安時，他把御賜珠寶堆在院中，任將士自取。有人告發(fā)他收買人心，他笑道：“這些俗物，怎比得將士們用命換來的太平？”
臨終前他召集子孫：“我死后若有人謀反，爾等當(dāng)為朝廷先鋒。”這話看似絕情，實為保家良方。果然中唐藩鎮(zhèn)割據(jù)時，郭氏子弟始終站在朝廷這邊，家族綿延二百余年不倒。
長安城的茶樓里，說書人至今愛講這段：“都說伴君如伴虎，您瞧瞧人家郭令公，硬是把猛虎養(yǎng)成了看門貓?！边@或許就是中國人的生存智慧：上不越君臣本分，下不失赤子之心，中間留著三分人情味。就像他分給乞丐的御膳，既全了皇家的體面，又暖了百姓的肚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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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全唐文》、《新唐書》、《舊唐書》、《資治通鑒》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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