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詩詞合輯

陳伊坪 李坤 陳少華 語泉

春山祭語

陳伊坪

看天光在雨中徘徊,

聽花朵垂首,練習更深的靜默。

等列車切開山野的薄霧,

每個村落都舉起——

濕漉漉的碑木。

松針不斷修改大地的秘語,

風,卻突然噤聲——

那飄在最高處的風箏啊,

被流云絆住,

系成天空也解不開的結(jié)。

給小房子里的人摘來了新的柳枝,

為泥土續(xù)上春的呼吸。

當深眠地下的名字被細雨擦亮,

夢在寒氣中醒來,

整座山崗開始傾斜。

石階生出青苔的印痕,

而更深的痕跡,

是轉(zhuǎn)身時那句

被風輕輕接住的——

“慢慢走啊……”

像一粒稗籽卡在春天的喉間。

漫山茅草忽然顫動:

"是你來看我了嗎?"

被驚動的野雀掠過墳塋,

銜走了最后一縷——

未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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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組詩)

李坤

上墳總下雨

親人離去

漫長的潮濕侵襲

一如風濕

多年后依然隱隱作痛

故鄉(xiāng)許多留守的墳

靜默,肅穆,等候

不常歸鄉(xiāng)的人

每座墳里都住著許多人

誰的父親,誰的兒子

誰的母親,誰的女兒

當燭火燃起

他們就又活了一遍

當額頭親吻土地

想念發(fā)芽生根

念想

要歸

不論路途多長

這是必須的事

早起,山間氣溫微涼

路邊的雜草撫濕褲腳

山間的小路

起伏成海浪

路過一座座孤城

看不清上面的碑文

繼續(xù)走,不能停

我從千里之外趕往一場場

日積月累、持之以恒的念想

直到找到一座雜草叢生的墳

每年我都要擺上供果

每年我都要除掉雜草

每年我來,供果早已腐爛

雜草依然叢生

我才明白

那叢生的,不是雜草

而是不絕的念想

循環(huán)

一如降生那刻

他穿著嶄新的衣裳

只不過這次是末章

彎曲的碑文絞成一團臍帶

新墳隆起如同受孕的腹腔

有人放下食物和水

有人帶來關切與愛

一如降生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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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nóng)村人沒有墓

農(nóng)村人沒有墓

甚至沒有碑

他們不把名字刻在石頭上

他們把名字刻在彎曲的山路

刻在堆著舊米的谷倉

刻在生銹的鋤頭上

刻在結(jié)網(wǎng)的房梁

農(nóng)村人沒有墓

甚至沒有碑

他們的安息地稱“墳”

他們是土地的末季作物

土生土長,土葬土藏

尋一處好風水

實現(xiàn)落葉歸根的愿望

清明菜(外二首)

陳少華

青白的嫩葉

潔凈的綿毛

將身體一分為二

像種了一些菩提的人

一邊是泥土

一邊是人間

摘葉,掐尖,和面……

如果無雨,就應該多加一點井水

三分火,七分烙

不能清油太多

如果太少,那一定是女人做的

細心的那種,像一個節(jié)氣

特別鐘愛一種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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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

只是借了一條道而已

沒人當關

沒人將枝丫上的鳥雀

一一趕走

那么多的亂石,鋪在路上

腳心有痛

不止一個人,隔著一雙老布鞋

去說

離開的房間堆滿雜物

密織的蛛網(wǎng),做了精細的保護

好像一個人,被一個村子

被一群人,隱藏了

一生的行跡

清明

斜風細雨皆有歸來之日

每一年,都不陌生。記住的

沒記住的

總為山村晃動一些影子

適合用雨中的風聲來繞行

不遠又不近的山路

形同一次呼吸,在太多的命數(shù)里

急促與緩慢

都是表白中的秘密

你所念及的人,與我一樣

被清明河邊的柳枝

閃了腰身

一不小心,也濕漉漉的

墳頭草

語泉

見到你時

墳頭上的雜草

又長高了

像漫過額前的劉海

每剪一次

就喚醒你一次

一只蟲子跑出來

朝著炊煙方向去了

四月的天空

飄落灰色的細雨

故意混淆成

一滴滴淚花

趁暮色還未封堵

有那么多人

往山路上虔誠地奔赴

去扶起沉睡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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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內(nèi)容系原創(chuàng)

轉(zhuǎn)載請注明:“來源:方志四川”

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作者:陳伊坪 李坤(宜賓學院文學與新聞傳媒學院)

陳少華 語泉(供稿:南充市地方志辦公室)