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母親說,恁王永大叔結(jié)婚請客,恁爺哈酒哈大了,躺在當(dāng)門半夜才到床上。我,正試著捋清母親話里的意思。王永大叔結(jié)婚請客?難道大嬸子去世了嗎?她才多大?

于是我?guī)е蓡柪^續(xù)問母親。母親緩緩地說道,恁大嬸子沒了,才58歲,包山楂片的時候去的,不是有血壓高的毛病嘛,還腦血栓了一次,但她不是要強嗎,每天都去包山楂片。

腦子里有點嗡嗡嗡,58歲,包山楂片的時候去世,這實在是太意外了吧!即使再加個十歲,也不算年紀大呢,多少有點不敢接受,不愿相信,但母親都說了,也算是石頭落地。

久在外,不聞村事。而人到中年,死亡卻成了最稀松平常的事。每每提及,總會涉及到某某去世的消息,談起的時候也并不沉重,卻是風(fēng)淡云輕樣子了。

小時候真害怕死亡。越是害怕越是新奇,越是希望知道死亡到底是什么。于是每每村人去世,總?cè)滩蛔∫タ此驮岬娜^程,送葬的程序既定,沒什么看頭,倒是擠到死者的家里,偷偷摸摸地希望看到躺在那里的死者,希望摸清楚死到底是什么。

當(dāng)擠進去之后,心里又打起來退堂鼓,內(nèi)心極度想看到,實際又怕看到后做噩夢,矛盾和糾結(jié)的心理在反復(fù)徘徊著??催€是不看,成了一個痛苦的抉擇。

當(dāng)然,即使真看,也看不到什么,死者早早地用布子蓋起來了臉,壽衣也早早地穿上了。死去的人到底去了哪里,這又成為遐想的世界,去了哪里,人說去了西南,那便是西方極樂世界了。

大嬸子沒了,上次見到已經(jīng)是五年之前吧,我寫的書出了,拿著一本送給她,但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曾經(jīng)時代的容光。再往前,即是我的小學(xué)和初中時代了,我的蹭電視看的歲月。

那時,家里并無電視。做完作業(yè),又想看電視,遂跑到她家去看,每每都是我和磊磊,間或是我一個人在那里看電視,在90年代里,放著電視給別人家的孩子看,這堪稱一種奢侈了。因為她家的老大跟我妹妹一樣大,還沒有到愛看電視的年紀。

就這樣,沒日沒夜地蹭電視看,《香帥傳奇》《雪山飛狐》,新加坡電視劇《浮沉》,日本電視劇《秘密部隊》等等,還有無數(shù)的動畫片《聰明的一休》《葫蘆娃》《變形金剛》等等那個年代的記憶都是在她家看的。

大叔在鎮(zhèn)上的煤礦上班,經(jīng)常是上夜班,而家里的一切基本上都是大嬸子在操持,勤勞能干,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他們家的經(jīng)濟條件在村里算得上中上游吧,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兒子。有兩個女兒。

記憶里是什么樣子,也就是什么樣子了。大嬸子,沒想到,也僅僅待了58年的時光就悄然而去了。好在她的去,毫無痛苦,也是人間有福之人吧,卻免不了一個嘆息。

死亡成了稀松平常的事,因為這事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誰也逃不離,所以,你必須把它覺得稀松起來,別把它當(dāng)回事,因為它終究會來,在未來的某個時刻。那有啥好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